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依旧青黑,市井繁华,灯火通明,街道将平坦的土地割成方寸,穿着金丝蝉翼的人端起高稳的步子,将土地踏得纷纷扬扬,画上三六九等的符号,以己为中心,方圆黯淡,再用高高的泥土将这一亩三分地围起,取个名——城。
苏城。
一座府养一座城。
今日是苏府办的日子——苏府的嫡女死了。
神女死,天赐福!
神官大人开张的日子,任是条狗来了都得喜洋洋地过!
张灯结彩啊!大红灯笼?挂上!漂亮新衣裳,穿好!别上发簪,黄花晃晃上脸!
别别别!灯笼拆拆拆!衣裳要旧旧旧!脸得脏脏脏!发髻乱乱乱!
别同神女抢了——风头!
别让人看你——风风光光!
我们潦倒啊!命苦啊!
神女!
神女!
神女!
赐福!
方正的城,雪白的灯将地盘割得零零散散。
一直延伸到苏府。
繁华的街道,人如流水将道路堵满,衣衫褴褛,往日的贵人放下高端架子,套上布衣走出金屋,望向苏府的方向,低头悼念。
布衣之后,金玉满堂,金银俱敛。在灯火辉煌对面的,是真正在尘土中的人。
穷苦人家,拿出家中最好的果子同残缺的碗或许是直放在门前。秋风簌簌,小孩的布衣鼓起风同风飞舞,黛发与银丝相间,一下一下,拜得尘土飞扬。
果子成了这片灰白中的唯一鲜亮。
俯身跪地,向苏府的方向叩拜。
哀悼。
马车一晃一晃,直通苏府的道一尘不染。
凌芸撩开帘子,看着,眸色微动。
有一只小碗,装满野花。
“坐好,嗯?”晋安商量着手却以把帘子拉上隔断凌芸的视线。
“马上到了,我在,没事的。”晋安说着露出笑容微微偏头看向凌芸。
凌芸没说什么,看着晋安,眉头微皱,过了半晌才妥协似地开口:“好。”
“晋捕头官大,说什么是什么。”凌芸赌气似地将头扭到一边,只给晋安留下一个后脑勺。
晋安看着凌芸脸色松下来,不自觉地笑,没有反驳。
帘子只被留下一条细细的缝,外面白亮的光一下一晃,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地照进来。
“既然已经拉我入局,还在害怕什么?我不是会让你乖乖豢养的花。”凌芸想。
灯光忽明忽暗,将她的视线一晃一晃。
晋安看着凌芸的身影。
光透过她,将她整个人都裹上光,窗外吹来风,帘子微微响动掀起小小弧度,她趁机撑着脖子向外多看几眼,发丝被微风带起,借光折出暖阳的光。
在黑暗中,也有阳光吗……
忽然凌芸看了什么,忙起身边喊停边向外跑。
没两步就一溜烟地下了车。
苏府的宴,进得有身分地位,能明正言顺的的和晋安进去,凌芸只能借用家人的身分,换下轻便的武裙穿上繁华沉重的轻色衣裳,即便这样凌芸身影依旧轻盈。
青色的影子弯腰捡起拐杖递给路边坐着的老人家。
老的身影向前要拉凌芸忽然又停住,两人齐齐望向巷子——一个高大的身影。
“凌芸,回来。”晋安的声音从马车传来。
帘子半撩开,他的脸一半被灯火照亮,一半依旧隐在暗里。
“既然她孙子来了,我们走吧。”
凌芸回过头看向他,还是妥协,上车
人回到车上,带来清冷的气息。
“晋安。”凌芸唤一声后再无下文,只是一直看着晋安。
“嗯。”晋安应下。
凌芸依旧不罢休,看着他。
晋安浅浅笑着,动身取下身上的小香袋,放在凌芸的地手心。
凌芸握着,带着它主人的余温,一点点。很快又在寒秋的侵蚀下散去。
再等等。
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凌芸没作声将香袋收好,躺回了车的另侧。
车走。
巷子里的男人走出来。
骁云穿着黑色的武服,头发高高束起,撑在地上坐着的人的上方,低头笑道:“怎么,还要继续演?”
骁云看向身下的人,迟迟没动静。骁云伸手。
“啪!”那人将脸扭过一边去,将骁云的手打掉没好气道,“让开。”
骁云挑眉,把话咽下,将身一压得更低。
“你!”那人话还没骂出口骁云就借力向后退去,脸上带着得逞的笑。
退了两步干脆在她前面蹲下,微歪着头。
“怎么,见不得人?”
那人没说话,撇开视线隔断两人的对视。
“诶,你不会真的以为给凌芸一个护身符就能救她于水火吧?”骁云见那人不理他也不恼,一手撑着脸,“苏小姐?”
苏竹籁猛然抬头,眸中带上几分敌意。
“别这么看我,我倒是很好奇,这躺在棺材里的人怎么就活了过来?”骁云面色不改,手中多了一个灵石,用古老的牛皮细绳吊着。
紫幽的灵石在暗处发出幽光,骁云在光前,一双眼眸隐没在幽光里,微风瑟瑟,两旁的碎发拂过他眼前,将那双清明的眼扰得模糊,映上幽紫的光。
“还我!”苏竹籁向前倾去,欲抢回灵石。
骁云将手抬高,苏竹籁倒在他怀中。
苏竹籁撑起身子正要说什么,一双手遮住视线随后热源向她靠近。
“乖,睡会我们再聊。”
一股困意涌上,鼻尖萦绕淡淡焚香气息。
暗巷里闪过幽光,一瞬又恢复安宁,灵石忽闪一下不再散发光芒。
骁云敛了容色,起身向外走刚出巷口,两辆马车驶来。
苏燎撩开帘子淡淡瞥了骁云一眼,骁云微点头示好,那人没有回应将帘子放下。
骁云看着,转身上后一辆车,一前一后,驶向最终的府邸。
赴宴。
苏府
“大人,请。”丫鬟低着头双手递上姜茶。
晋安点头接过,停下动作看了看凌芸。
丫鬟行一礼:“府里的茶上头交代过,是按大人们计算的,其家眷后院有备好的养身茶。”
“好。”晋安应声,端着茶喝一口欲往前走。
“大人,请喝完。”丫鬟执意,眼眸盯着晋安语气虽是恭敬可眼里不见半分敬畏。
两人僵持了会,晋安将茶一饮而尽。
苏府正厅。
夜临,绕过前厅对上府里参天杏树在巨大的荷塘上檐廊弯绕,立起高高屋檐。
晚宴过半。家眷和他们隔着屏风。
凌芸趁着他人聊得正欢,躲到一旁,向屏风的另一侧。
晋安穿着黑色的衣袍,暗色银鎏在宽大袖口点缀。
笑着举杯灯光下整个人的神色都柔和起来,凌芸越往深地看发现看不透那柔色面具之下到底是怎样的的面孔。
“嘿!”爽朗的声音打断凌芸的思绪。
“别看我晋哥了,要不要出去玩?”骁云歪头打断她视线,笑容不加收敛。
秋叶寒凉,特别是临近水边。
凌芸望着圆满地月,月色映在湖上被水波推向前。
“去哪?”凌芸看向身边人。
“早就想看看这荷塘了,据说前面的桥坡陡可走上去浑然不觉。”骁云向前走。
“来都来了,就散会步,宴会上那群人,每一个值得留意的。真是个老狐狸……”骁云撑撑腰身双手托在脑后。
“那哪些人值得留意?”凌芸反问。
“嗯……刚近门那会,有个紫衣长发叼着烟的,那是苏虞——苏府大小姐。不过说是这样照权力来论的话她也是个不错的掌权人,有一个赌场,就是你和晋哥去的那个。”
“康莲楼。”
“对,此外还有一个三小姐,苏安安,二小姐苏竹籁,一个大公子——苏燎,比苏虞略长些年岁。”
“苏竹籁……”凌芸想着其他几个都见过一面,唯独这个苏竹籁对不上号。
“这。”说着骁云站停。
神草燃烧的气味越发浓烈,将荷塘深处弥漫,一间古朴的木房隐秘其中。
推开木门,草木燃烧的香气更加浓郁,周身弥漫白雾。
房间不大,四壁被洁白花朵铺满,地面漫及深绿的草,中心躺着一身白衣的苏竹籁。
弯长柳叶眉下一双眼被白花遮住。远远看去凌芸感到沉静而冷性的气息。
“神女?来这里干嘛?”凌芸反应过来呼吸一紧。
那个受众人朝拜的神女?他骁云就这么带着自己走入了她的灵堂?甚至什么都没告诉她!
“当然嘛,是有事干咯。”骁云语气带着笑意向凌芸对去一束香,“虔诚些,我们的性命就在你手上了。”
凌芸:“?”
还来不及说什么,骁云转身踏入草甸,向苏竹籁的方向走去,凌芸只好照做,将香举至额头,闭眼。
黑暗中香气萦绕,焚草气息缭缭,缕缕白烟飘向至暗处,视野尽头立着樽神像。
石头已经斑驳,巨大的身躯婀娜着向上伸展想要抓住什么,做眼的琉璃珠被挖空,露水从眼角留下,蚀下道道泪痕。
突而一阵寒凉,凌芸惊地回头一望。
白衣暗青纹的衣着,那人散着发,右侧发尾坠着血红的玉石发饰中间隔着曜黑的菱形石块在光照下显出光芒,映上一双更黑的眸,一双眉宇淡然,掩不住戾气的眸。
“苏公子。”凌芸忙回身鞠一躬。
苏燎靠在门板上,点点头,示意凌芸继续。
“府上头次这么多人。”苏燎道。
凌芸弯腰插香,听着苏燎的步子越来越近,木板在踩踏下吱呀吱呀。
“你说,这么多人里……我这二妹会不会也回来了?”苏燎伸手为苏竹籁整理有些凌乱的发髻。
那里——骁云消失的地方。
“生死,人之常情,节哀。”凌芸转回视线看着手中的香。
“哼。”苏燎轻笑,转身移动步子。
木板又吱呀地响起。
“让她早些走也好,这苏府不是人待的。”苏燎到了门口,回头看向凌芸,“既然来了就陪陪她,等着灯烧完了再走。”
夜,寒凉。
凌芸乖乖坐在灵堂里,盯着苏竹籁。
倒也不是乖乖听话,一是骁云还没回来……好吧,其实是不想回去看到晋安,何况苏燎刚才那番话,话里有话,听起来也没恶意,不如就在这守着,看看能有什么事。
夜深,风将窗外竹叶吹得一压一压。幅度越来越大,伴着沙沙声一下,一下。
向在对着她鞠躬。
“砰!”紧关的木门一下被吹开。屋内被搅得一团乱。
凌芸顿感不妙,望向苏竹籁的方向。
“骁云!”刚喊出声剩下的呼喊就挤在嗓子。
耳后传来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近。
风骤然停止,门外有咀嚼声,伴着血腥味冲进花香。
急刹!(太晚了不敢写[菜狗])好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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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离·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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