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
奈菲尔塔利轻轻撑起身子,唤道。
身后的男人微微皱眉,随后睁开眼。
盖在两人身上的披风滑落一半。
“看。”奈菲尔塔利轻声说,“天要亮了。”
拉美西斯坐起身,将厚实的披风重新裹紧她的肩膀,然后将她整个抱进怀里。
他看向东方,目光沉静。
晨曦将至。
空气中浮动着夜未散尽的寒意。天空呈现出晕染的粉红与浅金交织的色泽,云层被从深处一层层剥开,带着柔和而清晰的轮廓。
大地一片寂静,昨夜篝火余烬尚未冷透,彼时狂欢的人群此刻正七仰八歪地在天穹下酣眠。
整个原野像被时光短暂凝住,只有远处几声鸟鸣。
世界辽阔而空旷。
“好美啊……”
奈菲尔塔利低声感叹,眼中倒映着晨光的流动。
“我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二十八年,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它美得让人心碎。”
拉美西斯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
晨光熹微,她的轮廓被浅金的光线轻轻勾勒,鼻梁、唇角、睫毛都像镀了一层薄薄的温光。
片刻后,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忽然,奈菲尔塔利感觉胸口处有什么异样的触感。她低头,手伸进披风与衣襟之间,指尖触到一物,质地冰冷,坚硬。
轻轻一拽,一条细链从胸前滑出,垂下一枚透明的吊坠。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戴上的。
她转头看向拉美西斯。
“这是什么?”
拉美西斯不留痕迹地转移了视线。
“送给你的。”
她拎着吊坠,凑近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那是一枚温润剔透的椭圆形饰物,指节大小,质地通透,内部凝固着一朵蓝花——花瓣已被压制得极薄,却依旧保持着原本的色泽与脉络。
“这里面是……蓝睡莲?”
“嗯。”
“这么小的尺寸,很是少见……“奈菲尔塔利陷入回忆,”这么多年,我也只见过一次。”
她惊讶地望向拉美西斯。
“你……是又回到了那里?”
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拢上她的手掌,将那枚吊坠一同包覆。
“是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河岸。”他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怀念,“我找了全埃及最好的工匠,用了七天的时间,将蓝睡莲的花瓣压干、保色,再封入树脂之中。它以这种形式得到了永生。”
“我想,这样的礼物会更有意义。”
奈菲尔塔利闻言失笑。
“难得从你的嘴里听见意义这两个字,是谁两年前跟我说那些悲观的话的?”
拉美西斯掐了掐她的指节。
“要是我还抱着和两年前相同的想法,现在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奈菲尔塔利偏过头,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契机让你改变了想法呢?”
他沉默片刻。
“大概是两个月前,我从孟菲斯秘密前往培尔-拉美西斯的途中遇上了暴雨,不得已在一个村庄暂避。一位年迈的妇人接待了我。”
“她说她的丈夫上个月刚去世,六十多年的夫妻,可惜没能迎来第六十三个年头。也许是太久没和人说话,她和我聊了很久,讲她年轻时候的事,说她总在梦里回到从前。”
奈菲尔塔利静静听着。
“我问她,六十多年,从未厌倦过吗?”他轻声笑了下,“她说,‘容易厌倦是因为人得到了一直追逐的事物,而**的快感来自于事物本身的空缺。总是投入某种形式的追寻之中是**的结构,但幸福的结构是不同的。幸福是活在当下,是愿意在同一个人身边,反复经历每一个瞬间。’”
“那天雨停后,我一个人继续往北走,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些话。我在想,我对你到底是一种执着的**,还是……能成为那样的幸福。”
奈菲尔塔利笑道:“你倒是成为了一个哲学家。”
“我对那些老学究们研究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拉美西斯语气平静随意,”我只关心如何过好自己的生活。”
“其实,在这件事之前,我就已经做出了迁都的决定。理由听起来很正当——对抗赫梯、整合北境资源、便利军政调度……但人总会有点私心。”
他低下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因为思念你实在太痛了。”他坦白道,“我试着让自己远离,可不管走多远,你还是在我思绪里,一刻也没有放过我。”
“所以即便知晓靠近你会让我痛苦,我也接受了。强烈的情感本就出自一体。整座孟菲斯的王宫就是一个巨大的监牢,它要我麻木,但我不想再那样活。”
奈菲尔塔利贴近他胸口,耳边是他心跳的声音。
一下,两下,强劲而有力。
“迁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的胸腔震动着,“我以为你听说之后,至少会写信问我一声。但……一连数月,我都没有你的消息。”
唉,帕塞尔……奈菲尔塔利心中哀叹。
她不愿多生事端,便扯开了话题。
“你昨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拉美西斯斜睨了她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却没有点破。
“机缘巧合。”他道,“本想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其他合适的礼物。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集市上的手工制品。”
他顿了一顿。
“或许还有点近乡情怯。”
男人的坦率让奈菲尔塔利心中格外柔软。
她仰起头,伸出手。
见此,拉美西斯温顺地低下了头。
她摸了摸他的眼睛。
忽然,有人高声呼喊。
“天亮了!”
公鸡啼鸣,在原野之间回荡。
方才还在沉睡中的人们纷纷醒了过来。他们从篝火旁跳起,顺着朝阳的方向奔去,欢呼、鼓掌,互相拥抱。
东方的天穹被初升的日轮撕裂,光芒蓬勃迸发,染红了云层。
阳光泻落,在地平线上掀起一片金色的浪潮。
远处的棕榈叶在风中微颤,尼罗河对岸的轮廓也被勾亮。
整个埃及都苏醒了过来。
奈菲尔塔利随着人群站起,衣袍在晨风中飞扬。
鲜活的、跃动的生命,正在新的一天里生长。
“快看,西斯!”她指着天空,惊喜地喊道,“看那边,是鹭鸟,它们回来了!”
话音未落,她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从腿窝处抱了起来。
奈菲尔塔利惊呼一声,慌乱地撑在拉美西斯宽厚的肩上。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将她抱得稳稳当当。
她低下头愣愣地看他。
晨光洒在他俊朗的五官上,为冷峻的轮廓渡上一层柔和的光。
金色的眼眸被阳光点燃,深邃而璀璨,像两轮微缩的太阳。
奈菲尔塔利的黑发如瀑般垂落,遮掩着彼此的半边脸庞。
光与影之间,若隐若现。
一瞬间,奈菲尔塔利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阿蒙-拉。
“拉神在上。”他仰着头,几近温柔地对她说,“奈菲尔塔利……”
他将她的名字咬得郑重而暧昧。
“……我是属于你的。”
说罢,拉美西斯在日出的光芒中,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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