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银蛇印记
温苏嫣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侧。自从三天前那个夜晚后，那里总有一种奇异的灼热感，像是有人在她皮肤下埋了一小块温暖的月光。
"苏嫣，你最近怎么老是摸脖子？被虫子咬了？"室友林小雨从上铺探出头，好奇地问道。
"啊？没有..."温苏嫣连忙放下手，转而整理起桌上的书本，"可能是换季皮肤有点敏感。"
林小雨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两天怪怪的，从那天晚上回来就不对劲。"她突然压低声音，"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变态了吧？"
温苏嫣的手指在《神话与民俗》的书页上停顿了一下。变态？那个叫萧纪南的神秘女子确实很"变态"——非人的红眸，不可思议的速度，还有那些缠绕在自己周围的黑暗影子...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害怕。
"真的没事。"温苏嫣合上书，看了眼手机时间——下午三点二十，距离和萧纪南约定的四点还有四十分钟，"我...我约了人讨论课题，先走了。"
"又是那个商学院的学姐？"林小雨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中的异样，"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温苏嫣没有回答，匆匆抓起背包离开了宿舍。走廊上，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莫名加速的心跳。她骗不了自己——从见到萧纪南的第一眼起，就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她们曾在某个被遗忘的梦境中相遇过。
S大图书馆的古籍阅览室位于顶层，平时人迹罕至。温苏嫣推开沉重的木门时，萧纪南已经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等候。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在她身上，将黑色高领毛衣镀上一层暗红的光晕，像是一幅中世纪的宗教画。
"你来了。"萧纪南头也不抬地说道，手指轻轻翻过一本泛黄的古籍。
温苏嫣走近时才发现那本书竟然是《山海经》的明代刻本，属于图书馆的珍贵藏品，通常不对外借阅。
"你怎么能..."她刚要发问，突然意识到对于能徒手吓退怪物的萧纪南来说，弄到一本禁阅古籍大概不算什么难事。
萧纪南合上书，红眸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透明感："坐。"
温苏嫣小心翼翼地在她对面坐下，书包放在腿上，像个等待老师提问的小学生。萧纪南身上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又奇异地让人想要靠近。
"你从小就能看到'那些东西'？"萧纪南开门见山。
温苏嫣点点头："最开始是五岁那年，在乡下奶奶家...我看到井口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但大人们说那里什么都没有。"她顿了顿，"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但都是片段式的...直到那天晚上..."
"直到你亲眼目睹了一个夜魇。"萧纪南接话，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类似蛇类游走的沙沙声，"你知道为什么那些东西会盯上你吗？"
温苏嫣摇头，不自觉地又摸向颈侧。
"因为你的灵气。"萧纪南突然倾身向前，冰凉的手指覆上温苏嫣的手腕，"纯净得不像是人类该有的。"
那一瞬间，温苏嫣感觉一股电流从接触点窜上脊椎。萧纪南的皮肤冷得像玉石，却让她整个人都热了起来。更奇怪的是，她似乎听到了一种声音——像是蛇类鳞片摩擦的沙沙声，又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在她脑海中低语。
"我...不明白。"温苏嫣的声音有些发抖。
萧纪南收回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银质盒子："这是艾草和朱砂的混合物，每天睡前在门窗撒一点。"她顿了顿，"还有，月圆之夜不要出门。"
温苏嫣接过盒子，指尖不小心擦过萧纪南的手掌。那一瞬间，她分明看到萧纪南的瞳孔收缩成了细长的竖线，但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为什么帮我？"温苏嫣鼓起勇气问道。
萧纪南沉默了片刻，阳光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好奇而已。"她站起身，黑色长裤包裹着的双腿修长得不像人类比例，"我送你回去。"
"等等！"温苏嫣急忙站起来，"你说过要告诉我真相..."
"我说的是'周五下午，图书馆'，仅此而已。"萧纪南已经走向门口，黑色风衣在身后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
温苏嫣咬咬牙，快步追了上去。在楼梯拐角处，她大胆地抓住了萧纪南的手腕："至少告诉我那些标记是什么！我知道你在我身上留下了什么..."
萧纪南猛地转身，将温苏嫣逼退到墙角。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蛇类的竖瞳，暗红色的光芒在阴影中闪烁："你不该这么好奇，小女孩。"她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嘶嘶声，"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温苏嫣后背紧贴着墙壁，心跳如鼓，却不是因为恐惧。萧纪南近在咫尺的气息冷冽如雪松，带着某种古老而危险的味道。她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盯着对方形状完美的唇线...
"我不怕。"温苏嫣听见自己说，声音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定。
萧纪南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抚上温苏嫣的颈侧。那里，隐形的蛇形印记正发着只有妖怪才能看见的微光。
"那些标记，"她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人类的音色，"是猎食者的记号。就像狼在领地边缘留下的气味。"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个看不见的印记，"而这是我的回应。"
温苏嫣倒吸一口气。萧纪南的触碰像冰又像火，让她全身的神经末梢都苏醒过来。
"所以...你在和那些东西争夺猎物？"她艰难地问道。
萧纪南突然笑了，露出尖利的犬齿："不，我在警告它们离我的东西远一点。"
这句话在温苏嫣脑中炸开，她感到一阵眩晕。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萧纪南已经退开一步，恢复了那种疏离的姿态。
"周日下午三点，东郊的静安寺。"她说完，转身下楼，脚步声轻得像是根本没有重量。
温苏嫣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心跳恢复正常。她摸向颈侧，那里的灼热感更强烈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肤下苏醒。
回宿舍的路上，温苏嫣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她。几次回头，却只看到普通的学生和老师。直到经过文学院楼前的喷泉时，她在一瞬间的水面倒影中看到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影子——一个戴着斗笠的高瘦男子，正站在她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
温苏嫣猛地转身，那里却空无一人。当她再次看向水面时，倒影中只有她自己苍白的脸。
"看到什么了？"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温苏嫣惊叫一声，差点跌进喷泉池。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肩膀——是历史系的陈教授。
"陈、陈教授！"温苏嫣惊魂未定，"您吓了我一跳..."
陈教授和蔼地笑了笑，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最近学校不太安全，早点回宿舍吧。"他意有所指地说，"特别是你这样的...特殊体质。"
温苏嫣浑身一僵："您...您什么意思？"
老教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折成三角，塞进她手中："随身带着，能挡些不干净的东西。"他压低声音，"还有，小心那些眼睛会变色的'人'。"
温苏嫣呆立在原地，看着陈教授离去的背影。难道他也知道些什么？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宿舍里，林小雨不在。温苏嫣锁好门，坐在床边仔细端详那张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纹路，看起来相当古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放进了钱包夹层。
夜幕降临时，温苏嫣做了个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古老的神社前，月色如水，一条巨大的银蛇盘踞在神社屋顶，红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她。当她想要靠近时，银蛇突然化作人形——是萧纪南，却穿着古代的白袍，黑发如瀑垂至腰间。
"找到我..."梦中的萧纪南伸出手，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月光消失之前..."
温苏嫣惊醒时已是凌晨三点，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她颈侧的印记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而更令她惊恐的是——她的枕边，静静地躺着一片银白色的蛇鳞。
周日中午，温苏嫣站在静安寺山门前，不安地摆弄着背包带子。这座千年古刹位于城东的山区，游客稀少，空气中弥漫着松香和古老木头的气息。
"你来了。"
萧纪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苏嫣转身时差点撞上对方。今天的萧纪南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却依然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阳光下，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
"这是...你的鳞片？"温苏嫣鼓起勇气，从口袋里取出那片银白色的蛇鳞。
萧纪南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从哪里得到的？"
"它出现在我枕边，就在我做了那个梦之后..."温苏嫣的声音越来越小。
"梦？"萧纪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什么梦？"
温苏嫣描述了那个诡异的梦境，包括神社、满月和化为人形的银蛇。随着她的讲述，萧纪南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那不是梦。"她最终说道，拉着温苏嫣向寺庙深处走去，"那是灵视，你在无意中看到了我的本体记忆。"
静安寺的后院禁止游客进入，但看守的僧人看到萧纪南后竟恭敬地行礼让开。她们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间隐蔽的偏殿。殿内供奉的不是佛像，而是一尊蛇首人身的古老神像。
"这是..."温苏嫣惊讶地看着神像，那面容竟与萧纪南有七分相似。
"很久以前，人类称我为'萧君'。"萧纪南站在神像前，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别人的事，"这座寺庙原本是我的神社，后来被佛教同化了。"
温苏嫣走近神像，发现基座上刻着已经模糊的铭文："庇佑...丰收...驱邪..."她辨认着零散的字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那些文字在她眼中竟然开始扭曲变化，最终组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银蛇守护者，月之血脉的继承者。"
"你看得懂古篆？"萧纪南的声音突然变得警惕。
温苏嫣自己也吓了一跳："我...我不知道，它们自己变成我能看懂的样子..."
萧纪南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红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到底是谁？普通人类不可能读懂这种文字，更不可能召唤我的鳞片。"
"我不知道！"温苏嫣挣扎着，突然颈侧的印记爆发出一阵银光，将萧纪南弹开几步。
两人都愣住了。萧纪南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被灼出了一道红痕。
"有趣。"她轻声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看来我的印记认出了比我更古老的东西。"
就在这时，偏殿的门突然被一阵阴风吹开。温苏嫣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高瘦男子站在院中——正是她在喷泉倒影中看到的那个身影。
"萧君，"男子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擅自标记月族后裔，您越界了。"
萧纪南瞬间挡在温苏嫣面前，黑色长发无风自动："滚出去，夜行郎。这里还是我的领地。"
男子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和完全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那女孩身上流着月读一族的血，是我们夜行一族的世仇。"他咧开嘴，露出满口细针般的牙齿，"您要为了一个人类，打破千年的平衡吗？"
温苏嫣感到一阵恶寒。月读一族？夜行郎？这些名词在她脑海中激起一阵涟漪，仿佛触碰到了某个深埋的记忆。
萧纪南冷笑一声，双手指甲突然伸长成锋利的爪："平衡？你们在城里猎食人类时可没考虑什么平衡。"
夜行郎的身影开始扭曲膨胀，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犬形生物："那就别怪我们——"
他的话没能说完。萧纪南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冲上前，一只手直接贯穿了夜行郎的胸膛。没有血，只有黑色的雾气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告诉你的主子，"萧纪南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带着蛇类的嘶嘶声，"温苏嫣现在是我的，谁敢碰她，我就让整个夜行族从这世上消失。"
夜行郎发出痛苦的嚎叫，化作一团黑烟消散在空气中。院中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温苏嫣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的世界观再次被颠覆。
萧纪南转身时，眼中的红光还未完全消退。她走到温苏嫣面前蹲下，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犹豫："现在你明白了？与你扯上关系对我而言有多危险。"
温苏嫣抬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完美面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萧纪南不是在威胁她，而是在...警告她。这个活了一千五百年的蛇妖，在担心她的安全。
"月读一族是什么？"温苏嫣轻声问，"为什么他说我是..."
"我不知道。"萧纪南罕见地露出困惑的表情，"月读是日本神话中的月神，他的血脉应该早已断绝。"她伸手轻触温苏嫣颈侧的印记，"但你的确不是普通人类...我的印记对你有异常强烈的反应。"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流动。温苏嫣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向前倾身...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打破了这一刻。温苏嫣慌忙掏出手机，是林小雨的来电。
"苏嫣！你在哪？"林小雨的声音异常紧张，"宿舍楼下来了好多警察，说是附近又有人失踪了！他们说要找所有独居女生问话..."
温苏嫣看向萧纪南，后者显然也听到了电话内容，表情变得凝重。
"我马上回去。"温苏嫣挂断电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不是普通的失踪案，对吗？"
萧纪南站起身，恢复了那副冷峻的模样："夜行族开始行动了。"她递给温苏嫣一枚古朴的银戒，"戴上它，能隐藏你的气息。在我解决这件事之前，不要单独行动。"
温苏嫣接过戒指，指尖再次与萧纪南相触。这一次，她没有立即抽回手。
"为什么要保护我？"她直视那双红眸，"对你来说，我只是个偶然遇到的麻烦人类，不是吗？"
萧纪南沉默了片刻，阳光透过古老的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也许，"她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因为你的眼睛...像极了我很久以前失去的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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