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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看四海潮生(五)

黑色的海面,平静,毫无喧嚣。

天空堆着低低的铅灰色的云,一层一层地压下来,仿佛沉甸甸地压在海平面上一般。阴霾的天气里,海浪也化作了深灰色的绸缎,泛着冷冷的银色的光,一波接一波朝岸边涌来。浪尖早没有了往日烈日下耀眼的白光,被灰色的云层过滤过后,显出暗淡的水色,沉闷地毫无气势地拍在礁石上,又迅速融入暗沉的海里。海面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雾,不远处的打捞船只变成了一道模糊的剪影,缓慢地在灰色的背景里移动。

容嵊一动不动地站在甲板上。

已经几天了。

毫无消息,也没有意外。

记得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带她出过海,在国外那座靠海的庄园里,她总是喜欢流连于庄园外长满一片野花的山坡。不知是什么鸟衔来的种子,他也没有兴趣弄清楚是什么花类,总之她是极喜爱的,极喜欢那片混合着泥土和青草以及花香的荒野的地。

明明在海边,她却不喜水。有一次他忍不住强拉她,她才吞吞吐吐地说出,儿时差点溺亡从此恐水。后来他不死心,还专门找了一个专业的游泳教练,以期能帮助她克服对水的恐惧,可每次上完游泳课,看着她惨白的可怜兮兮的脸,最后只好放弃了。

那么,那天她决定跳下这片海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当重新陷入黑暗且无边的水里是,她会不会感到害怕呢?

可她宁愿让自己经历害怕。也不愿登上那艘近在眼前的游艇。荣家姐弟的念头固然可耻,但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真格地伤害她,她不会不明白这个,而且他也在。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当时,一定有什么是比那片黑暗的海,比被水窒息的恐惧重新缠绕,而更可怕的东西。

她究竟不想看到什么。

容嵊想起那天夜里的那间公寓,当他说出要跟何氏订婚的时候,她的脸色似乎看上去有些白。当时他还以为是外面温度低,体温下降导致的。可现在想想,他当时是有多蠢,他明明知道她是一个胆小且容易退缩的性子,却亲手递给了她一把刀。他以为用这把锋利的刀,可以痛快地割断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一团乱麻。他倒是痛快了,可她呢?她选择了拿起那把锋利的刀,然后戳进了自己身体最柔软的地方。

她不愿,接受荣氏姐弟的要挟来见他。

她是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完全可以不用选择这样决裂的方式,完全可以大方地可以登上船,干脆如那对姐弟的所愿,如平时一样如淡风清,摆出对他视而不见的冷漠表情。

可她为什么突然就不愿意了呢?

只是为了成全他?

又或者,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种在他看来觉得十分渺茫的猜测,如同一滴掉在清水里的墨汁,迅速地疯狂地向四周肆意蔓延扩散,他制止不了这种蔓延和扩散,此刻只能站在这个甲板上。

“回去吧,我们请专业团队再三确认过了,而且这几天附近海域也没有收到什么异常通知,南絮应该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的确暗里有帮手已经把她救走了。还有,荣家那位在下头坚持不走,一定要见见你。”

“没什么可见的。”容嵊冷淡道。

“她无非是耍了一点小女人的心思和手段,如今你又是撤资又是全面打压,她这两天简直如同惊弓之鸟,已经将她弟弟赶到国外,不许再回来了,还将之前的分红比例主动让出。一个女人嘛,你多少要留点怜香惜玉之心。”

容嵊听不得劝,更是冷笑一声:“要不是看在老一辈的份上,你觉得我会去趟荣家的浑水吗?我自问已经仁至义尽,居然还这样算计我。”

素来不放过任何一丝热闹的表少爷吞吞吐吐地看了他一眼,“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你惹的祸吧,我早就告诉过你,荣家那位大小姐对你贼心不死,是你自己不放在心上的。”说完,看到容嵊的脸色迅速灰白了下来,又觉得自己说得过了火。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安慰,“当然,换个角度想也是因祸得福,你如今将事情做得这样决裂,那位荣大小姐这回也算彻底死心了,总不至于再继续缠着你,

“不会说话别说话,赶紧滚去干活。”

表少爷显然意犹未尽还想说点什么,一旁的阿德忙眼疾手快地拦住他,他只得无趣地摸了摸鼻子,很是不甘心地走开了。阿德鄙视地撇了一眼这个人的背影,心想,一贯听说这个表少爷十分懂得见风使舵,眼力见十足。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连半分功力都使不出来不说,竟然还落井下石看笑话,亏得老板平时没少帮他收拾残局。

他心里其实也有些堵得慌,早知道那天晚上岑默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多上几分心,或者说胆子大一点,早点去查南小姐的下落,事情也不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大概是这些年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多了,他的警惕性已经严重下滑。别的不清楚,他如何会不清楚南小姐对容先生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他总觉得太过将一个人放在心上对容先生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可如今人真不见了,还落进了海里,他倒是宁愿时光倒流,南小姐能好好地留下,就算每天把容先生气得火冒三丈,有一句没一句地吵,也总好过现在这样,容先生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明明知道事情远远没有到值得灰心的地步,明明所有的调查走向都指出南小姐大概率没事,已经顺利逃脱。甚至还查到了有村民看见过一对陌生的男女,那个女人容貌描述极其贴近南小姐,可容先生的表情看上去却没有轻松几分。他这才开始明白,容先生到底在担心什么了。

“阿德,我怎么觉得,再也见不到她了。”

果然。

阿德完全不知如何出口安慰面前的老板。,他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一个人如果决裂到这种地步,恐怕是真的打定主意了。

可他哪里敢说真话,只能含含糊糊,“容先生,南小姐不是那样狠心的人。”

是的,在他的认知里,南小姐是刁蛮的,是不讲道理的,甚至是无理取闹作天作地。可是他从来没有否认,南小姐其实是一个心很软的人,见不得路边的小猫小狗受伤,见不得别人因为她被牵连挨骂,有时快下雨了,蹲在院子里草坪发呆,恨不得亲手将还在外头闲逛的蚂蚁弄回窝。

“这一次不一样。”老板果然没有被安慰到,语气淡淡,就像此刻在海上漂浮的薄雾。

他实在没见过这样的老板。

平素浑身上下都透着被优渥家境润出来的矜贵,定制的西服永远妥帖,一丝不苟,他的眼睛盯着人的,瞳孔就跟他手腕上的名牌手表一样,散着冷冽的又恰到好处的光,从不露出慌乱的样子。可现在呢,那层素来骄傲的盔甲仿佛被什么东西击碎了。他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甲板伤,身形分明依然是挺拔,可却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一味在这样雾蒙蒙的天气里,看着那灰蒙蒙的海面,而他的彦,也似乎同这片海一一样,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

阿德简直不敢再看下去。

“方家的那个人之前还在垂死挣扎,仗着自己跟方家的关系到处找人活动。但是南小姐搜集的那份证据链太完整,没有人愿意跟这件事情沾上边,听说昨天警察已经把他从窝藏的地点给搜了出来。”

“既然这是她想要的,你再去添把火,把他平时做的那些龌龊事也抖出去。”

他只能认命地又将话题绕了回去。“南小姐还真是厉害,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我打听了一下,她凭借的不单单是方辉放在保险柜的那份资料,这些年应该也做了不少功夫,将可能存在的漏洞一一补足,下了不少功夫。”

容嵊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他之前还怎么说她来的,嘲笑她好歹也是S大毕业,又说她这些年毕业之后毫无建树,浪费光阴。可谁曾想,她竟然将她的全部所学和精力都用在了这个方面,费尽心机。她盘算计划了这么久,估计跟那个已经出国的梁懋脱不了关系,可以说,两个人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

但讽刺的是,连梁懋都能够得到她的信赖,偏偏他不行。

他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两个人亲密无间,又经历了分分合合,结果她却只是交付了身体,从来都没有信过他。

仿佛在跟什么对峙一般,她从来都不让他跨过那条界线。

明明所有的一切他是能给她的,明明全部的事情他都可以做到。

方辉的那些烂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一直迟迟未动,漫不经心地僵持着,只不过在等着她来求他罢了。可她从来没有,她永远只会小心翼翼地试探他,谨小慎微地靠近他,给他留下一些含糊的东西,再取走一些不多不少的保护。既然她没开口,他便不能动,她是不想欠他的,而其实他也害怕,如果一旦让她有了亏欠的感觉,他们之间的帐就更加扯不清说不明了。

前所未有的苦涩就像面前的这片海水一样,翻腾着,倒灌着,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锐气都被这个女人拉下,跟着她一起掉在了这片海里。

接下来她还想做什么?

他竟然毫无头绪。

他一直以为她是一株菟丝花,只能攀附着他长大。

可原来不是这样的,她想要什么,是会自己去拿的。

“还有一件事情。”阿德迟疑地看了一眼手机收到的讯息,真是祸不单行,难怪那个表少爷自从刚才溜下去之后就再也不见了人影子,“刚收到消息,叶家的婚礼突然宣布取消了,据说是新郎的旧病复发,实在没有办法硬撑,已经去国外治病了。”

“偏偏就这么巧,你信吗?”

说话的人声音比刚才还冷了几分,如同含了冰的刀子,嗖嗖地往他耳朵边飞。

阿德哪里敢回答这个要命的问题,他盯着自家老板看上去越来越镇定的脸,不由心里暗暗叫苦。还是那句话,要是早知道南小姐这趟走能惹出这么多的事端来,在知道南小姐要卖房子的时候,就赶紧汇报上去的。

就差那么一点点,一步错,步步倒霉。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容嵊终于将视线从那片灰蒙蒙的海面移开,掉过头来,简单干脆地说,“走。”

“回S市?”阿德松了一口气。

“不,去找叶怀瑾。”

很难想象,多年之后,她竟然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潮湿腐烂的霉味,泥土与铁锈混着的腥气,指尖触到的水泥壁沁着刺骨的凉意,黑暗中似乎有熟悉的噬齿生物发出的吱吱声,以及不知从哪传来的微弱的呼吸气息,想听个仔细,却又迅速被浓重的黑暗所吞噬。

这些年在噩梦中反反复复出现的场景,又一次再真实不过地回到了她的面前。

南絮咬紧牙关,竭力抵挡着从心底颤抖起的一阵阵巨大恐惧。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需要看心理医生,然而效果并不是很好,噩梦的次数减少了,并不代表她对这种刻印在记忆里的恐惧减少了。

咚咚咚。

有沉闷的脚步声从通道的另一边逐渐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手电筒微弱的光扫过,漏进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南絮屏住呼吸,将身体往墙体上靠了靠,贴住,努力让自己被麻绳勒得生疼的身体挺直起来,好掩盖掉一些此刻的狼狈。

铁门被打开了,朦朦胧胧昏黄的光线,两道身影逐渐从黑暗里走过来,然后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其中一个个子明显矮一些的人,开了口,声音尖锐得像刀片摩擦着某种金属,既古怪又分辨不出男女。

“送她出去的船准备好了没有?”

“我做事你放心。”

“放心?上次她也是在这个地方,并且是从你手上逃走的,要不然今天我也不会亲自来。方绍,你要弄清楚,你父亲已经自身难保了,如果你再办事不力,就没人帮得了你。”

“上次到底是谁坏我的事,你心里可明镜似的,要不是我替你遮挡了一下,你可过不了现在的安稳日子。”

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个古怪声音,口气嘲讽:“看来你和方辉不亏是父子,做错事情只会找借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自作聪明地将当年的证据留了起来,打算反咬人家一口,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行,您教训的是。”方绍说话的语气里明显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现在你可以把当年那把匕首还给我了吧。”

声音古怪的人下意识般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简短道:“没问题,人一送出去我就把它交给你,现在快点动手。”

方绍不再废话,走上前粗鲁地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像拎着一只小鸡似的。

“你们要带我去哪?”她大概能猜到送出去的意思了,无非是境外某些恶劣的地方,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回来,当初方绍就用这个来威胁过她。

没有人理会她,也没有人回答她。

方绍用粗糙的手施力拽着她的胳膊,拖着她往前走,而那个声音古怪的人则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那扇熟悉的铁门被方绍一脚完全踢开,于是,甬道深处的那团黑暗就像一张巨大的嘴,缓缓地朝她张开了。南絮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被拖拽着往前走向黑暗的瞬间,突然用力挣扎,膝盖狠狠地撞向了方绍的大腿。他猛地一吃痛,手里的手电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光柱在墙壁上乱晃,她趁着这个混乱,迅速解开手腕上本就虚虚绑着的麻绳,快速摸到旁边墙壁上,朝着来时就认准了的电源开关。用力拉了下去。

倏然,噬人的黑暗不见了。

通道里灯火通明,每一盏灯都亮了起来,她看见前面的方绍正面无表情的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而跟在后面的,那个声音古怪的人下意识地护住了脸上戴着的,因为惊吓差点掉落的面具,“愣着干什么?方绍,赶紧把她抓住。”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人,突兀地想起来了来时方绍说的那句话。

“听我说出那个人是谁多没意思,你不如自己亲眼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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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看四海潮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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