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某些东西在我死寂的心里,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
我依旧沉默,依旧顺从,但谢疏珩似乎能敏锐地察觉到那层坚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他并未得意,也未急于扩大战果,反而变得更加……“正常”。
他不再像看管犯人一样时刻紧绷,偶尔会允许我在花园里独自待上一小会儿,只是目光总会透过落地窗静静地追随着我。他与我交谈时,语气也少了些命令式的压迫,多了些平常的、甚至算得上温和的内容,比如评论天气,或者告诉我庄园里某株花开了。
他甚至开始在我面前流露出些许真实的疲惫。有时晚餐后,他会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很久,眉心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有一次,我甚至听到他低声吩咐特助,推掉第二天上午所有的安排。
我知道,他在示弱。用一种极其高明的方式,将他的脆弱精准地呈现在我面前。
而我,可悲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地无动于衷。
恨意依旧盘踞在心底,可当他卸下铠甲,露出与凡人无异的疲惫时,我那可悲的心软,竟像藤蔓般悄然滋生。
我开始会在他在书房咳嗽时,下意识地放缓呼吸。会在看到他几乎没动晚餐时,生出一点点连自己都鄙夷的担忧。那个雨夜他拉着我手时,掌心异常的温度,和他苍白疲惫的侧脸,总是不经意地闯入我的脑海。
我厌恶这样的自己。他对我做过的一切,那些掌控、逼迫、囚禁,哪一件不值得我恨他入骨?我怎么能因为他一点点流露出的“正常”和“脆弱”就动摇?
这感觉比纯粹的恨更让我痛苦。它像一场无声的内耗,撕扯着我。
一天下午,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膝上还摊着一份文件。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将他长长的睫毛染成淡金色。睡着了的他,收敛了所有的偏执和攻击性,面容安静,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符合他年龄的柔和。
我本该立刻离开,或者冷眼旁观。
可我的脚步却像被钉住了一样。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旁边叠放的薄毯,极其缓慢地、近乎无声地,盖在了他身上。
做完这个动作,我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心脏狂跳,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我惊慌失措地逃离了客厅,回到卧室,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我竟然……在关心他?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无比的恐慌与自我厌弃。
谢疏珩是什么时候醒的,他是否察觉,我不得而知。他后来没有提起,一切如常。
但那天夜里,他抱着我入睡时,手臂的力道似乎比平时轻柔了许多。他在我耳边极轻地叹了口气,模糊地呓语了一句:
“哥哥……”
只是两个字,没有下文。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我心尖那道刚刚结痂的伤口。
我知道,我筑起的心防正在松动。
这座由恨意构筑的监狱,因为我这不合时宜的心软,正在从内部开始瓦解。
而我,被困在其中,不知该抵抗,还是该……任由它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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