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上跟夜鸮打斗后留下的伤口疼了一夜,梁奉今天没再穿那件立领长衫。
早早起床后正准备套上罩袍跟旻序出门,突然想起祭祀已经结束,旻序没有给他布置今天的任务。
他站在一楼大厅愣了会儿,从桌上拿了黑芒早就准备好的吃食,几口吃完见二楼还没有动静,于是端着早餐上了楼。
旻序房门紧闭,屋内热气烘得门板都透着暖意。
梁奉手搭上门把,犹豫一瞬,还是把早餐端去书房,放在了书桌上。
这几日繁忙,今天倒是难得有空闲。
他在书架前逛了逛,随手拿起本书,翻看几页,顿了顿,又换另一本。
就这样连续翻看了好几本,梁奉麻木了。
《谟门经》、《索谟语录》都是些什么鬼?
旻序表面看着清高,实际上把歌颂自己的书摆了一书房?
闷骚成这样?
梁奉边笑边把书放回去,视线扫过一处空档,深处露出一角木盒,于是将书放好,把木盒拿了出来。
木盒看着挺新,打开里面是支钢笔。
梁奉觉得眼熟,将钢笔拿出来,仔细辨认笔身的刻字。
确实是上回自己用来当武器的那支。只不过变形的笔尖已经修好,估计是怕又被人弄坏,被旻序特地做了个木盒存放。
“你是学不会规矩吗?”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
梁奉看过去,顺手把木盒盖上,笑了笑:“抱歉,看你没起,打算找本书解解闷儿。”
“怎么?没事干委屈你了?”估计是刚醒,旻序穿着件白袍,长发披散,脸色比衣服还白,裹着点残余的热气走过来。
将木盒从梁奉手中抽出,然后看也不看地从书架上拿了本书扔进梁奉怀里,冷声道:“实在闲就抄书。”
梁奉看着手中的《索谟语录》,一时没憋住笑:“这书用不着抄,你要喜欢,我给你原创一本。”
旻序这才扫了眼书名,但毫不在意的样子,打开木盒看了眼,估计在检查有无损坏。
“这笔像旧地球的产物,”梁奉看着他的动作,“很重要?”
“我母亲的遗物。”旻序说。
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梁奉哑然半晌,这回真心实意地说了声:“抱歉。”
旻序的视线懒怠地斜过来,逐渐凝在一处,顿了会儿,突然问:“昨晚用冷水洗澡了?”
“嗯?这都能看出来?”
这房子估计只有旻序的房间有热水,反正昨晚梁奉想冲一下脖子上的血迹,只在厨房找到个能出水的管道,不知道是连通得哪里。
不过聚落温度适宜,梁奉也不讲究,能洗干净就成。
“这里的水引自谷底,污染严重,直接接触皮肤会引发炎症,”旻序说着伸手,冰凉的指尖从梁奉颈侧若有若无地划过,勾着衣领拉开,抬眼看他,“尤其是接触伤口。”
“……我说这点儿小伤怎么能疼一晚上。”梁奉淡笑着退开,转身去关窗。
“自己去找黑芒拿药,”旻序在身后说,“今天没事,想去探望同伴随意,让黑芒带你去。”
梁奉动作一顿,颇有些意外地转身:“今天地球出太阳了?”
“那别去了,抄书吧。”旻序耐心告罄,说完就转身要走。
“旻序。”梁奉突然叫他的名字。
旻序脚步停顿,并未转身。
梁奉迅速过去关了门,还胆大包天地上了锁,转过身面对旻序时,甚至能从对方眼中看出明晃晃的四个大字:“你活腻了?”
“冷静!”梁奉先声夺人。
旻序盯了他半晌,最后冷着脸挑眉,满脸写着“你要是没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就死这儿吧”。
梁奉无奈笑笑,也不废话了,直接引进主题:“你知道‘孤舟计划’吗?”
“我没闲工夫听你讲故事。”旻序漠然道。
“不想听可以看,记忆不会骗人。”梁奉靠近一步,“我说过,你可以用我的眼睛看你想看的。”
“滚开。”旻序沉声道。
沉默着对视良久,触及对方眼中深浓的排斥,梁奉也升起些躁意:“真相就摆在这里,你是不愿意看还是不愿意相信?”
话音刚落,身体骤然炸开疼痛。
梁奉猝不及防,像突然被抽空了力气般半跪在地上。
旻序绕过他,冷硬的声音响在头顶:“既然不领情,你就好好待在书房抄书。”
《索谟讲鬼故事》
梁奉握着笔,脸色阴沉,在书桌前开始了人生中首部文学创作。
“第一章,消失的眼珠……”
“烬土失落之地,神明洁净之躯,不可直视……”
写到这儿,梁奉停笔,趴在桌上,又想起了林卫庭跟自己说过的变态杀人魔。
先不说林卫庭看见的景象是否属实,还是又一种创造幻境的方式。
暂且就阿墨身上的怪异来讲——梁奉也是听林卫庭说完才想通,为什么聚落民会如此害怕碰到阿墨。
旻序几乎是整个聚落的信仰,民众对他毕恭毕敬,唯有阿墨,维持着孩童的天真,内敛又沉默,原本该是所有人保护的对象,却一接触就会看见这种景象,谁不害怕?
信仰之所以称之为信仰,就是因为其因信而仰,超越理性,难以动摇。
一个思维并不健全的孩童,这种能力无异于挑战权威,于是理所当然地被所有人孤立,当成坏种。
可如果阿墨让人看见的画面是真的呢?
聚落民被洗脑,本能地偏向旻序,林卫庭是外来者,本能地偏向孩子。
梁奉却一时有些看不分明。
为什么旻序会不愿意听他解释?是在他的记忆里获得答案了吗?既然误会解除,又为什么依然态度疏离?为什么向民众隐瞒?
聚落需要希望,这一点毋庸置疑,旻序为什么要挡在他们之间?
梁奉放下笔,将桌上纸张撕碎,走出书房,先往旻序的房间看了眼。
见那人房门紧闭,飞快回房套上罩袍出了门。
他来到阿墨的住处,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正打算直接推门而入,后腰被人戳了一下。
转过身,见黑芒手里拿着个陶瓷罐,正歪着头看他。
“是你啊,”梁奉从善如流,“我以为阿墨呢。”
黑芒看一眼房门,继续疑惑地看着他。
“之前答应了阿墨要来找她玩,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梁奉随口胡诌,煞有其事,“她人呢?”
黑芒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然后把陶瓷罐递给他。
“这是什么?”梁奉打开罐子,药香扑鼻,“伤药?”
黑芒点头。
若有所思地道谢后,梁奉试探道:“索谟说让你带我去看同伴,劳驾你走一趟?”
估计是旻序早就吩咐过,黑芒答应得很爽快,当真开始带路。
“我靠,梁奉!”一见门开,林卫庭立马窜了过来,一脸兴奋地嚷嚷,“你小子这次这么快就被赶回来了?”
梁奉将兜了一堆东西的罩袍放在地上,笑道:“放屁,哥哥我这回是来做客的。”
“诶呦,还带一堆水果,这么客气。”林卫庭从布兜里捡出个果子,随手蹭了蹭就啃上了。
他瞄一眼门口守着的黑芒,又冲梁奉使眼色。
梁奉直接过去将门关了,冲黑芒嬉皮笑脸:“脱衣服涂个药,麻烦回避一下。”
黑芒瞥他一眼,反正不怕人跑,也就随他们去了。
“怎么回事?”刚转过身,立马一群人围过来,压低声音问。
梁奉随便挑了块地方盘腿坐下,叹了口气沉吟片刻,这才缓缓道:“也许我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他将自己的疑虑摊开,向众人陈述的同时思索着怪异的地方。
“我早说了他不是好人,”听完,林卫庭看了一圈众人,神色笃定,仿佛心有余悸,“你们是没见他拿刀宰人的样子。”
“梁队,”钟珉正色道,“直接越过他,从民众下手吧。”
梁奉思忖着摇头:“这里异能者众多,又对旻序极其拥护,煽动民众是否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说到这,梁奉猛地一顿。
钟珉急道:“他们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可能早就盼着出现生机了呢?我们直接露面,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刺激——梁队?”
“民众为什么会这样信奉旻序?”自言自语一般,梁奉话音皆是疑虑。
林卫庭茫然道:“不是你说他是什么创世神吗?”
“索谟点化我们的灵智,指引我们的思想,赐予我们生存的能力……”
梁奉低念了一遍这段话,最后猛然抬头,眸中亮光微闪:“这段话是一只异变的动物说的,那时候我自然而然地把这段话代入到了它身上——可如果这里的‘我们’,指的是所有人呢?”
钟珉一点就通:“旧地球的人类文明并不落后,即便是灾后,幸存者依然具备生存能力和个人思维,怎么会因为这些就把旻序奉若神明?”
“对!”梁奉控制着音量,语速越来越快,“他们的崇拜近乎病态,个人意志几乎消亡,像……被重塑了一样。”
“精神力!”众人低呼道。
“想变成我的傀儡吗?”书房内,旻序靠坐在椅子里,双腿交叠,姿态闲适,腕机勾在指尖轻晃,“如果你再这么肆无忌惮,我不介意把你变得跟他们一样。”
夜鸮大汗淋漓地侧躺在地上,虚脱了一样,说话都有气无力:“没有我,你母亲留下的研究资料就是堆废纸。”
“什么陈年旧事了还敢拿来当筹码,”旻序轻笑,说话间身体前倾,欣赏地上正受刑的人,“你现在对我来说还有价值吗?”
夜鸮瞪着他,白瞳上的血丝几近迸裂,咬着牙也掩盖不住颤抖的声线:“别忘了你妈是怎么死的!你这样对得起她?”
“我早就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旻序起身,在夜鸮面前蹲下,白袍铺散了一地,主人却毫不在意,只轻浅地叹了口气,嗓音低缓,劝慰一般:
“别再干涉我的计划,在我还愿意好好跟你讲话的时候,有点分寸,懂了么?”
带着我新取的羞耻感书名回来了[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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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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