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纠缠的几人被这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三名女子尖叫着滚下床,胡乱抓扯地上的衣物遮挡身体。
“谁!?”
床上男子暴喝一声,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潮红,显然因为被打断了好事无比恼火。
我没有答话,执剑折出一道寒光向他走近。
几个女子抱成一团抖得更加厉害,那男子这才看清形势,脸上怒意转瞬变为惊恐,手忙脚乱扯过被子遮掩,滚下床一边往墙角退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来人、来人啊!有刺客!!”
她要嫁的,就是这种东西吗?
剑尖在地上拖出一道细痕,这个认知让我杀意更甚。
我一步步朝他逼近,他的喊叫声越来越凄厉,呵斥许久未曾停息,直到发现根本无人回应才瘫软下来,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住磕头。
“饶命、饶命啊……大侠!大侠饶命……您想要什么东西都行,别、别杀我!别杀我!”
他磕得一声比一声响,额头的血顺着鼻梁往下流淌,混着胭脂在脸上糊成一片。
这副丑态令我恶心至极,再不愿多看一眼。
手起剑落,寒光滑过。
“噗嗤——”
一颗带血头颅滚落在地,翻滚几圈后停下,脸上还凝固着惊恐万分的表情,鲜血喷溅在彩绣鸳鸯的锦被上,将那原本喜庆的红染得更深。
“啊啊啊————!!!”
墙边几位女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尖锐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听得烦躁,直接瞪去,她们立刻噤下声,其中一个看着满地鲜血,眼白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我抬脚踹了踹那颗头颅,它骨碌碌滚到门边,沾满鲜血的发丝在地上拖出一道红痕。
“吱呀”一声,我推开门,台阶下居然站了个端着铜盆的小斯,看着约莫十多岁的年纪,瘦得像个竹竿。
他看见我一身血衣地从屋里走出,手中铜盆“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清水泼了一地。
我没理会他的呆滞,抬脚将那颗头踢了出去,头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院墙上,又弹回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儿,翻滚不知多少圈,最后停到小斯的脚边。
沾满血污的脸正好朝上,死不瞑目的眼睛像只盯着他一样可怖。
那小斯居然没有被吓到尖叫,只踉跄着后退,突然又直挺挺往后倒去,后脑勺撞在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双眼死瞪头颅,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嘴巴颤抖着张开,“啊啊啊”了半天也没蹦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我甩了甩剑上的污血,抬手一挥将身上的脏血也抹干净,抬脚从小厮身边跨过。
他浑身抽搐着,目光已经涣散,显然被吓得不轻。
我仔细看了他几眼,似乎这人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我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扫了几眼后一跃翻上高墙,朝来时的路跑去。
……
我又回到了她的窗前,透过窗纱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驻足片刻,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
回到山林悬崖边,任由寒风吹过,将剑刃残留的血腥气一点点吹散,待到太阳半升时,身上已经嗅不到一丝杀戮的气息。
炊烟升起,远远看见村口聚集着三三两两的人,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我听不见他们说着什么,萌生好奇,于是隐去身形下了山,悄无声息落在一户人间的屋顶上,聚气凝神细听。
“……昨儿夜里县令的公子叫人砍了脑袋!”一个妇人压低声音,“据说当时屋里还有好几个粉头,被人发现时全都昏过去了。”
旁边一人咂了咂嘴,道:“那县令家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呸,真是该死!还好那丫头没嫁过去……”
“诶,我听说砍人的是条大蛇呢——”
“胡扯!!”
一老汉直接打断了未说完的话语,嫌弃道:“你肯定是听那疯子胡扯的!咋可能是蛇杀人?蛇还能用尾巴勾剑把人脑袋砍下来么?!”
众人立刻哄笑起来,话题很快转到那县令会如何震怒上。
本以为是什么趣事,原是在聊这腌臜玩意儿。
我听得无趣,悄然离开,三两下跨到她房间的屋顶上。
那些蚂蚁般的人还在来回走动,想必是在四处传播这个惊天的消息,风中飘来零星几句闲言碎语,什么“青面獠牙”、“蛇头人身”,越传越离谱。
还听说,昨夜那个小厮被我一脚踢飞的头颅给吓傻了,不论县令里的人对他如何审问都审不出一句有用的话,逢人就大喊:“是、是一条蛇,是一条青蛇杀了少爷!”
到后面就只会念叨“蛇……蛇……”,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不再理会底下的闲话,转而将心思放在了身下的房间中。
窗户半敞,貌似听见丫鬟细声细语的劝慰:“小姐别伤心了,这婚事黄了是好事儿……”
屋内一片沉寂,她没有应声。
我不免有些生气,难不成她还真想嫁出去了?
我轻巧落在窗沿上,看见一个丫鬟正拿着个剥了壳儿的鸡蛋,小心在她眼眶周围滚动。
她闭着眼睛,睫毛微颤,眼周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像是整夜都在泪水中睡过去的。
窗棂发出响动,她突然睁开眼,视线直直与我相触,我心头蓦的一紧。
她眼中满布血丝,眼皮稍稍肿起来些,似喜似忧,执拗地望着我。
“都下去吧。”她开口,声音沙哑。
几个丫鬟有些迟疑,相互看了看,最终听话低着头走出去。
房门刚一合上,她就快步朝我走过来,我翻身入内,还未站稳就被她一把攥住了手腕。
她手指冰凉,力道大得吓人,虽然还是能轻易将她扫开,但我没有挣扎,疑惑看她。
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嘴唇开合,似有千万话语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哑着嗓子问出一句:“……你昨晚去哪儿了?”
屋外传来丫鬟和下人压低声音的议论,隐约能听见“县令”、“砍头”之类的字眼,她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在我脸上,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任由她打量,余光注意到一旁矮桌上放着一把剪刀,剪刀下是那件被剪成碎条的嫁衣。
我懒懒往窗边一靠,回答:“山上。”
她仍紧盯着我,手中力道松开,问:“你来时……可有听见什么闲言碎语?”
“那县令的事儿?听过了。”我漫不经心折了她瓷瓶中的一根枝条,“不就是死人了么?死了挺好的。”
她眉头极轻地蹙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被我捕捉到,瞬间点燃了压抑的怒火。
“怎么?心疼了?”
我冷笑一声,声音不自觉拔高,“你是不是还想着要嫁出去呢?那衣裳都被剪烂了,你就别想做这梦了。”
她不说话。
我看着她的表情,又觉得说得有些过火了,转而道:“死都死了,不如想点儿开心的……你不是总想着出去看看么?我现在带你走——”
她依旧沉默,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该死。
又是那种眼神,仿佛能穿透我的身躯看到我的魂魄的眼神。
拳头不自觉攥紧,指节发出轻响,“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我几乎是咬牙挤出这句话。
看到她通红的眼眶忽然明白过来,她早已听过那些传言,早就猜到那些人口中说的“青蛇”是谁,却偏要等我亲口承认。
我心头大火,又莫名酸胀。
“是。是我做的。是我做的又如何?”
我原本没想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就算她能猜到我死不承认就好了。
可那眼神看得我实在恼火。
就算我承认了又能怎么样?她要去报官把我抓起来么?谁能相信杀了那狗东西的人就是我?
话落,她的表情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脚步踉跄着向后退去。
我站起身,沉着脸几步逼近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快要捏碎她的骨头,厉声质问:“我说了是我杀的!你要如何?!”
听到我的话后,她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眼眶里蓄起一层水润,倔强地不肯落下,似乎想说什么又哽在喉间。
我又向她逼近一步,讽刺道:“是不是打算嫁出去的心落空了?不能为你兄长谋个仕途,所以失望了?”
她突然一怔,猛地挥开我的手,力道之大竟让我一时松了钳制。
她声音低泣,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不是的!不是……我、我只是……只是怕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哭泣之下。
我听得清楚。
她怕我。
怕我这个手上沾了血的妖。
心口一疼,死有钝刀狠剜过胸口,我僵硬地收回手,默默后退几步,不敢看她躲我的样子。
她的呼唤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慌乱,可我充耳不闻,身形一闪眨眼之间掠出窗外,头也不回往山中奔去。
只有逃离才能让我从这快要窒息的疼痛中解脱。
我又一次后悔了。
不是后悔杀了那畜牲东西,他本就该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只砍头都是便宜他了。
我只后悔自己竟一次次地靠近她,明知道会被灼伤还要去贪念那一点温度。
她就像一颗棉花,当她主动朝我靠近,那柔软、温暖的棉絮几乎要将我溺毙,完全被她的气息蛊惑;可当我想他要靠近她时,她却骤然竖起一身带刺的外壳,尖锐、冰凉,毫不留情将我扎得鲜血淋漓,再将我拒于千里之外。
我压不下心头怒火,返货山背寻了一处开阔地,拔剑便砍。
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啸鸣,我发狠地挥剑,一颗又一颗树木轰然倒下,木屑飞溅树叶四散,可仍无法平息胸腔中翻涌的暴戾,满脑子都是她那句颤抖的“怕我”。
……她现在怕我了?
可笑!
当初她一把抓住我时怎么不怕?她强留我在身边时为什么不怕!
剑势愈发凶狠,剑气横扫,岩石迸裂,碎石砸落,我疯狂地摧毁着眼前能看到的一切,努力将那股无处发泄的怒意倾泻出去。
直到面前一整片山岩都被我劈得粉碎,无数巨石滚落山沟,发出地震般的轰响,我才堪堪停下。
胸口剧烈起伏,我恶狠狠地嘁了一声,收剑入鞘,转身回到悬崖边重重坐下。
崖下升起一片云雾,刚好能将村子遮掩,使我看不见那处烦心的地方。
夜晚冷风呼啸擦过耳畔,一点点浇灭心头郁结的燥意,却又在我一次一次回想到她时再次腾起。
那两个字一直环绕在我耳边,久久不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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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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