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还在注视着草坪中自由奔跑的身影，这旧皇宫确实是她童趣的乐园。
“我也有三个孩子，”艾西露这才注意到塞拉菲妮眼角已经隐约爬满皱纹，化妆品都掩盖不掉的时间痕迹。
那双属于母亲的眼睛异常坚定，“我绝不会让他们遭遇这种事。”
“尽管父亲想让她适龄后尽快联姻。”塞拉菲妮望向草坪中蹦跳的亮丽身影。
“不过，我和丈夫有别的打算。你也看到了，也许我们可以为她找到一条别的路……”
艾西露微微一惊，她是打算违背盖斯利的决定吗？
“塞拉菲妮阿姨！”公主终于注意到和艾西露站在一块的人，热情地挥手打了招呼，全然没有那副皇家做派的模样。
塞拉菲妮脸上绽放亲切的笑容，举手回应了公主，“其实我也把她……当女儿在照顾。”
蝴蝶又从草丛另一边翩翩起舞，公主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伸着手就跑开了。
至少公主还有一位如此的“母亲”在保护她，心灵未曾被她真正的生活所摧毁，艾西露隐隐有种安心的感觉。
两人借着阳光，沿花园的小径缓缓散步。
塞拉菲妮不经意地问起了战争部的近况，她对边境战事的了解，甚至对某些军团物资调配细节的熟悉，都让艾西露震惊不已。
“战争部的报告我也会看，”塞拉菲妮用利落的言语评判着，“大部分都不过是粉饰太平的废话，真正的问题，他们从不敢写在纸上。”
艾西露打趣般提起了最近的长官之争，商会派和学会派的斗争不止在议会内。
塞拉菲妮一针见血，“他们和我父亲一样，都渴望胜利，但他们对胜利的定义不同。而我，只渴望帝国的存续。无尽的内战，会让所有人都成为输家。”
艾西露由衷地感叹：“您对时局的见解……非常深刻。凡登家族有您这样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塞拉菲妮打断了她，目光投向远方，声调沉了下去。
“深刻？可惜，父亲需要的不是深刻的见解，而是一个能继承凡登这个姓氏的工具。”
她的视线越过眼前花园，不知看向何方，随后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气，“而且，父亲也不在乎，这个能继承的工具经过他的雕琢，是否已经完全破碎。”
艾西露深知，以盖斯利的个性，绝不会接受他的女儿继承家族，塞拉菲妮的后半句话，又是在点评谁？
无法被承认，和她在战争部的感受略有相似。
艾西露把她来到王城后的见闻和想法也分享给了塞拉菲妮，当然隐去了加入莉克丝派系的部分。
塞拉菲妮深深地看了艾西露一眼，“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像那些只会在办公室里搬弄是非的蠢货。”
她从衣服上取下雕有凡登家纹的银质胸针，“以后，如果你有什么关于殿下的，或是其他有趣的消息，可以直接用这个来宫殿见我。”
艾西露微微张嘴，伸出双手接下了胸针。
一个来自权力中心的合作邀请，她与凡登家族最近的接触，只有那把杀死赫斯珀的黄金刀。
如今得以见到另一位与盖斯利最接近的人，却是和盖斯利不同的声音。
塞拉菲妮看向艾西露的目光，带上了长者的仁慈，“有时候，一些来自底层的声音，比元帅的战报更有价值。”
艾西露看着凡登纹章上盘旋的狮与龙，棕与蓝的交汇，伊比娅那双警告的眼睛浮现出来，做好棋子的觉悟吗？
纯粹的理想支撑不了行动，她果然需要更多的力量与保护。
返回战争部的时候，她思索着之后是否要将自己的调查和盘托出，在新的势力中寻求答案。
风险也依旧存在，利益必定要伴随交换，她准备好向塞拉菲妮付出些什么了吗？
她望着桌面上被她誊抄下来的表格，眉头紧蹙。
祝圣日之后，人们的生活总算又稳定下来，整个秩序仿佛回到什么也没发生的状态。
然而她却隐隐担忧，自从提交巫师线索后，莉克丝没有再给她后续的消息。
杜夫也刻意避开，这件“小事”好像已经在战争部被抹平，不知道杜夫是又请谁喝了酒，还是莉克丝那边帮忙运作过。
不止如此，官方也没有提及那把刺杀武器的调查，连工人们的暴乱都被归结于涅槃之鸟煽动的邪教行为，把工人们的真实诉求忽略掉了。
还有理查德安的那份表格，她已经偷偷保留了副本，得想方设法挖出点什么。
至少她的身份很好用，她选了个无比枯燥乏味的理由，向档案室提出了申请：核对杜夫上校上一季度签批的供应商资格认证与原始采购合同的一致性，以备审计部随时抽查。
这个理由完美得无懈可击，和她处理过的无数文件没什么区别，正是杜夫会心血来潮安排给秘书的无聊工作。
档案室位于战争部的地下深处，空气中旧纸张的霉味久久不散。
她按照表格上的物资编码，开始翻阅近半年来十二军团的原始采购档案。
这项工作简直能把人逼疯。
密密麻麻的数字，繁琐的条款，供应商的名字排着队等候检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艾西露几乎要被这纸张的海洋淹没。
将供应商名录依次比对后，一部分被修改过的精密零件，其供应商都惊人地一致。
它们无一例外地指向了三家在近半年内新成立的工厂。
这几家工厂名不见经传，在庞大的帝国供应商名录里毫不起眼，却恰好获得了这些重要的零件供应权。
艾西露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又翻起了厚厚的工商登记附录，眼睛都快要看花。
灰尘刺激得她快要打喷嚏，她揉了揉眼睛，面前就是她分类摆好的最后答案。
三家工厂，背后都由一位名叫劳伦斯·威廉的工厂主控股，而工厂的地址，都位于鱼龙混杂的重工业区边缘。
她走出档案室，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迅速起草了一份文件。
“战争部后勤处代表，对供应商进行临时抽查，审核资格。”她满意放下笔，自己将去亲自拜访下劳伦斯的工厂。
这份她以杜夫上校名义发出去的信件，估计还有好几天才能到达工厂主手中。
在此之前，顺便去地下区打探下这位工厂主的民间消息。
八小时钟声就是最好的消息集散地，即使在数次混乱后，生意也仍旧不减。
这里也有位很难缺席，永远能跟她聊聊话题的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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