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末，魏夫人张罗着去红光寺祈福，丫鬟已经来催了三回，魏秋水和莲雪这才出了门。
院里一棵大榕树下开了许多小花，颜色各异，煞是喜人。
“亏得当初小姐提议撒了许多花籽儿在这树底下，看这些花儿，开得多好。”莲雪赞道。
魏秋水点了点头。
莲雪又道：“当时小姐把这活计给了小秋，可她那双手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些花儿在她手底下活不过多久，都不声不响地没了。”
魏秋水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相伴着出了院子，见到了魏夫人，魏秋水上前行礼，“母亲。”
魏夫人拉起魏秋水的手，忍不住说道：“唉，小姑娘就该这么打扮，多好看，先前你每年都穿骑装，不像个女孩样子。”
魏秋水有些不高兴，笑都收回去了些。
魏夫人见状抚了抚她的手，说道：“好了，开心点，你近来稳当了许多，好久没出过门了吧，这次权当出去散散心。”
说罢，拉着她上了马车。
不久就到了红光山脚下，许多马车停在这里，行人也多，还有许多货摊子摆着。
上山路长，魏夫人坐一把轿子上去，魏秋水和莲雪在后面慢慢走。
“也不知道小秋如今过得好不好，她太没良心啦，说走就走。”
“莲雪，你是想她了吧？”魏秋水说道。
莲雪脸红了，她嘴硬道：“我才不想那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过来看看小姐。”
魏秋水笑了笑，在心底叹了口气。
小秋再也没办法回来了，因为，她就是小秋啊。
魏秋水死后，小秋用了障眼法将自己装成魏秋水，竟然没有被看出什么不对，莲雪只是觉得她性格变了些。
这样也好，小秋打算替魏秋水活过这一生，反正，不过几十年。
到寺庙门前与魏夫人汇合后，几人一同从无相门进入三门殿，左右两侧神像举戟怒目，小秋心下突然一阵不安。
又走一段路，到了大雄宝殿前，魏夫人拿出线香分给小秋，让她随自己进去上香。
却被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拦住。
老和尚笑眯眯的，手中褐色佛珠在日头的照射下闪着刺目的光，他掌心竖起施了一礼，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否移步，贫僧有些话想问施主。”
魏夫人认得这和尚就是红光寺的住持大师，非常尊敬地还礼，带着小秋跟着他去了一棵大树底下。
住持看了看小秋，小秋心下紧张，住持的眼睛神莹内敛，似是一下子就能看破她的伪装。
他首先说道：“这位小施主，是魏夫人的女儿？”
魏夫人道是，他微微一笑，又说：“两位施主可知刚才经过的门是什么门？”
魏夫人对此研究不多，摇头说不知，小秋自然也不知道。
“此门名为无相门，进此门者，意为摆脱所有虚妄相，小施主，你可摆脱虚妄，得到解脱？”
小秋似懂非懂，只见金光闪动，她被晃得闭了闭眼，紧接着就看到魏夫人脸上失了颜色。
“小秋？”
“小秋？”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发出来。
小秋知道，她的障眼法失效了。
她呆立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她听到魏夫人的诘问：“你把我女儿弄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你杀了我的秋水？”
她看见魏夫人将莲雪推到地上，指着莲雪的鼻子，“你和她，你们是一伙儿的吧，你们不是人，是害人的邪祟，用妖法骗我是不是？”
魏夫人又向小秋扑过来，眼里的恨意凝成泪，保养姣好的面容扭曲着，像是要变成复仇的厉鬼。
“阿弥陀佛，施主先冷静一下。”
住持伸手拦住，将小秋护在身后，几个小和尚跑出来拉住魏夫人。
围住的人越来越多。
“不是的，不是的。”
小秋低声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夜里，她用尽法力都封不住她的伤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血流尽。
魏夫人头发乱了，妆蹭花了，眼里流着泪，双臂被固定住，一双眼睛血红，死死瞪着她。
她声音发抖，问道：“那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女儿怎么了？”
小秋缓慢地讲起那天发生的事，等她说完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这里变得很安静，只有树上蝉鸣，所有人都离她很远，怕她却又忍不住听她讲的故事。
“我把小姐从京城带回来，埋在了院里的树底下。她说她不想让你们伤心，所以我变成她的样子，替她活着。”
魏夫人被丫鬟扶着，站在太阳下，可谁都能看出来，她眼中透着死寂，浑身上下只有一口气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魏夫人，我做错了吗？”
魏夫人没有看她，径自离开了。
人群也很快散去，身前只剩身着僧袍的住持。
她仰起脸，只见住持超她行礼，“阿弥陀佛，施主已造杀业，孽障缠身，便在小寺待上百年，每日听经忏悔或行善积德，方可消业。”
“住持，您也觉得是我错了吗？”
住持见她眼神迷惘，神情无辜，便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慈悲。
“施主乃性情中人，世间因果有报，前世的因，结今世的果，今世的业，后世有报，施主同样也是如此。”
“您的意思是，因为我掺进了她们的因果里，所以才结下了今日的果？”
“善哉，善哉。施主颇有慧根，还望施主好好修行，多行善举，获得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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