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劳伦斯·威廉？”弗西说话已经舌头打结了，艾西露怀疑他今晚不止喝了麦酒。
“我出诊的时候，听，听说过，暴富的工厂主。”
弗西伸着手指胡乱挥着，“他发迹前就是个混蛋，有员工给他送文件时遭遇事故，结，结果他一分钱都不肯赔，还把要赔偿……的家属打出门。”
专横跋扈的暴富工厂主，战争部的漏洞物资……艾西露思索着与劳伦斯合作之人究竟是谁，莉克丝派为什么和他有关联？
弗西转向吧台内，“老彼得，你……你认得劳伦斯吗？”
“他不是王城人，从偏远小城来的，不知怎么发迹了，在地下区一连收购好几家工厂。”老彼得在旁边缓缓接话。
“要我说……他，他背后肯定有商会的人在撑腰。”弗西眼神飘忽，又喝了一口。
老彼得还在不紧不慢收拾空杯，“前段时间祝圣日之后，他工厂就有不少工人被捕了，估计就是不满他的行为。”
他耸耸肩，“那些所谓的‘带头闹事者’，有些人家里连夜搬走了，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搬走了。”
艾西露想起吉姆一家，感觉不寒而栗。
“那，那还能怎样……商会和绞索帮在地下区一手遮天，就连我……”他忽然不说话了，只是不停把麦酒倒进嘴里。
老彼得心领神会，对着艾西露小声说着：“别和他聊家里事，他心情不好。”
“他怎么了？”艾西露也压顶声音，凑过去听着。
老彼得瞥了一眼弗西，似乎有意透露点八卦，“祝圣日是他前妻和女儿来探望的日子，结果发生那事，一直耽搁，本来几个月才能见那么一次。”
艾西露用同情的眼光看向在旁边灌酒的男人，难得的聚会时间就这么被搁置，只能在这里喝闷酒。
“老彼得，我听得到……”弗西大声插进来。
“最近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如果她们留在王城……我怕我根本保护不了她们。”
他只是注视着杯中橙黄液体的气泡，不断消散。
他深深叹着气，眉间阴云不散，“而且迪明戈那边……新光肯定会招惹不该惹的麻烦……或许让她们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艾西露坐在他身旁，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喝着。
他是知道自己踏进险境，无能为力，才选择放手吗？艾西露也无法评判，她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一个失意的父亲。
老彼得也离开吧台，大概去地窖取些新酒回来了。
沉默间，简直就像是被他话语召唤般。
一个身影打开门，一进门就热烈招手向他们走来。
有点熟悉的脸，身上只穿了件丝绸衬衫，那个灰金色头发，艾西露倒是一眼认出来了。
她看向吧台方向，幸好老彼得还没回来。
弗西比她更快认出，他眼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火焰，他把酒杯拍到吧台上。
直接走上前，一拳击中了那人的腹部，“见面礼。”
那人瞬间扭曲表情，弯下腰，龇牙咧嘴，只是不知道那副表情是真的还是装的，“是是是，你消气了没？”
弗西收回拳头，哼了一声。
迪明戈终于直起腰来，“再申明一遍，打人不打脸，我还得靠这张脸吃饭呢不是？”
“你他妈又跑哪里去了？”弗西的酒好像醒了大半。
“他之前不是去找你了吗？”艾西露才发现，这是弗西上次放的狠话，蜜色月馆之后迪明戈莫非又不见踪影。
“找我？塞了张借钱的字条就跑路了，借钱也得有点诚意吧！”弗西愤愤坐回了位置。
“我这不亲自来了吗？”迪明戈毫不客气走向吧台，拿起没喝的酒，“有钱不？借点。”
“没钱！”弗西把那杯酒抢回来了。
迪明戈脸上的戏谑突然收起，装着异样深沉的样子，“弗西，你后悔过吗？为了一个看不见的未来，堵上自己的一切。”
弗西愣住，然后没好气地回答：“后悔也晚了！”
迪明戈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哈哈，那就再借我点钱买身新衣服吧！我要去见金主了！”
迪明戈满脸惋惜，语气忽然变得恳求，“真的，我得去第二区公爵府谈谈，找裁缝订做套正装。”
“拉倒吧你，去第二区装贵族？”弗西扫视他几眼，一脸鄙夷看着他的装扮。
艾西露注意到，他丢掉了那件还算精致的灰色大衣后，好像连件像样外套都没了。
“我祖上也阔过的好吧，除了没有爵位，我哪点不像贵族？”迪明戈捋过头顶的发丝，潇洒甩头，他的发色显然说明他家族曾是旧贵族一员。
这么说迪明戈也是个贵族，但是他从没说过自己来自哪个家族，艾西露忍不住提了一嘴，“说起来，你自我介绍的时候，还没说你的姓氏呢。”
“姓氏？加上旧贵族又臭又长的姓，名字就会变得很拗口哎。”他居然直接调侃起来，“再说，爵位费都付不起了，说出去还是有辱家门。”
他凑到弗西面前，挤眉弄眼等待回应。
“真没钱了，绞索帮这个月的钱还没付我，存款都被你的项目霍霍完了。”弗西没看他，厉声拒绝。
“真的，傍上大金主了。”迪明戈甚至是夸张地一拍巴掌，
“马克西米利安知道不？温索普-柴斯伯格家的大少爷，要是他答应给我们投资，我之前欠你的，十倍，百倍都给你还清。
不止是新光能量堆的简化，连磁石转换研究也够经费投入了。”
艾西露倒是知道，举足轻重的银行世家，王城公认最有钱的单身汉，想要参加他舞会的贵族小姐们，估计能从圣弥堂排到战争部门口。
“就你，怎么可能跟温索普-柴斯伯格家的人搭上话。”
弗西没好气地翻白眼，更何况那个马克西米利安是个挥金如土，出入奢华的富家子，怎么会跟天天在第三区乱窜的迪明戈搭上线。
“线人，某位漂亮姐姐的引荐。”迪明戈挤挤眼，总之他就是勾搭上了。
弗西没接话，除非马克西米利安屈尊下驾，亲自到蜜色月馆找刺激，不然那些女人向来都是被接上六座黄金马车，去往临近王城的柴斯伯格庄园参加盛廷晚宴。
弗西盯着他没说话，一副绝对不会再上当的表情。
失去目标的迪明戈一转身，朝向在旁边看热闹的艾西露，“艾西露小姐，您对新光有没有兴趣呢？”
弗西大喊起来：“你找女孩子借钱好意思吗？”
“伟大的投资者不分性别，最优秀的人绝对能抓住时代机遇，获得千百倍回报。
这不是什么小发明！这是解放！是能让我们所有人，从那些坐在金山上的老爷们手中，夺回火焰的权利！这是一场不需要流血的革命……”
迪明戈开始大谈特谈新光技术的运用前景了。
艾西露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知道他冒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名词是什么意思，总归就是先给他钱，他会带来技术分成。
从如何应用到分成模式，连回馈社会的方式都被他构筑好了，艾西露居然觉得，他好像真的有能力带来新世界。
直到一位衣着光鲜的客人，从一开始就在旁边围观着，突然说愿意投资给他。
迪明戈连连称赞客人的眼光，把钱装进裤兜里，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迪明戈他家到底什么来头？”艾西露突然对他的不肯说出口的姓氏来了兴趣，以他的口才和思维怎么会沦落到借钱度日。
“迪明戈他家？”弗西凑到嘴边的杯子放下了，“就是旧时代没能抓住基石技术浪潮的落魄旧贵族，进到新时代那是落魄到底了。哦，按他的说法是跌到平民阶层。”
“他祖上真阔过？”艾西露微微惊讶，他的气质和衣着也确实证明了说法。
弗西露出嘲讽脸，“确实阔过，风流的传统没丢。正因为如此，他说要站在下一个时代的浪潮顶端。”
艾西露想起他慷慨激昂的演讲，“他刚刚不是还说要打破贵族的垄断什么……”
“所以你信他？”弗西痛心疾首地摇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然怎么让他当三支徽柱的明面创始人。”
明面？她隐隐也觉得有点不对，迪明戈这种油嘴滑舌四处借钱的家伙，丝毫没有一点科研者的感觉。
“迪明戈天天到处乱跑，他哪有时间搞那些研究？”她忍不住问出来。
弗西一抬眉毛，“他？他就是个推销员，兜售梦想，顺便让人把钱掏给他。”
迪明戈不是真正的技术人员？艾西露有些困惑，“难道那些东西是被你发明的？你明明是被他拉入伙……”
“别忘了三支徽柱的誓言。”弗西淡淡说道。
“为人类，为自由，为理想……”艾西露依稀还记得他们之前的谈话，努力回忆着弗西介绍给她的，“所以呢？”
弗西看向艾西露的表情居然有点同情，“你看我们已经有两个创始人了，那为什么要叫三支徽柱呢？”
艾西露微微后仰，她的表情已经遮掩不住惊讶。
“你们……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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