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没完没了,一滴水落在窗台上,很快被蒸干。
小秋已经在红光寺待了半月,这半月,可谓是十足的艰辛。
热就不必说了,更重要的是没有肉吃,小秋已经接连三日没去过斋堂,一想到吃素就觉得浑身难受。
小秋整条蛇盘摞在木盆里,直到把水温热,才从中爬出,变回人形,打开了门。
此时正午十分,太阳最烈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出门,小秋一路走到后山,这地方她先前侦查过,其中有些蛇虫蚁兽,平时很少人过来,因此正是觅食的好地方。
溪流潺潺,顺着坡往下流,汇到一处小河里,树木间隙中阳光跳下来,打在一个人的皮肤上,照得他白皙的皮肤发光。
等等,这里有人。小秋定睛望过去,竟是一个裸男,在洗澡。
这男人身材倒是健壮,比柳继生好上太多,长相竟也与柳继生一般好看,光头非但不会损害他的美,还为他添上了一丝纯净。
小秋想到柳继生,还有先前的裴延,心情骤然变差了许多,连带着对这美貌和尚都生起厌烦。
好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是惹起事端的祸水。
小秋哼了一声,顺着草丛进了树林,没走几步就见到了一只兔子,小秋伸手打出一道法术,将那兔子擒到手上。
她拎着兔子,寻了一处软和的地方坐下,一口把那兔子咬死,血溅了她一脸,秀美的面庞变得有些可怖。
小秋饿得狠了,这只兔子想必生前日子过得不错,长得膘肥体壮,很好吃。
“这位施主,此处为红光寺后山,敢问施主是否在此迷路?”
是那个美貌和尚,此刻已经穿好了僧袍,站在她面前,小秋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后山内可能有猛兽出没,施主在此饮血食肉,可能会把猛兽引来。”
小秋满嘴食物,回答的时候还在往外冒血,“我很快,就吃完。”
和尚点点头,站在一旁。
“你怎么还不走?”
“此处道路崎岖,稍后小僧会带施主回到住处。”
“……”
小秋奇怪地看他一眼,加快速度吃完,将残渣埋进土里,向那和尚打了招呼,“走吧。”
和尚将这奇怪的女孩送至住处,女孩到了门口脚步有些踉跄,扶住门框,慢慢走了进去,和尚感觉到她有些讨厌自己,因此也没有开口关心,只是等她完全走进去了才离开。
这地方很偏僻,离聚集区有一定的距离,但离住持的禅房却很近。
于是和尚顺道去了住持的禅房。
“师父,善觉来了。”
住持坐在蒲团上,面前摆了一个食盒。
“善觉,有什么事?”
“师父,弟子今日在后山看见了个女施主,此人行为豪放,不拘礼法,住处偏僻,不知是什么来头?”
住持闭着的眼睁开,手中停止捻动佛珠,他看向年轻的弟子,叹了一口气。
“你爱上她了?”住持问。
善觉惊道,“不,弟子绝不会。”
“色受想行识,五蕴要皆空。善觉,你还太年轻,只要记住,心中有佛,时常放过。”
“感谢师父教诲。”
善觉双掌合十弯腰行礼,久久没能抬起头,他竟是对那女施主起了好奇心,还好师父点醒了他。
“你把这个食盒给那女施主送去吧。”
“是。”
一刻钟前
小秋扶住门框,手臂完全抬不起来,她肩膀稍稍撞开门,刚进去,人形立刻无法维持,变成一条大蛇,软软地伏在地上。
小秋原来常跟着师姐或是魏秋水吃些烹制好的肉菜,不曾一下子吃过这么多肉,因此她妖力暴涨,毒腺里的毒液满溢,又被热气蒸腾,不一会儿便满室毒瘴。
善觉拿了食盒归来,见门半掩着,只礼貌地立在门边,“施主,小僧将食盒给你送过来了。”
那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
善觉有些担心,方才他便见到这位女子脚步虚浮,似是有病在身,怕她出了什么事,善觉心下一横,说着“失礼了”就打开了门。
只见屋内女子的衣裙散落,其内一条白色粗蛇瘫在地上,蛇舌吐出,不知生死。
那一瞬,他眼睛忽觉刺痛不已,手中食盒丟落在地,他痛得低哼一声,捂住双眼,脑中念头纷乱之际便没了意识。
醒来后,眼前一片漆黑,他不知身在何处,只能摸索着坐起身来。
一杯水递到了他口边。
“不用了。”他开口拒绝。
那茶杯便移开了。
他问:“这是哪里?此时是什么时辰?天已经黑了。”
“……对不起。”
出乎意料的,他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这里该不会是女子的房间吧?
他想到这里,急忙摸索着要离开,被一双胳膊拉住,他想要挥开,却怕伤人,不敢再动弹。
“对不起,你好像不小心被我毒瞎了,你……想要报仇的话,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那女子声音柔柔,不如白日威风。
小秋真的快被吓晕了,她醒过来时,发现门口有一个躺着的和尚,再一看,那就是先前见过的漂亮和尚,最可怕的是,他面色发紫,眼睛紧紧闭合,像是中了毒。
小秋去请了住持过来,住持法力高深,一眼便看出发生了什么事,他告诉小秋,需用她的血入药,饮七七四十九天,毒随之而解。
小秋刚要将这番话告诉和尚,却见他咽了口口水,开口道:“施主,你先放开我。”
眼睛在他这里竟然还比不上男女大防重要,小秋起了玩乐心思。
“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说着她执起他的手,像一个犯了错执意要接受惩罚的人一样,作势要打自己。
“不。”和尚这下子大力抽回手,竖在身前,“施主并非故意放毒,小僧不会怪你,更不会打你。”
“哦?”
小秋第一次见这样的人,好奇心大胜,她问道:“你不怕我吗?你见了我的真身,竟然不怕我?”
和尚努力适应眼瞎的状态,他摸索着慢慢站起来,朝着小秋的方向点头。
“万物有灵,众生平等。在没有见到施主出手伤人的情况下,小僧自然不会将施主当做恶人对待。”
小秋内心有些烦躁,男人不都是一样的吗,一样的虚伪,一样的奸诈,眼前的人却好似浑身罩了金光,格外不同。
可那肯定是假的,他比柳继生还要虚伪,还要能装模作样。
小秋微微一笑道:“那我告诉你吧,我杀过人,你当如何待我?”
善觉只道:“阿弥陀佛。”
小秋逼问道:“你不敢说了?那好,我替你说,你便将我看做妖孽,恐怕要将我镇压在海底,才好保护你们自身的性命。和尚,我说的对吗?”
善觉久久不语,小秋冷笑一声,不知怎的,虽然打了胜仗,可心里却愈发不舒服。
这几句话倒是把她深埋心底的委屈说了出来,她一边自觉没做错事,一边又觉得自己错了,心里始终不安宁。
却听见那和尚一声叹息。
“你叹什么气?”小秋烦躁道。
“施主虽出手杀了人,可内心煎熬一点未少,小僧为施主叹息。因果有轮回,施主若真心忏悔改错,定能消除业障。”
“住持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是。”
“可你不知,我不是为了自己杀人,我是……”
小秋忽然说不出口,她这是在干什么?她在给自己找借口,她希望自己在这和尚心里是好人?可好不好人的有什么重要?终归她就是杀了人的。
“咚……咚……”
前院的击鼓声响起,穿透整个寺庙,传到山下去。
“善觉,好些了吗?”
住持手提了药包,踏进室内,将药包放在了矮桌上。
“师父,善觉已无大碍。”
“别说大话。”住持向小秋笑道,“多谢施主帮忙照料我这弟子,这便是那治眼草药,我先替善觉谢过施主施血之恩。”
一旁的善觉皱了皱眉,“什么施血?”
“这位施主没告诉你么,你需服用施主的血才能复明。”
“不,我怎么可以喝……”
“你还是嫌弃我,先前说的话是假的。”小秋气道。
“不是,只是小僧是出家人,怎可食人血肉?”
“……你真轴。”小秋甩袖走至门口,突然回头道,“明日起我都会把血送到这里的。”
说完,她大步离开了。
住持盘腿坐下,室内昏暗,可一个目不进光,一个恍若不觉,两人沉默相对。
善觉还是觉得不妥,“师父,您究竟是怎么想的?”
住持呵呵一笑:“秋姑娘说的没错,你就是轴。我倒要问你,究竟哪一条戒律说过不可以食人血肉了?”
善觉心下细数戒律,才发现确实没有一条直接说不能吃,只是说不可杀生。
“修行最重要的是修心。出家人不妄语,你实话告诉我,你怕不怕死,想不想复明?”
善觉思考了一瞬便答道:“弟子不怕死,至于复明……弟子并不强求。”
“那就行了,你不强求,那位施主可是想要将功补过,将你治好,你便成全她一片善心吧。这阵子你不方便,不用去早晚课,每日在这里修行就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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