谢轶突如其来的深吻没能持续几秒，就被盛铭大力推开，向导后退两步，有点警惕地瞅着面前哨兵。
盛铭迟疑问道：“你……现在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啊？”
谢轶表情不变：“可能吧。”
“咳，咳咳咳——”陆青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下意识往盛铭身边迈出去的腿也收了回来，原地站定，抱手兴致勃勃地看热闹，顺便火上浇油，道：“他不正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还有，我也不同意你那个主动送死计划，盛向导，你想都别想！”
陶冉偏头，瞪了他一眼，陆青林笑嘻嘻地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姿势，明晃晃地心情大好——有谢轶做这个阻拦出头鸟，他乐得先看会儿戏。
陶冉头疼不已，刚想开口调停，谢轶忽然动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哨兵抬手，很随意地抹了下嘴角渗出的一点血痕……嗯？等等，哪里来的血？
陶冉倏地扭头看向盛铭，视线重点落在盛铭唇上，果不其然，红得有些不太正常。陶冉拧眉，转回恼道：“你怎么还咬……”人呢？
没说完的话被谢轶打断，哨兵直接无视其他人的在场，对着盛铭，平静剖白道：“我做不到看着你去主动送死。除非深度链接，否则这事……”
盛铭也断：“我拒绝。”
谢轶笑了，优越相貌中自带的锋利冷感头一次撞在盛铭身上，他道：“那你就别想登上任何一座白塔。”
陆青林在后方探头：“支持！”
陶冉转头吼他：“闭嘴！你也给老娘闭嘴！”
空气隐隐躁动，和盛铭距离隔了一层的其他几人惨遭波及，看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尴尬地僵在原地。
陶冉余光一扫，心下更烦，索性直接开口赶人，催促道：“散了，都散了，有什么事明天、不，后天、大后天再说。今天就先这样，走走走走走——！”
没有任何犹豫，简文睿扯白里，塞缪尔扯西蒙，唯独陆青林不服气地梗在原地，喜提陶冉后腰一脚，方才不情不愿地往外挪去，一路磨磨唧唧。
赶完除开自己的所有人后，陶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下来，对着盛铭道：“铭崽，别钻牛角尖。我和小陆的立场跟你男朋友一样，我们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你也先别死认向导充当诱饵这一条路，我们再合计合计，想想别的办法，啊？总会有其他办法的，肯定会有的。”
“总之，”陶冉抓抓头发，烦道：“你跟小谢先好好聊聊，他也是担心你，不要伤了人家的心，好不好？”
犟种盛铭一声不吭。
陶冉瞅着他叹了口气，转向谢轶，叮嘱道：“好好说话，不许动手，也别吵架，吵架伤感情，气话也要少说，听见没有？”
谢轶点点头，陶冉最后看了二人一眼，推门离开，将空间留给二人。
确定所有人都彻底远离后，谢轶往前走了一步，堵在盛铭面前，道：“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谢轶：“你和我之间的精神链接，究竟是真的建立不了，还是你不想建立？”
盛铭仰头，安静地看着他，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
刚刚那下咬得太深，几句话的功夫，谢轶嘴里就又攒了点儿血，顺着唇角往外流。谢轶浑不在意，又往前逼近一步，道：“盛铭，回答我。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建立链接？”
如果是不能建立链接，那么在地下城斗兽场的那场爆炸之后，精神力近乎耗尽的向导，又哪里来的余力成功和他建立精神链接。
但偏偏，当时就是建立成功了。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选项，最终的答案可谓是简单至极——是他不想，盛铭不想，他的向导，出于某种原因，不想和他建立精神链接。
盛铭没有出声，他盯着谢轶唇边的那抹血痕，忽然道：“没用的。只有深度链接后的哨向，才可能出现哨兵用高浓度的信息素，迫使向导改变或者部分影响向导决策。你这样做，对我是没用的。”
谢轶垂眼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道：“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我痛的话，你可能也会多少感到一点心疼。”
“盛铭。”谢轶念着他的名字，眼底沉着某种盛铭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倏然避开对视，偏头自嘲道：“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疼吗？”
室内一片沉默。
几秒后，盛铭垂眼，低声道：“对不起，但我还是不能和你建立精神链接，我做不到。”
……
盛铭和谢轶吵架了。
连谢可甜都察觉到二人间的微妙变化——二人同处一室时，别说交谈了，连对视都刻意避开，彼此互相将对方当做空气。
谢可甜有些担心地分别问过二人，最终得到一个敷衍回答和一个认真思考过后的敷衍回答。
谢可甜：“……”
谢可甜欲言又止，却也懂得这是两个哥哥不让自己插手的意思。
小孩闷闷不乐，蹲在门边，对着埋头干饭的小猫狗一通叽里咕噜的郁闷输出。
小猫狗听不懂人话，吃完特制的小猫饭，自顾自地舔舔嘴巴舔舔爪，又慢条斯理地开始梳理起沾湿围脖。
谢可甜蹲着对猫叹气：“唉—”
面对二人间的变化，唯一乐见其成的只有陆青林，由于二人黏糊变少，小陆哨兵每日巡逻的心情都好上不少，连带着对白里的日常训练都温和不少，手下留情。
白里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放松，陆青林于是更欣赏这个半路捡来的废物哨兵，甚至大发慈悲地指点了下。
陆青林：“你这些个杂碎废物精神体，注定了再怎么练都无法成为什么有用的高战力，还是趁早摸索摸索其他辅助路径吧。”
白里猛猛点头：“是是是，好的好的好的，我我我，我马上就去摸索……”
陆青林摆摆手，愉快地结束今日份训孩。
“小陆，过来一下。”半路又被陶冉扬声喊住。
陆青林嘴上抱怨着“又有什么麻烦事？”脚下却很诚实地转了过去。
陶冉笑得很欢：“来和小谢商量下白塔的事。”
陆青林掉头就想走，又被陶冉压着肩膀，勾了回来。
“臭小子。”陶冉笑着骂他，“没事长那么高干嘛？吃肥料啦？”
陆青林微微偏头，扫过陶冉发顶，嘀嘀咕咕，“是你太矮。”
陶冉横肘捣他一下，“再说我揍你了啊，一点没有小时候可爱。”
陆青林冲天翻个白眼，不太反抗地被陶冉压着进了一间村屋，谢轶坐在正中，表情冷淡。
陆青林立时变脸，喜道：“哟，垮着这么张脸，这是终于分手了？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大吉大利、吉星高照、鸿运当头……”
谢轶不理，视若无物。
陶冉卷着地图，先在陆青林脑袋上砸了下，砸得小陆哨兵忿忿坐下，这才将地图在三人面前的桌上徐徐展开。
陆青林和谢轶的时间同时挪了过去，陶冉拍拍手，道：“人齐了，那我就直接说了。虽然盛铭计划的后半截我们是绝不赞成且不同意的，但……鉴于没人想那么早死，所以可能的反攻机会还是要及时抓住。”
“距离梦境预示的时间还有几周，在那之前，先不论最后的诱饵部分，首先我们需要尽可能地夺回白塔，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将塔彻底控制。实在做不到也没关系，最低限度也要将塔内的残余活尸清理干净。在这之后，如果还有余力和时间的话，就以白塔为中心，持续往外清理推进，尽可能多地留出缓冲区。以上，两位有什么意见吗？”
谢轶：“没有。”
陆青林：“没有。麻烦，你又没事找事。”
陶冉选择性忽略，点点头，道：“ok，那那迦白塔的清理工作就交给你们俩了，好好合作，早日完成！”
“什么？？？”陆青林大惊，起身怒道：“我才不要和他合作！为什么我要跟这个既讨人厌又装腔作势的可恶哨兵一起清理白塔？我不同意！绝不同意！”
谢轶相对委婉一点：“……比起脾气急躁容易冲动上头继而失控的莽熊队友，我更需要一个合作意识良好，同时具备良好高空视野的观察手进行辅助。”
陶冉微笑回绝：“反对无效，而且，这里更需要我。”
二人同时一怔，想到什么，对视一眼，又彼此嫌恶地很快避开。
陆青林痛苦喃喃：“铭崽，哥哥为你，实属牺牲太多……”
陶冉敲他脑壳，“别叨叨了，改改你的急躁冲动，这点上你确实要向人小谢多加学习……”
陆青林：“*&%￥@#%！”
陶冉转向谢轶，笑眯眯道：“路上麻烦多照看一下我们小陆哦，他其实还挺单纯好懂的。”
谢轶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陆青林背后怒道：“我比他大！明明是我照顾他才对吧？不对，我凭什么要照顾他？？陶！冉！！”
……
谢轶回去的时候，正巧撞上坐在房间的盛铭，哨兵看他一眼，反手将房门关上，停在门边没动。
虽然方才那场谈话名义上是背着盛铭进行的，但显然，过分熟悉几人的盛姓向导仅靠猜测，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盛铭直接问他：“什么时候出发？”
谢轶顿了两秒，没有隐瞒：“今晚，吃过晚饭再走。”
盛铭点点头，道：“那还有时间，来得及。”说着就大步上前，在哨兵有所动作之间，径直探向了谢轶裤腰。
谢轶：“？？？？？？？”
谢轶大惊！
谢轶背抵门板，退无可退，双耳通红，反拧扣住向导的作乱双手，压着声音，恼道：“你干什么？”现在是白天！白天！而且他俩还在吵架！
盛铭清明回视，直白道：“精神梳理。”
谢轶脑子转得飞快——向导不肯和他建立链接，但又说是精神梳理，所以……所以是那种生理释放为主的“精神梳理”！
谢轶理顺其中关窍，简直要气得七窍生烟，突袭引起的冲动霎时冷却消退下去，谢轶低头盯着近在咫尺的漂亮向导，冷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说着腰腹用力，带着被扣在怀里的向导颠了个个，换成盛铭背贴门板，双腕扣紧压着举过头顶。
盛铭：“？”
向导无辜回望，显然很是不解谢轶怎么突然就生这么大的气。
谢轶左手垫在盛铭腰后，低头，越看那张漂亮脸蛋越来气，俯身磨牙恨道：“你以为我把你当什么人？啊？盛铭，我图的是和你做这种事吗？”
盛铭愕然：“我……不是，我，我只是……”盛铭解释不清，越说越乱，最终只得低头轻道：“对不起。”
对不起，又是对不起！谢轶不想再听，松开扣在盛铭腕上的右手，刚才使力太过，只这么一会儿，便在向导腕上留了两道红痕，极度刺眼。
谢轶绷着脸，拉开挡门的向导，推门就往外走。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说出些必然后悔的伤人话语。
谢轶腿长，只短短几息，就已跨过大半院子，靠近大门——外出要带的装备也不止这里能取。
“谢轶。”盛铭孤零零地站在里屋门内，没往外追，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会被人听见的自觉。
谢轶大步往外的动作停了一秒。
盛铭眨了下眼，忽然轻轻笑了，道：“我等你回来，安全回来。”
突然升起的怒气又突兀散去，像泡泡破裂，只一个“等”字，便让哨兵再次认栽。
谢轶内心嘲了句自己的不争气，停下站定，微侧回头，哑声道：“会的，不用替我担心。看好谢可甜，在家安心等我，我会尽快回来。”
盛铭点点头，带着笑意目送谢轶离开。
青年身后，盛铭带回的那支红月季被人精心安放在一个优雅漂亮的玻璃瓶中——谢轶从简文睿处划拉来的。花枝斜斜插着，被从门框处泻入的日光笼罩，连投下的阴影都美得不可方物。
*
谢轶要长时间外出的消息自然不可能瞒着谢可甜。
饭后听闻此事的小姑娘反应激烈，小狗一样飞扑抱住谢轶胳膊，连踢带咬，大哭崩溃：“坏哥哥，坏，你坏！你又不要我了嗷嗷呜！你坏，你坏！我讨厌你——！！”
撅着屁股藏在桌下吭哧加餐的小猫狗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闹腾阵仗吓到，毛都炸起，像个小鸡毛掸子，冲着谢轶凶狠地奶声哈气。
谢轶低头看了一眼，妹哭猫跳，比粥还乱。
谢轶：“……”
谢轶求助地看了一眼盛铭。
盛铭叹了口气，上前蹲下，半哄半拽地将谢可甜从谢轶身上撕了下来。
谢可甜顿时嚎得像没了娘，“你也不要我了！你又不要我了！你你你……我讨厌你！！！呜呜呜呜呜——”转身扑进盛铭怀里，使力揪着盛铭衣背的手都绷到发白。
谢轶站着瞅了一会儿，伸手呼噜了下小孩脑袋，留下句“好好听盛铭哥哥的话，回来给你带礼物”，就忙不迭地跑了。
谢可甜埋在盛铭肩上，边哭边喊：“我讨厌你！！！”
谢轶遥遥回应：“知道了知道了。”
气得谢可甜原地跺脚，差点踩上小猫脑袋，好悬被盛铭及时腾手拨开。
小猫狗：“喵↑喵→呜↘”
谢可甜听到，很不见外地在盛铭肩上蹭了蹭，就抽抽搭搭地蹲下哄猫去了。
谢轶远远地给盛铭点了个赞，夸他会哄。
盛铭：“……”
陶冉端碗站着，感叹：“真不愧是一家人啊……”然后低头扒了口饭，满足微笑，道：“不错。”
盛铭：“……”
谢可甜蹲着玩猫，说哥坏话：“谢轶是王八蛋，最坏最坏的王八蛋……”
小猫狗仰着脑袋在小主人的手心蹭来蹭去，满意喵喵。
*
七日后，谢轶和陆青林外出未归之际，一只超出所有人预料的融合怪物，突兀出现，猛烈攻袭村庄。
高悬于天的破阵及时发现异常，陶冉反应迅速，指挥简文睿驾驶校车，带着塞缪尔和一应没有战力的小孩子，不顾一切逃离现场。白里打着哆嗦，随车护卫。
盛铭和陶冉负责垫后阻拦。
第八日，白塔清除计划取得初步进展的两名哨兵返回村庄，顺着车辙痕迹，一路追至山脚边缘。
营地损失惨重，留守成人组两死一重伤，未成年组全数轻伤。
队伍摇摇欲坠，濒临崩溃，他们再次站在了悬崖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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