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流言愈演愈烈,已经影响到了医馆的正常营业。但赵宸轩作为风暴眼,‘被’家暴的当事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能接触到的世界很小,除了沈崇欣,就只有每日来为他送药的李家夫郎,偏这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主儿。
非议就这么被阻挡在了客室之外。
虽然是对沈崇欣的。
养病的生活颇为安宁,赵宸轩捧着妻主买给他解闷的书,坐在阳光下看得专注,清风吹起他耳畔的鬓发,如画一般让人不忍打扰。
沈崇欣躲在一边看了很久,直到被路过的李大夫拎走,也没有上前。
“你准备什么时候带你夫郎走?”半点儿都不客气,李大夫直言道。
“?”沈崇欣回了个问号。
“都住了一旬(十天)了,这儿是医馆,不是客舍。”医馆的客室只做应急之用,非是养伤之所,有这个闲钱,在哪儿租一间屋子不可?非要宿在医馆?
还嫌外面传的不够难听是不是?
李大夫给沈崇欣划下道来:“后日,你们就都给我搬出去。”
“可是我夫郎还没好。”
说话比之前通顺很多,沈崇欣据理力争,被李大夫一句话撅了回来:“你夫郎身上的伤已经结痂,之后养着就行了,不用一直待在医馆。”
“最多再宽限三日。”
“没有地方住就去牙行租,一年也要不了多少钱,实在不行就跟你住街上,放心他死不了,男儿没有你想得那么娇贵。”
说的是什么话,沈崇欣捂住耳朵。
她才不会带夫郎住街上,她又不是没有家。想到那个只回过一次的‘家’,沈崇欣稍显犹豫,既是近乡情怯,也是单方面的跟村里人不熟悉。
她真的要带夫郎回家吗?
沈崇欣心中带着犹疑,纠结许久,终于扭扭捏捏的蹭进屋里,不知道该如何跟夫郎开口,干脆直接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颇为郑重的递了过去。
虽不知沈崇欣为何这样郑重,但只以为里面又是妻主给他买的甜糕,赵宸轩毫无防备的打开,惊讶的发现盒子里装的是他一直想看,却没敢提的装了婚书。
上面白纸黑字,加盖了官印。
只觉得这薄薄的一张纸重逾千斤,赵宸轩眼眶泛红,指尖微微颤抖。
沈崇欣却以为是他不愿意,视线落在夫郎端正戴在发间的玉簪上,刻意避开了赵宸轩的眼睛,鼓起了勇气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陪你去把婚书作废,给你单独立户。”
这是沈崇欣想了很久的解决办法,但没等她第二句说出来,就见赵宸轩红着眼,抬头道:“妻主不要我了吗?”
“啊?”
被打断后直接陷入了混乱,沈崇欣下意识的扯过里衣的袖子,想给夫郎擦眼泪。
“妻主,不要我了吗?”
赵宸轩躲开沈崇欣的手,执拗的又问了一遍。
“是。”沈崇欣下意识的点头,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我可以给你自由。”
“为什么?”是他做错什么事了吗?
赵宸轩试图回忆前世他是怎么做的,记忆并不鲜明,但他那时似乎对女子有很大的阴影,对待沈崇欣的态度并不友善,还一度挣扎撕裂了身上的伤口,惹得李家夫郎把他绑了起来。
他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从医馆逃走的。
沈崇欣还一路跟到了京中,赵宸轩到现在都还记得在街上看到沈崇欣时的惊惧,若非沈崇欣曾经救过他,他就不是将她骗到宅院里关起来,而是直接要了她的命。
也幸好没有。
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事情不是一直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吗?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沈崇欣突然就不要他了?
好像噩梦突然变成了现实,赵宸轩脸色惨白,大脑嗡嗡的带着眩晕,还隐隐有些喘不上气来。真正是大喜大悲。
赵宸轩捏紧了手中的婚书,像是在向其中汲取勇气,又怕伤到脆弱的纸张不敢用力,以至于指尖都在痉挛。
沈崇欣还浑然不知,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一条道走到黑:“因为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是我强迫你的。”
“我同意。”赵宸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我愿意做你的夫郎。”完全抛却了男儿的羞耻,赵宸轩主动道。
“啊?”没想到是这样的展开,沈崇欣一愣。
她夫郎不是不愿意吗?沈崇欣没想明白,但她的脸上已经绽开了纯然的开心,沈崇欣语无伦次道:“夫郎,我,真的吗?我要有夫郎啦。”
“我已经是你的夫郎了。”赵宸轩道。
“你要对我负责。”
他只是抱着试探的态度开口,沈崇欣却很郑重的点了头,答道:“好。”既然夫郎愿意成为她的夫郎,那她当然会为夫郎负责。
花费了好几天的脑细胞全部作废,沈崇欣却很高兴,偷偷的凑近赵宸轩,在他脸上轻轻碰了一下,见赵宸轩没有躲避抗拒,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样灿烂的笑容,放在现在的沈崇欣脸上杀伤力十足,赵宸轩立时红了耳朵,但有一个一直压在他心底的问题,他想借着这个机会问出来: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并不理解赵宸轩心中的不安,沈崇欣听到他的问题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我的夫郎啊。”
“可我之前不是你的夫郎。”赵宸轩不肯罢休。
“我早就当你是我的夫郎了。”就算他不愿意,在她心中他也是夫郎了,只是出于对夫郎的尊重,她愿意放他自由,却不代表她对他没有好感了。
当然,如果他们真的分开了,沈崇欣也会尝试忘了他的。就像她之前对待琪琪那样,虽然她记忆混乱,一直惦念着他,却从没有去打扰过他的新生活。
她对他的喜欢,是出于对读过书,有一头长发的男子的喜爱。她对赵宸轩也一样。
这不是爱,只是对理想型的喜欢,但从这一刻开始,赵宸轩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同了,是真正的夫郎。
“……”
赵宸轩又要哭了,可这次是高兴。
“我不值得。”
赵宸轩看着沈崇欣的眼神中有愧疚,有感激,有依赖,可是欠缺了一点爱意。前世的一切已经耗尽了他的感情,他如今就像燃烧殆尽的灰烬,给不了沈崇欣任何应有的回应。
刚好沈崇欣不需要回应,她自己就能哄好自己。
“你是我的夫郎。”这就足够了,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她见过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是最后它们都会淡化为亲情,甚至彼此反目。沈崇欣对爱情是有些阴影的,毕竟她母亲就是因为爱情才会一次次原谅那个男人。
赵宸轩对她的感情,对沈崇欣来说刚刚好。
沈崇欣帮赵宸轩正了正刚刚碰歪的发簪,爱不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赵宸轩的妻主,赵宸轩会跟她一起经营一个家庭,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习惯了保护母亲,让她独自一人的话,她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需要成为家庭的支柱,以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既是对赵宸轩的救赎,也是对她自己的救赎。
她跟夫郎是互相需要的。
沈崇欣知道自己的心理不正常,她都是精神病了能正常到哪去,但她觉得能找到一个人跟她互补,就很好。
沈崇欣从怀里摸出蜜饯,小心的喂进夫郎嘴里。
不哭了。
赵宸轩咬着甜得发腻的蜜饯,破涕为笑,就只知道这么哄他,他看起来就那么好哄吗?
好吧,他就是这么好哄。
也没有等到三日后,沈崇欣打包了这段时间买给她夫郎的东西,找李家夫郎开好了养身体的药,第二天一早就准备带夫郎回家了。
她夫郎的伤,接下来就要靠养了。
但普通农家真的有机会养身体吗?李家夫郎已经默认了赵宸轩会落下病根,赵宸轩也做好了准备。
可沈崇欣是不会让人磋磨她的夫郎的。
二人所思所想并不相同,但是并不算重要,时间总会见证一切。
重新站在医馆门口,看着门外的熙熙攘攘,赵宸轩颇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上次看到这样的热闹还是他被推上刑场之时。
没有吆喝叫卖,家长里短,百姓们的叱骂混着秽物向他袭来。犹记那时,沈崇欣也是这样挡在他的身前,为他挡住了最初的‘风雨’。
赵宸轩看向沈崇欣……
“?”察觉了夫郎的停顿,沈崇欣充满疑惑的回头,语气中还带着小小的期盼:“不然我们再留一段时间?”
赵宸轩身上的伤只是结痂了,在沈崇欣看来还没到该‘出院’的时候,她是真的觉得夫郎应该再在医馆住一段时间。
但赵宸轩坚定的拒绝了,住在医馆食宿都是要钱的,沈崇欣赚钱不易,他既已是沈崇欣的夫郎,自然要为他们的未来多加考虑。
“走吧。”
赵宸轩率先走出医馆的大门,脊背挺直,就像他曾经走出牢门那样。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沈崇欣看着赵宸轩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上去。
这街上这么乱,要是跑丢了怎么办?
将夫郎护在里侧,为他挡住来自路人的推搡,沈崇欣一边走路一边回头,表现得颇为紧张。
赵宸轩见此,主动抓住了沈崇欣的袖子,这举动在大家公子身上相当出格,赵宸轩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也不问沈崇欣要带他去哪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是她,乞丐窝他也愿意跟她去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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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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