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的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型。
第二天,天还没亮,父亲就起身准备上山干活。
花妖吊着一只手,悄步走到他跟前,眼里泛着泪光,
轻声喊道:“父亲……”
父亲俯下身,柔声问:“怎么了?起这么早?”
花妖哽咽着说:“我听村里伯伯说,北山山顶上长着一种叫‘寒星草’的灵药,
专治筋骨损伤……我手腕疼得一晚没睡,怕是伤到筋骨了。”
父亲心疼地看着她:“是父亲不好。那草长什么样子?父亲去给你采。”
其实花妖也只是从前听老人讲故事时隐约记得,并不知是真是假。
她犹豫着说:“听说这草冬天会开蓝色的小花……眼下正是季节,
满山只有它开蓝花。
父亲见到蓝色小花,应该就是它了。”
父亲点点头应下:“快过年了,我今天得上山多摘些果子,明年好多卖点钱。
等傍晚父亲就去给你采,你乖乖等我回来。”
花妖轻轻点头——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夜里山路漆黑,就算父亲再熟悉地形,也难免不会出事。
她暗自盘算着,又拿出一根铁棍和一捆绳子递给父亲:
“山上危险,您带上这些,万一……万一脚下打滑,也能支撑一下。”
父亲感动地收下,摸摸她的头:“真是爹的暖心小棉袄。”
说完便出门了。
直到深夜,父亲还没有回来。
花妖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坐立难安。
她本只想让父亲为她冒险,却从未想过他真的会遭遇不测。
她心里默默地祈祷:“但愿只是受了伤,他只有活着回来才对我有用。”
家人都以为父亲只是去摘果子,并不知道他傍晚又独自上了北山。
母亲实在放心不下,正要吩咐两个哥哥上山去寻找,却见父亲拖着疲惫的身子,
一瘸一拐地推门进来。
两个女儿立刻跑上前抱住他。
父亲勉强笑笑:“没事,爹没事。”
母亲看着他满腿泥泞、血迹斑斑,赶紧端来热水为他清洗包扎。
父亲缓缓坐下,忽然神秘地从怀里掏出一束蓝色的小花。
婆婆以为父亲采来哄她们开心,伸手就要接——以往姐妹俩不管什么东西总是一人一份。
可这次,父亲却把整束花都递给了花妖。
母亲一边小心清理父亲腿上的伤口,一边问:“这山路你走了一辈子,怎么还会摔成这样?”
父亲怕她责怪花妖,
只含糊答道:“光想着多摘点果子,明年好多卖些钱,没注意天黑了……一不小心就滑倒了。”
母亲没再多问。
她为父亲受伤的腿敷上药、仔细包扎好,一家人才终于歇下。
夜深了,花妖和婆婆躺在同一张床上。
花妖故意将那束蓝色的小花举到婆婆眼前晃了晃。
婆婆心里正委屈:为什么今天的花,只有姐姐有,却没有自己的份?
花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婆婆立刻好奇地凑近。
花妖神秘兮兮地开口:“父亲今天根本不是摘果子摔伤的。”
婆婆忍不住“啊”了一声。
“小声点!还想不想听了?”花妖瞪她一眼。
婆婆赶紧捂住嘴,用气音说:“想……”
花妖把声音压得更低,
语气却带着炫耀:“父亲最是听我的话。我说我喜欢这花,
他就特地爬上北山山顶——冒着生命危险给我采来的。”
婆婆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也看到了,母亲问他,他都没说实话。”
婆婆点点头。
父亲从来不对母亲隐瞒什么,这次却为花妖破了例。
花妖见婆婆已经信了,终于亮出杀手锏:
“你以后必须什么都听我的,我要什么,你就得给我什么!如果你敢不听……”
她声音陡然转冷,“我就让父亲去更危险的地方。说不定下一次……他就回不来了。
到时候,你就再也没有父亲了。”
婆婆瞳孔猛地一颤。
她才五岁,根本来不及想到“那也是花妖的父亲”,
只清楚地记得:花妖让父亲采花,父亲就受了伤;花妖让父亲隐瞒,父亲就说了谎。
无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一把抓住花妖的衣袖,哭着哀求:“我听……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要我的衣服、吃的,我都给你!
别让父亲去危险的地方……”
花妖得意地笑了。
从那一刻起,她彻底控制了婆婆。
就像驯象人用一根细绳拴住幼象,等象长大了,依旧以为无法挣脱——即便它早已
拥有撼树之力。
婆婆就是那头象。
那根名为“恐惧”的细绳,在她最懵懂的年纪被牢牢系上。
往后的岁月里,她便真的像花妖的丫鬟一样,一个沉默而顺从的陪衬。
她想要什么,婆婆便给什么,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只要父亲一说要去北山,婆婆就会哭着抱住他的腿,死活不依。
婆婆变得越来越沉默,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和两个哥哥嬉笑打闹,
只是远远望着他们陪花妖玩耍,眼里藏着说不出的羡慕。
小小的她,日复一日待在厨房里,陪母亲生火做饭,低头学习刺绣。
父亲母亲只当是小女儿格外懂事,知道体贴家里,还常常夸她,从未想过别的。
婆婆就在这样压抑的岁月里,一天天长大。
那些无处宣泄的情绪,在她心底沉淀为日益汹涌的恨意。
这也正是为何日后修行功法时,她最偏爱“锐金诀”。
金光乍现,如利刃出鞘,迅疾如电,一击破空——
那般决绝凛冽,恰似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快意恩仇。
既然心中已积郁太多委屈,出手就绝不能再犹豫。
山巅岁月流转,不知不觉间,两个姑娘都已至成年。
这一日,清玄真人于观中静坐,忽心有所感。
他指节轻掐,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是时候了。”
他拂袖起身,身影飘然如乘清风,不多时便落至花妖与婆婆家那扇简朴的柴门之外。
轻叩门扉之声惊动了院内。
母亲正坐在院中做针线,闻声抬头,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快步走来。
隔着疏落的篱笆,她只见一位道人静立门外——蓝袍清逸,拂尘如玉,
周身气度仿佛不染尘烟。
在那年月,得道高人往往只出入王府宫阙,寻常百姓何曾有过这般机缘?
母亲心中又惊又惑,连忙开了门,
恭敬问道:“真人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清玄真人目光澄澈,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请唤你家两位姑娘出来,拜师吧。”
“拜师?两位姑娘?”母亲怔住了,一时未能回神。
寻常人家即便有仙缘,也合该是男孩,怎会指名要收女儿为徒?
正在她茫然之际,父亲带着两个儿子收工归来,
恰好踏入院中。
清玄真人唇边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正是算准了这一家人齐聚的时刻。
母亲急忙将真人的话转述给父亲。
父亲闻言神色一凛,当即双手合十,躬身行了一礼。
母亲与两个儿子也恍然反应过来,纷纷恭敬作揖。
而此时,两位姑娘早已被门前的动静吸引,悄悄躲在屋门后面,
透过缝隙向外窥看——只是身为女儿家,不便轻易露面。
父亲上前一步,既敬且疑地问道:“敢问真人,为何……特意来收小女为徒呢?”
清玄真人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他缓缓开口,声音沉静如深潭:
“你们可知,这两个女儿并非凡俗之辈。
她们本是天灵尊者云游四海时,于昆仑山寒潭中救下的两条灵蛇。
尊者见她们虽为蛇身,却慧根深种,便带回洞府点化,以日月精华滋养。”
他微微叹息,拂尘轻扫,继续道: “奈何其中一条白蛇先得了灵体,通了人窍,
却自此心生骄妒,日日欺压那条迟迟未能蜕变的青蛇。
尊者本盼她们同心同德,共参天道,若合力修行,早可化蛟成龙。
可她们却沉湎于内斗之中,彼此纠缠,谁也不肯相让。”
真人的语气渐沉,似带憾意: “直至她们修为精进,化身蛟龙,竟仍争斗不休。
翻江倒海,兴风作浪,扰得四方水域生灵惶惶,天地不宁。
天灵尊者震怒之下,终将她们打入轮回,投生为人,
命她们来这人间历经一番爱恨悲欢,尝遍冷暖,以期悟得真心。”
他的目光转向屋内,
仿佛已看见那对姐妹: “尊者千挑万选,择定你们夫妇——因你们心性淳厚,
待人公允,从不偏私。
故特令她们同时降生,本指望朝夕相处、血脉相连,能生出真正的
手足之情,化解累世积怨。”
言至此处,清玄真人摇了摇头,
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无奈: “可惜即便投身为人,宿怨仍未消解。
如今时限已至,尊者特命我前来,引渡她们重归道途,授以正统功法。
望她们此生能斩断前缘孽障,共赴大道。”
众人听罢清玄真人之言,一时寂然。
两位姑娘面面相觑,心中波澜暗涌。
花妖眼底掠过一丝阴霾,
暗自冷笑:“难怪自我记事起,便时时想压制你、毁掉你……原来竟是前世宿怨未消!
可惜上一世未能彻底了结你,这一世又让你屡次逃脱!”
婆婆却攥紧衣角,眼中泛起忧虑。
她望向身旁年迈的父母,心中酸楚:“若真人所言不虚,我们便要离家修行……爹娘年事已高,
哥哥们粗心,往后谁来照料他们起居?”
父母此时早已心急如焚。
母亲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发颤:“真人怕是认错人了!我家两个女儿自幼相伴,感情甚好……”
父亲也急忙附和:“是啊!她们虽性子不同,但从未有过大争执,怎会是那作乱的蛟龙?”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其实他们心底还藏着更深的担忧:
这道人仙风道骨不假,可如今世道不太平,多少骗子专挑待嫁的姑娘下手?
女儿们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万一……
清玄真人早已洞悉众人心思。
他眸光微敛,唇边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既然诸位心存疑虑,贫道便献丑了。”
只见他指尖骤合,诵咒如歌:
“乾坤正气,聚于我指;
破妄除障,金石为开——破!”
咒音未落,一道炽烈金光自他指尖迸发,如利剑般直射院中那块青石!
轰然巨响中,巨石应声崩裂,碎石四溅,烟尘弥漫。
待尘埃落定,众人瞠目结舌——那青石早已化为齑粉,
而金光过处,地面竟留下一道焦灼的刻痕,隐隐组成一个“道”字。
父亲手中的锄头“哐当”落地,母亲双腿一软,被两个儿子慌忙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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