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褚垣青竹前脚刚走,柏溪后脚就带着刘娘拎着一堆山珍海味霸占了青桐书院的厨房——本来也就没人,刘娘瞧着灶台上积攒的厚厚的一层灰,只能庆幸还有柴火可用。
忙活了一个时辰,总算是把补汤炖上了,又忙活了一个时辰汤熬好了,药也煮上了,拍醒一边看着炉火一边打瞌睡柏溪,叫人趁热送去。
这几日休息不好,人还有些迷糊,柏溪刚晃悠着走到正房,却看见门敞开着,倏地睁大眼睛,快步走了过去,气沉丹田地大喊:“谁把门开了!”
青桐书院不比王府,平日里就只有卫涂与白术两人,白术一早去了大理寺,如今也就剩下站在书案前被柏溪这动静吓得身体一震的卫涂。
“此门......不可开吗?”卫涂手里仍拿着卷书,比夏日初见清减了不少,脸上还是没有血色,柏溪瞧见重重地叹气,将补汤放下后,关上门。
“少卿大人,”柏溪将书卷接过又扶着卫涂在桌边坐下:“如今你大病初愈,这样敞开门吹风是要受寒的!”
“屋子里闷得慌,”见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卫涂也配合着,“我稍微透口气。”
“这是药香!”柏溪将补汤端起递到他手里,苦口婆心地说道:“补气血的!殿下说了,你如今身子亏损的厉害,但又不能大补,怕起了反作用,就得这药香日夜薰着,慢慢儿调理过来。”
“呵呵,”卫涂被他手舞足蹈的动作逗笑,拿着汤匙轻轻搅拌补汤笑道:“我哪有这么娇弱?”
“啧,”柏溪咋舌摇摇头道:“你们读书人都这样,身子骨弱。”
“噗,咳咳咳.......”刚喝一口就被笑得呛到,柏溪一边拍背,一边感慨殿下所言非虚,少卿大人跟瓷娃娃似的,风一吹就要倒。
受不住柏溪的模样,卫涂端起碗一饮而尽,将碗塞他手里,起身将他拎了出去:“好好好,柏溪大人,小的知道了,我尚有公务要处理,您就,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关门前,还特意嘱咐了句:“也别找太凉的地儿,当心受寒,嗯?”
“可是......”
“对了,”卫涂将人拉了回来,又说道:“你晚些时候叫实积来见我,我有公事儿要吩咐。”
柏溪瞧着关上门挤眉弄眼,小声嘀咕些有的没的,端着碗摇头晃到回到了厨房。
重新坐回书案前,卫涂一改温和,神情严肃地细读桌上的密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信纸被捏皱,卫涂冷笑一声,从屉子里拿出火折子,将密信烧成灰烬,随后提笔回信。
只写了三个字,卫涂身形一僵,随后低头笑笑,搁下笔端坐:“没想到阁下如此迫不及待?”
珠帘微动,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卫涂身后。
“你竟如此机敏?”宝集站在他背后,倚靠在窗台,双臂环胸。
“阁下谬赞,只是我属实没想到,你竟会趁人之危。”卫涂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他。
“呵,”宝集站直身,背手踱步到卫涂面前,一脚踩上了书案,不屑地说道:“那些凡人的约束,我又何必遵守?”
星目圆瞪,卫涂盯着他,皮笑肉不笑:“请阁下高抬贵足。”
“少卿大人,”宝集撩开衣摆,抽出藏于靴中的匕首,刀剑寒光凌冽,他冷声说道:“如今这府上皆是凡人,若不想我伤及无辜,还请大人,嗯......乖乖就范?”
呼吸之间,书案被掀飞,卫涂出手夺刀,被宝集挡下,不给喘息的机会,出掌直冲命门,宝集身体后仰,顺势握住卫涂的手臂向后拉,抬脚踹他的腹部,叫他腾空翻了个身。
背部被猛砸到地上,卫涂来不及起身,宝集就握着刀朝他脑袋上刺去,卫涂咬紧牙关,空手接白刃,对峙之时,汩汩鲜血从掌心顺着手臂染红了衣袖,刀剑只差分毫就要刺入卫涂。
僵持不下之际,卫涂握着刀刃向左一偏,刀尖没入地板三分,卫涂趁势朝着宝集耳侧一击肘击,随后迅速翻身爬起。
宝集将刀用力拔起,再度朝卫涂刺去,两人缠斗一番,卫涂体力不支,逐渐落于下风。
稍不注意,便被宝集踹到在地,随后他抓住翻身企图站起来的卫涂的脚踝用力向后拖。
染血的双手抓着地板,留下一道道血痕,卫涂有些发晕,他空着另一只脚往宝集脑袋上踹,手撑着地借力旋了个身子,堪堪挣脱宝集束缚,半跪在地上。
两人又缠斗在一起,卫涂一个头槌把宝集磕迷糊了,眼疾手快捉着他握刀的手腕,击肘反扣手,险些将匕首刺入他胸口。
反应过来的宝集,真气流动将卫涂震开,卫涂后背撞到木柱子,腰间玉牌闪着微光。
“少卿大人,”宝集站起身将染血的刀子猛地插入地板,松了松筋骨说:“企图用这副凡人的身体杀死你,的确是我的误判,如今——”
话语间,宝集瞳孔变了颜色,面孔也在人与狐狸间变换:“是时候了。”
停尸房里,卫修远褚垣二人正查看张棋楠的尸体,青竹站的稍远,目光在交谈的的两人中徘徊。
突然,正在说话的褚垣神色大变,还未留下一句话就匆匆跑了出去。
如今,鲜少有会让褚垣心神不宁的人或事,青竹只是一看,便猜到,是卫涂出事了。
“殿下!”卫修远不明所以,大喊着预备跟出去瞧瞧发生了何事。
青竹将人拦下,俯身一行礼说道:“许是殿下想起什么线索,卫修远大人不必惊慌,就此留步。”
不等卫修远回应,便也匆匆离去。
一出门,瞧左右无人,料想褚垣化了原身腾云驾雾。正要行动,卫修远跟了出来。
“青竹,殿下当真无事吗?”
自然是有事儿,不然他何至于如此着急,光天化日下就施术法离开。
“卫大人放心,我即刻回府,稍待时刻确认无事后,我会派人回禀。”又行一礼,青竹迅速沿着官道离开,经过转角消失不见。
青桐书院占地面积在京中官员的住宅中不算小,因前院池塘旁一颗二人合抱大小的梧桐树得名。
书院的布置也是错落有致,典雅闲适,但书院主人非常忙,忙到除了年夜饭灶台就没再开过火,忙到寝室作书房用,省下那几步路的时间去处理公务。
虽然寝室东西繁多,但卫涂总是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不过此刻,又乱了。
卫涂靠在书案边,心口被宝集踩着动弹不得。
“呵呵,”卫涂仰着头冷笑,鲜血将他苍白的脸衬托的妖冶,因打斗而泛红的眼尾,却让他的气场变得脆弱,“看来我猜的没错。”
脑袋变成狐头的宝集,耳朵动了动。
“你们觊觎的是皇位。”
宝集懒得再听,他张大嘴要咬断他的脖子,却在触碰之际,被一道白光闪了眼睛,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后撤一步。
发现是卫涂腰间玉牌在左手,伸手去扯,结结实实的烫了一把,皮开肉绽。
察觉是褚垣下的咒,宝集反应过来不妙,他抬起利爪直冲卫涂心口。
玉牌散发的光将卫涂模模糊糊地笼罩着,宝集难以刺破屏障,指尖也被高温烧成灰烬,法力对抗,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一道细微的裂痕在玉牌蔓延。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闪过,宝集收了利爪连退几步堪堪躲过。眼神凛冽瞪一眼,虽不甘心未能得手,也只好作罢。
转身化成一道影子火速从门口逃离,赶来的褚垣心系卫涂,急忙过去查看,瞬息之间,一道青绿色光影从褚垣身后朝着宝集逃走的方向追过去。
卫涂见人走了,还欲起身追,被褚垣一把拉了回来。
“别动!”
从未听过褚垣如此严厉的语气,卫涂愣在原地,他呆呆地看着褚垣,才发现,褚垣因为气急双眼爬上了血丝。
正要伸手安抚,却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卫涂!”
双影角逐,不多时在东市停下,各站在酒楼的两处翼角。
“你不该招惹他。”青竹化人形背着手看着对面的宝集警告道。
“那有什么该不该,”宝集仍是狐狸模样,他警戒着随时准备逃开,“走路上碰见了绊脚石自然是要一脚踢开。”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青竹意有所指,一个弓步便冲了上去。
宝集瞧准时机后撤,随后凝气化针向行人甩去,东市人群中几人尖叫倒下,顿时一阵骚动。
青竹暗骂一声卑鄙,顾不得再追,急忙去查看行人伤势,安抚慌乱的人群。
秋雨绵绵,房中药香被重新点燃,珠帘内,褚垣握着卫涂受伤的双手,片刻,掌心刀伤愈合,又替他换了身干净衣服,安置好后,将外室地上的血擦干净,粗略整理一番,再悄声离开。
柏溪、青竹两人候在正堂,刘娘原先同他们说这话,余光瞥见褚垣过来,借口熬药匆匆告退。
四周雅雀无声,褚垣就这么站在茶桌前怒火中烧,看院里秋雨飘飘洒洒落下,池塘里荷花凋零,梧桐泛黄。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气,青竹刚将伤员送至医馆又同巡卫交代事由,刚回来就看见褚垣神色阴翳,自己身上染血的衣裳也就未来得及换下。
柏溪低着头站在青竹身后,圆眼滴溜溜不安地四处乱看,时不时摸摸鼻子,挠挠额角。
“殿下......”
青竹刚一开口,沉寂多时的褚垣倏地抓起桌上的茶杯要往外扔,柏溪眼疾手快拦在前面喊道:
“殿下不能扔啊!这是少卿大人的杯子!”
褚垣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勉强算是放开了那无辜的杯子,柏溪心有余悸的的将杯子放下,却看见褚垣仍是不服气,抬手就要砸桌子。
青竹先柏溪一步握着褚垣的手臂,柏溪随后抓着褚垣的手臂说道:“殿下,这可是少卿大人的桌子!”
怒火越发难忍,褚垣猛地甩袖挣开两人的手,怒骂一声:“卑鄙!”
轰——一道闪电劈下,正中院中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柏溪吓得一抖,随后“啊”一声冲进雨里:“大人的梧桐!”
“传令下去,”稍微冷静下来的褚垣吩咐青竹:“加派人手搜查,将府上的人马全派出去,皇宫、京城、郊外全都要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一旦发现那妖的踪迹即刻禀报,我要活捉了他,生啖其肉!”
“是!”
青竹刚要出去,迎面遇上了赶过来的苏熠青,她裙边有些水渍,看样子走得很急,来人似乎对出现在此处的青竹并不好奇,她稍一点头,直入主题:“卫涂呢?”
“少卿大人......”青竹回头,顺着他的目光,苏熠青看到了背手站在远处正堂前的褚垣。
收回目光,苏熠青朝青竹再一点头示意,接着劲直朝褚垣走去,青竹看着她的背影,朝褚垣恭敬地行礼,随后青竹关上门,离开了青桐书院。
没有茶水,身处高位褚垣没有开口,两人也就这么一上一下对站着。
“殿下,”最先开口的是苏熠青,虽然这不合礼数,但她也问了:“听闻卫涂遇刺,虽然有殿下在此想必他定是安然无恙,但容下官多问一句,他如今状况如何?”
“你既是大夫,为何不自己进去瞧瞧。”褚垣偏头示意远处寝室的方向,罢了,下台阶错身准备离开。
“殿下去哪儿?”苏熠青将他叫住,问道。
“我......”褚垣背对着她,不知情绪地说:“本王自然是回府,本就是路过。”
身后发出一声轻笑,褚垣微怒地转身,看着她掩嘴偷笑。
“请殿下赎罪,”苏熠青拱手谢罪,眉眼带着没有消散的笑意,“只是殿下实在不擅长说谎。”
褚垣蹙眉盯着她,不置可否,苏熠青走前一步,轻声说:“卫涂与臣商量过几句。”见褚垣仍是不悦,坏心眼地补充道:
“好歹,我与他从小指腹为婚,他对我倒是不甚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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