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从高处跌落,明袂一个哆嗦蹬腿,猛地睁眼,视线中,窗帘缝外乌青一片。
是梦,太好了。
他翻一个身打算继续睡。
“唔!”
好痛!因为太痛,他猛地蜷缩,一时间腰之外的地方也统统咯吱地痛叫,不听使唤地抗议。他轻轻地松软肌肉,摆脱被一辆卡车碾过般的疼痛时,身上已经出了一身汗。
“醒了?”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在床侧响起。
明袂一愣,痛得发皱的眉眼对过去,男人正盯着自己,面沉如水。
这下,“梦”里的一切瞬间清晰起来。
梦里,他时冷时热,无论如何都异于正常体温,然后公良洲出现了,他便抱着公良洲就不撒手。
公良洲好像也不太对,竟然没有推开他。
等他察觉情况恶化时,再想分开已经来不及了。
脑袋昏沉,四肢酸软,只简单几下,明袂肢体就没了反抗的意志。
但不详的情绪还在,所以过程里难受了哭一下,舒服了哭一下,昏过去后醒来发现还在继续,觉得一切没完没了时又崩溃地哭。
人都脱水了。
他说要喝水,公良洲顺手给他递了床头的水瓶。
喝完水,明袂想着总归要结束了,谁想到,没多久身体就热起来。扒到旁边刚睡着的公良洲身上索取……止戈的战场又热起来。
一晚混乱的回忆结束,明袂咬着牙坐起来,把被子攥得死紧,迷茫震惊的表情下是藏不住的愤怒,通红的眼睛警惕地瞪着公良洲。
愤怒?
公良洲见他畏如蛇蝎的模样,倚在门柜,衬衫也不扣了,开口试探:
“怎么进的我房间?”
荒谬感一冲而起,明袂一开口声音嗡嗡,又沙又堵:“你别诬赖人——!什么?……你房间?”他转头看向房间陈设,桌面上放着一台电脑,而自己的黑色行李包却不知所踪。
他眼睛呆滞,吸口气再想强辩说什么,空气从喉头冷到肺腑:“我走错了……”
公良洲审视他,声音沉冷:“你进来时,门是开的?”
“……我不是的,制片帮我开的。”他顿一下,“我喝多了。”
公良洲冷哼一声:“看出来了。”
如果不是这样,加上一身烧得吓人,明袂在他这里的嫌疑度还要再上升一层,完全不会耐心等他清醒过来。
明袂看向床头,那里放着一瓶蓝盖的丽珍贝加尔,昨天他以为是酒店配的,眼下看清了品牌他就清醒了,这明显是这个男人自己的水。
他把别人给男人准备的加了料的水喝了。
闭上眼睛,他努力让自己思考起来,身体还痛着,但今天还有一场活动,他需要想好处理的方法,一个不毁了自己事业,男人也接受的方法。
再睁眼,他已经笃定地问公良洲,问:“你会让那人付出代价吧?”
“当然。”公良洲直觉他还有话,等着他后面的话。
“用非正规手段可以吗?”
公良洲觉得有意思起来,偏下脑袋:“你想说什么?”
“我不希望报警。你自己能查到是谁做的话……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今天的事。”明袂说着从被子里起来,身上还算干净,他便直接找起衣服。
身体很痛,衣服还被扔得很远,到手一摸是湿的,昨晚他稀里糊涂地肯定是在卫生间自己弄湿的。突然,一股委屈涌上来,眼泪根本抑制不住。
“哭什么?”见他跪在黑冷的地板上,小珍珠突然雨串儿一样落个不停,男人不耐烦地问。
“衣服湿的,”他没消肿的眼还红彤彤的,此时泪眼婆娑地看向公良洲,“你帮我去隔壁拿一下衣服好吗?就在605。”
公良洲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看向他手里的衣服:“这里是704。”
明袂:“……”所以自己不止来错了房间,甚至来错了楼层。
他记数字一向不行,取件码都要反复确认。
“拿去。”一件干燥的衣服兜头扔过来,明袂摘下来发现是件柔软的灰色羊毛衫。
“穿上。”公良洲催促他。
明袂低头,他皮肤白,光溜溜的身上青红相间,他自己看着都觉得吓人。
吃痛地一点点套上。衣服有点大,但问题不大,一会儿回自己房间就要换回自己的。
他穿好衣服,问公良洲要纸笔。
公良洲不明所以,但还是找来给他。
他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递给公良洲。
“如果那人付出代价了,你就给我发条短信。”他神色认真,坚信公良洲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吃亏的,那个要给他下药的人,绝对不会好过。
知道公良洲怀疑自己,所以完全不愿要他的联系方式。谁爱要谁要去!
公良洲没有立刻接过,甚至有些欲言又止。
“不再见。”明袂也不管了,哑着声把纸放到门边的桌上,僵着腿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回到了605。
助理很早就会过来,他要确保到时候自己在房间里。
他想:自己不说,这人不说,这个夜晚就会逐渐被时间淹没。
自己只需要往前走。
至少当时他那么理想着。
……
旁边就是一家咖啡馆,明袂拉过店外一张红椅坐下。
公良洲说自己不适合娱乐圈是对的,所以哪怕他再坚决地做好一切,力所能及地维护好自己的明星形象,也只是做好了一颗一闪即逝的流星而已。
他点了一杯咖啡:“我在这休息一会儿,你先走吧。”
一把退圈的事情说了,他心里从见到公良洲起就积压的一口气也吐了出来。
这人作为自己天翻地覆人生的诱因,应该知道这事。这样,他心里积攒的毒素,可以借着公良洲的知道排疏出去。
公良洲却不由分说地坐在了他的对面:“退圈后呢?”
“回老家,大概,做一个舞蹈老师。”
他学过很多年的芭蕾。当然,也因为这样,这么多年网络上对他的攻讦,也包括了他的不务正业。
一个舞蹈出身的人,参加歌唱比赛,靠颜值出圈,最后做了演技一塌糊涂的演员,除了一张脸,真是干啥啥不行。
自己或许在做演员上真的很糟糕。
咖啡来得很快,明袂喝了一口,抱着赤陶色的咖啡杯忍不住重复这几年经常出现的念头。
他主演的第一部校园电视剧《知夏》,主角形象和他非常贴合,那时候他刚大学毕业一年,年轻又有活力,镜头里的他在灿阳里、绿茵地上散发着十足的柠檬汽水气息。
女主角和他一般的年龄,荧幕上十分登对。
加上故事不矫情,有爽感,直接火爆了那个夏天。
可是他不会永远是青年,更不可能一直演青年,也不能一直演单纯的人。
越高规格的影视制作,其镜头如同手术中的内窥镜,把演员的从里到外观察得彻底,单纯而无内涵的人,其眼神在镜头下会更像个瞎子、木偶,甚至白痴。
《知夏》之后,影视邀约纷至沓来,他下一个角色饰演了一个温柔包容的大哥哥角色,他非科班出身的演技缺陷,在那时便初见端倪。
怀孕,或者说发福,不过是提前引爆了空中楼阁,让他从海市蜃楼走出。
他想尝试更有内涵的角色,但是吴筑反复提醒他,将擅长的角色类型演好已经是最好的保底方法,再不知死活地挑战有内涵的角色,只会让他跌得更狠。
再加上发福事情后,受舆论影响,业界对他并不看好,愿意给他的有内涵角色,都是边角料,撬不动他日薄西山的演艺事业,一切最好以保底为上。
渐渐地,明袂也不坚持自己的观点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公良洲靠在椅背上,交叉的长腿几乎穿过窄小的玻璃圆桌伸到明袂这边。
他视线里审视的意味很重,几乎毫不遮掩。
明袂觉得自己像个商品,等着被投资的那种。
“请我喝杯咖啡。”他瞥一眼明袂手里,开口这么说。
明袂不明所以,看了他两眼,还是照做了。
“喝什么?”
“你决定。”公良洲道。
“那就拿铁吧,味道还不错。”说着明袂英语加手语,向店员再要了一杯手里的东西。
咖啡到手,公良洲皱着眉抿了一口,有点甜了。
“你电话还是当初那个吗?”他放下杯子问。
明袂摇头。
“给我个联系方式。”
“做什么?”
“我有些娱乐圈的资源,看有没有适合的给你。”
明袂抿嘴:“可是我已经决定了。”
“这话你说得心甘情愿吗?”公良洲面露不屑。
当初这人几分钟内就做好了不让第三人知晓的决定,之坚决、之清醒果断,让他记忆犹新,和他原本留给自己的印象截然不同。
他保证,但凡有一丝机会,明袂都会像饿狠的鱼,咬住钩不松嘴。
“真的不用了。”
公良洲:“……”
明袂摇摇头,像那巨荫下长不高的灌木一样,杵在椅子上,对可能争取的阳光爱答不理,丝毫没有被巨饵撩动的情绪表现。
他进圈的首要想法就是挣钱,让自己和奶奶过上好日子。包括最开始参加出道的那个唱歌比赛,也是因为只要进区三强就会有三千多的奖金。
如今钱虽然剩得不多,但是也远胜普通人了,而且……奶奶已经不在了。
在娱乐圈这几年,充分见过戏剧性的人情世故后,对表演再大的喜爱也抵不过现实的的打击。
“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公良洲暗自咬牙,又重复一遍。
明袂偷看他,敏锐察觉到他被拒绝后的心情不好,无奈报了电话号码。
他习以为常了,明星里,后天养成的大少爷比这种天生的大少爷的脾气还怪的多了去了。
反正只是给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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