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的存在，艾西露并不想泄露给侦探和记者，她需要安全可靠的信息源。
送走尤金他们后，她打算去一个地方。
她摸摸口袋，里面装着足够的银币。
要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来到这片区域，光是道路两旁的招呼声都令艾西露想低头快步走过，但她今天的目标，是区域中的繁华地带。
朦胧色彩已经在两边点亮，香水和酒精味渐渐浓郁，艾西露避开问候声和路边男人的目光，停在了街区消费最高的地方。
蜜色月馆，这幢建筑反而别具一格，大理石浮雕柱几乎组成一幢小宫殿，素色灯光照亮台阶，在周边花里花哨的颜色中低调典雅，隐约里面还有异国舞曲传出。
这是个上档次的场所，以它的舞女闻名，连入场费都高达三枚银法币。
艾西露轻易付了钱，那张支票帮了她不少。
至少蜜色月馆并不拒绝女性客户，她小心翼翼地问了门口侍女，伊比娅在哪？
戴着轻纱的侍女只是露出极具魅惑的微笑，“想要求见波斯女王，客人您的出价是多少呢？”
艾西露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知道有些男人会在这种地方一掷千金，她很想大手一挥，就有仆人搬来一箱金币。
她当然也没有这个能力，只能灰溜溜地先进去，她打算如果能找到伊比娅，就找机会向她求问消息。
毕竟伊比娅也邀请过她，如果想付钱，就来蜜色月馆看她跳舞。
室内比外面安静许多，这里居然选择了棕榈叶作为室内绿植，薄纱与屏风隔开了大厅内的宽阔空间。
音乐来自中央的舞台位置，妖歌曼舞的舞姬们正踏足轻旋，甩动她们轻盈腰肢，舞台上没有那个引人眼球的火红身姿，艾西露将视线投向舞台之外。
衣着高档的贵族，堆金撒银的富商，还有奇装异服的外国人，视线在人群中掠过，她尽量避开了在阴影中纠缠的身影。
这里的甜蜜香气和隐约的狎昵之声，让她心跳都不断加速，她躲进人少的角落，感觉空气异常燥热。
轻佻的口哨声从她身后传来，一只手忽然轻拍她肩膀，“哟，小姐。”
艾西露转过身，看到了那张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他依然穿着那件裁剪合身的马甲，银链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只是这次没穿外套。
“我……我来找人。”艾西露有些不自在，她的脸颊微微发烫。
“找人？淑女居然来这种地方找人。”迪明戈凑近她，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了揶揄的表情。“不过，我可不介意陪你在这里‘迷失’一下。”
艾西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少来！”
她别过脸，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表情，“我来找伊比娅。”
他立刻一副懂了的笑容，“老板娘，勾人心弦的波斯女王，连你也被她迷住了？”
“我是来做交易的！”艾西露中气十足喊出来。
“人们到这里来，就是要交易些什么。交易，交换，不是吗？”他换上了低沉的声线，忽然将上半身微微前倾，伸出的右手几乎要触到她肩膀，他凑得有点太近了，眸子中的星光像吸住她眼睛。
艾西露本能后退，她的呼吸一时有点加速，她闻到了隐约熟悉的玫瑰味道。
“那天在酒馆谢了，告诉你一条捷径，想找老板娘，去三楼尽头的房间。”他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清的耳语悄悄传递着。
艾西露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抬抬眉毛，伸出的手转进前胸口袋，在里面摸索，掏出副根本不存在的怀表，在空中弹动拇指打开，“这么晚了，我得去找弗西了。上次的话题还没聊完呢。”
艾西露回呛，“医馆都关门了。”她路过的时候已经没有灯光了。
“难道他已经先钻进被窝……”他又把空气怀表放回口袋，痛心疾首，“唉，我明明叫他等我的。”
“你们还有什么好聊的……”艾西露想起弗西放下的狠话，这家伙眼睛没被打肿，看来上次酒馆之后又不见踪影了。
“你想知道？当然是……”他忽然又凑到艾西露耳朵附近，又是那副低沉醇厚的嗓音，“暗地里，才能谋划的秘密项目，你要来吗？我不介意你也加入我们。”
艾西露退后婉拒，“谢了，我可不想卷进奇怪的秘密。”
现在她背后已经靠上墙壁，退无可退了。
迪明戈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祝你和老板娘玩得愉快，我可不打扰你了。”
他装模作样地朝艾西露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艾西露没有理会他，她穿过拥挤的人群，找到了向上的楼梯。
二楼房间内的嬉笑声让她脚步更快了，顶层远比楼下清净，也可能是还未到客人去豪华客房尽兴的时间，走廊尽头有一扇虚掩着的房门，里面透出朦胧的灯光。
她犹豫着手指悬在门旁，遐想着万一推开门撞见正在进行的交易……
室内响起一声轻笑，“进来吧，战争部的小红雀。”
艾西露感觉那双异色瞳已经透过门扉，看清她的一举一动，能看到她鬼鬼祟祟，猫着腰溜上了三楼。
艾西露轻轻推开门，房间旖旎的香气扑鼻而来。
伊比娅正斜倚在软垫上，修长的手指握着水烟嘴，姿态慵懒而诱惑。在她身边，一支华丽的水烟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烟雾。
“你刚付完情报费，我就知道你来了。”伊比娅的声音没有变，却比在酒馆里多了几分冷冽。
她眉眼一挑，伸懒腰似地扭动身姿，“能受邀进入这个房间的人，可不多哦。”
她身后红色幔帐大床正打开着帘子。
艾西露后背贴着门，把视线转向其他房间摆设，“我……我想买点消息。”
她无所适从地扫视家具，看到房间角落衣架挂着的衣服，熟悉的款式，分明就是楼下偶遇之人的那件大衣，怪不得他身上带着那股香味。
伊比娅没有回答，只是轻啜了一口烟，看向艾西露发呆的方向。
她打趣道：“某个花心的家伙，刚刚和我做了笔交易而已，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把大衣留下了。”
艾西露的脸更红了，她视线还在打转，发现躺在奢华珠宝与项链之间的，有个格格不入的东西。
粗糙甚至缺了个角的骨骰，上面的点数都磨损不清，它居然被放在红色丝绒的盒座上。
那或许是某个古董？但是艾西露在八小时钟声倒是经常见到，就像赌局随手一抓便能弄到的。
“那是什么？”艾西露有点好奇的问。
伊比娅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片刻，微微停顿才开口，“某个忘了自己做了什么的男人，掉下的东西。”
她眼神又飘向纱幔窗外，“命运掷出的点数，是我那时候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房间的气氛居然抹上点悲伤，艾西露连忙转回正题，“咳……我是来问巫师的，你知道王城有个灰发巫师吗？”
她闭眼思索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哦。那个，让曼斯输掉五十枚金法币的家伙。”
地下女王的消息果然灵通。
“他现在可讨坑王欢心了。”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毕竟谁不喜欢为自己大打出手的男人呢？”
艾西露没有理会她的插科打诨，听她这么讲，巫师恐怕遭遇了大麻烦，“他现在在哪？”
伊比娅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她用手臂撑着头，低声说：“艾西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谁做事吗？”
“什么？”艾西露没明白她的转换。
“像我，就不会选择和她那一派打交道。”
“她没有找过你？”艾西露当然明白伊比娅说的“她”是谁。
伊比娅只是微微闭眼，“她最近折损不少触角，说来也是，她可和治安署总长对着干，王城的武力不站在她这边，最后还得派你来办事。”
“我是……”艾西露并没有说出来，她有一部分是出于自己的打算，按照伊比娅的说法，莉克丝还没有从她这个渠道买到巫师的消息。
“为她做事，就要做好棋子的觉悟。她是个精明的棋手，权衡利弊后，会毫不犹豫地丢卒保车，你明白吗？”说完，异色瞳已经重新对视艾西露双眼。
艾西露心里一震，伊比娅在给她警告？她为学会派踏足太深，已经被不少势力盯上。
可是她现在最大的避风港便是莉克丝，她应该再向什么势力寻求多一份庇护？白之城？商会？圣廷？
她的指甲已经不自觉刮擦着身后的门。
“付出。”伊比娅的睫毛微微垂下，眼神飘忽不定，“我只是希望……你的结局，能更……好一些。”
艾西露并不知道这位地下女王有什么过去，她今晚的表现，似乎在品尝某些回忆。
她猛地啜饮水烟，恢复挑逗的语气，“吻我。”
艾西露朝伊比娅眨着眼，嘴巴微张呆愣在原地。
伊比娅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或者一枚银法币，情报的价格取决于我的心情。”
她终于坐起身，咯咯直笑，她那双异色瞳朝着艾西露轻眨了一下，仿佛已经吃定了她。
“能在客人中看到你这样的少有反应，也很有趣呢。”
艾西露确实很少让自己和门板贴得这么近，心跳声几乎要击穿她的胸膛，还有她烫到快要没感觉的脸。
她果然还是不该来这种地方。
银法币落入掌心时，情报也从朱唇流出。
“地下球形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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