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黑着,昏暗的房间里,铜炉独自飘燃着淡淡的药香,房门紧闭,隔绝寒凉的秋风,偶尔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催眠的扫落叶声,一切都这般稀松平常。
被褥因起身被掀起一角,带着两人体温的暖气趁机逃逸,卫涂撑着上半身,摸索着点灯,还未成功就被一双手攀着脖子拉了下来。
怀里的人被自己吵醒,卫涂顺着脊背摸到了腰处,轻柔的按摩,耳语:“难受吗?”
“难受。”初醒特有的沙哑声,褚垣收紧手臂,鼻尖贴着他敞开的胸口:“陪我再睡会儿。”
“殿下,”被湿润的触觉逗笑了,卫涂在他腰臀处使坏地掐了一把,说道:“再亲下去就不是睡觉了。”
低沉的声音贴着胸口听,瓮声瓮气的。
“殿下,今日是赵将军班师回朝的接风宴,你要早去。”他好意提醒,换来的是胸口上新的牙印。
“不去。”一听要上朝,原先搂着的双手收回,褚垣侧过身蜷缩起来。
忍不住低笑几声,卫涂没了束缚接着摸索着点灯,他不理人,反倒是把人惹恼了,一阵天旋地转,小腹重压,褚垣坐在他身上,动动手指,所有烛光亮起,晃得卫涂直眯眼睛。
双手撑着卫涂裸露的胸口,长发顺着衣物滑落的肩膀而下,褚垣接着灯看清了自己昨晚在卫涂身上留下的痕迹,气也消了。
情动之时,他总是控制不住咬人。
察觉出来有意思的东西,褚垣向后坐,意料之中的把卫涂惊得坐了起来。
“嗯?”褚垣别有深意盯着他,瞧着他耳垂变红,心满意足之后揽着他的脑袋亲了一口,留下一句:“替本王穿衣。”从容迈着腿起身离开内室。
对于替褚垣穿衣这件事,远没有卫涂脱他衣服有经验,更何况,褚垣在他还没过来的时候站得挺直,等人一走近,像是没骨头般挂在他身上,朝服繁琐让本就手忙脚乱的卫涂更是举步维艰。
“殿下——”两个身躯紧贴着,让卫涂没法系带,他无奈的喊道:“如此要误了时辰。”
“唉,”褚垣下巴搁在他肩上,长叹一口气,煞有介事地说道:“也不知是谁昨夜缠着我不放,害我浑身无力,起也起不来。”
“嗯......”卫涂知道他成心戏耍自己,顺着半开的衣服,轻车熟路找到褚垣腰上的敏感之处,掐了一把,褚垣受不住一缩,倒是从他身上起来了。
“殿下!”
急促地敲门声和叫喊打断二人的谈话,门外柏溪语气慌乱,原本胡搅蛮缠耍赖的人也直起身,将柏溪喊了进来。
“怎么了?”褚垣开口问,卫涂则站在他身后安静地替他更衣。
“半个时辰前,一支先行军抵达邺平,”柏溪低着头皱眉回禀:“通信官带来消息,赵无极将军于昨夜在京郊三十里外的驿站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原来,早在半个月的战场上赵无机就已经身受重伤,或许是觉得自己身强体壮此伤不足为惧,又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他隐瞒了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
却没想到比大胜归来更先到达邺平的是死讯。
站在朝堂之上,听着官员们与褚珣正在讨论赵无机死讯的相关事宜,各位文臣武官左一言又一嘴,哭丧的哭丧,阴阳怪气的嘲讽,听得褚垣乱糟糟。
他尚未从赵无机死讯中回过味来,他下意识去摸无事牌却捞了个空,瞟了眼不远处同样神伤的褚瑛皱起眉头。
倘若赵玉书的婚书没有求来,赵家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但与不受宠的皇子联姻,也不过是风烛残年,苟延残喘。
像是嫌现状不够乱一样,有人火上浇油的大喊一句:“臣有事要奏!”
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堂中央的人身上,熟悉的声音,褚垣定睛一看,青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出来,声音沙哑却清晰明朗。
“是关于犯了宫禁被处死的昭仪钟灵一案!”
此话一出,朝堂一片哗然,这会儿褚垣是真的将眉头皱起,他抬头去看褚珣,就见他原先苍白的脸色变得铁青。
“肃静——”路端高声喊道。
“朕......说过,”极力压抑的声音微微颤抖,褚珣紧抓着扶手上的龙头说道:“此事不容再议,犯者,杀无赦,国师,你这是明知故犯!”
青羊撩开衣摆不紧不慢地跪下,拱手聚过头顶说道:“臣已查明,钟灵是为奸人所害,她是清清白白的人呐。”
“青羊,”徐振国瞧着局势愈发混乱,开口问道:“钟灵是犯戒,何来为人所害一说。”
“陛下,自从事发之后,臣事觉蹊跷便暗中追查,”青羊对徐振国的提醒置若罔闻,一股脑地说道:“终于查出一丝线索,昭仪当晚所食汤水被尚食监一名厨女下了符水。”
“什么?”褚珣身体前倾,疑问道。
“此符法乃是百年前一位妖道所研究,可使常人在短暂时间内幻化出妖形,”青羊从袖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符咒展开,“而光寿观谨言所献平安符有驱邪功效,才使得钟灵在宴会显露出妖形。”
有品阶的官员都参加了鹰鸣宴,虽说下了旨意不准外传,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青羊所说话语足够震惊见识过、听闻过钟灵化妖的官员,包括褚垣在内。
“这是可以在朝堂说的吗......”褚垣嘀咕道。
“那厨女人在何处?”褚珣呼吸有些粗重问道:“这符又是从何而来?”
“禀陛下,”青羊说道:“那女子几日前淹死在了锦鲤池中,而这符咒乃是钟灵宫中宫女玉屏所给,如今她就候在门外。”
路端心领神会,高喊:“宣玉屏——”
不多时,几位内侍将尚在病中的玉屏搀扶了进来,内侍退下,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褚珣压抑着怒火问道:“为何要戕害钟灵!”
“陛下!”玉屏声音嘶哑,举手俯身拜,道:“这一切都是庄皇贵妃指使奴婢干的,这符也是皇贵妃身边的玉雪交予奴婢的!”
“叫玉雪过来!”褚珣一拍龙椅,怒目圆睁说道。
“禀皇上,”内侍监少监林清月从门外快步走来,禀告:“微臣刚才拍人去拿玉雪,怎料她大喊一声对不住皇贵妃便一头撞墙,扭断了脖子,气绝身亡。”
“陛下若是不信,”不等褚珣反应,青羊直起身说道:“臣已将那作恶之人拿下,就在门外。”
“压进来!”褚珣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抬手示意,一声令下,三两个道士合理抬进来一个几乎被符咒贴满的铁笼,一个狐头人身的妖怪蜷缩在笼中。
天子面前不得失礼,即便大臣们极力压制,仍是在恐惧面前攥紧了拳头,褚垣双眼睁大,牙关一紧,笼中正是企图刺杀卫涂的狐妖。
“呵呵呵呵,”宝集眯着眼发出诡异的笑声,接着猛地挣扎扑得铁笼作响,将百官吓得浑身一头,几欲呼救,“小小凡人,如此便吓得屁滚尿流了呵呵呵呵呵——”
“你......”褚珣佯装镇定,问道:“为何要害钟灵?”
“皇帝,你还装糊涂呢?”宝集咧着嘴,露出尖锐的犬牙,“是庄于婕找到我,叫我除掉钟灵和她刚出世的孩子,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叫她身败名裂。”
“不可能!”褚珣站起身,走前几步,被路端拦下,“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皇帝,庄于婕对我说她膝下无子,皇后的儿子她暂且动不了,”宝集被缚妖索困成了粽子,神情仍是从容不迫:“若不除掉钟灵之子,难免日后会爬到她的头上撒野,等你死后,她又会多凄凉啊?”
“妖言惑众!”褚珣被他或者抄起手边奏折就扔过去,“朕要手刃了你!”
刚走下一步台阶,褚珣气急攻心,竟然昏了过去,群臣慌乱都涌了上去,场面乱作一团,唯有褚垣站在原地紧盯着笼中困兽。
狐狸耳朵动了动,转头对上他的视线,在褚垣的注视下,宝集在狭小的铁笼子惬意的伸腿,野兽的瞳仁闪烁着危险的精光,只是一瞬,褚垣黑色的瞳仁竖起,气拔弩张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崇德殿大门紧闭,褚垣几人站在门外等着里头太医通传,青羊安置宝集,来迟了些,还没到门口,就被褚垣眼神示意带到了殿外转角无人处。
没有套路的开场白,褚垣直截了当的问:“你安得什么心思?”
“臣不动殿下是何意?”青羊揣着手,神情平静。
“你大可以在议事房单独面见圣上,向他禀明这件事情,”褚垣双手抱胸,语气严肃:“朝堂之上,当着群臣的面揭露此事,不就是当众撕他脸面吗?青羊,你也活够了?”
“若不如此,又如何将庄氏拉下马?”他压低声音,走近一步,“你叫我如何看着毒妇与陛下同塌而眠?”
青羊所用字眼不甚客气,褚垣眉头抽动:“你信那妖所说?”
“人证物证具在,有何不信?”
“若我与那妖不相识,他的话倒是能信五分,”褚垣稍稍眯眼,怀疑地问:“青羊你难道不知,那夜我的膳食也被下了符水?庄于婕为何要害我,又是从哪里知道我的身份?”
青羊不作答,四目相对,褚垣恍然:“你是故意的。”
“国师——”路端的声音传来,青羊颔首,注视着褚垣后退几步,接着转身离开。
尚且沉浸于青羊意味深长的眼神,脚边突然传来异样,一低头,就看见一只黄狸缓慢甩着尾巴用脑袋蹭他衣摆,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怎么回事?”与之相比,褚垣撤回脚的动作显得有些冷漠。
狸猫一愣,圈着尾巴坐下,抬头看他:“昨夜青羊找到徐禾学,说是已将作恶的妖捉住,但此事乃皇家机密,真相若是说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
“光寿观谨言或难逃一死,于是青羊要徐禾学将人证物证都交由他,他会亲自向圣上禀明,一力承担所有责罚。”
“所以那道士同意了?”
“钟灵处刑之日,徐禾学曾想劫法场,却被借口云游已然离京的青羊拦下,”湖朱张着嘴,声音平稳地从喉咙中发出:“双方爆发争吵,徐禾学出走,此次,青羊就是以将功补过为由博取徐禾学的信任,全权接手了这件事。”
长出一口气,褚垣捂着嘴,气氛陷入沉默。
“是我办事不利,”见褚垣苦恼,湖朱站起身说:“请父亲责罚。”
“你有什么错,”褚垣弯腰将湖朱抱起,轻轻捋顺柔软的猫毛,看着遥远的前方已经走成一只蝼蚁的青羊感慨:
“不过是人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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