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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降E调的陷阱

余杪的指尖在调音台上游走,将《锈钉》的未完成版本导入音频分析软件。排练室里,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出他眼下疲惫的青黑。

超负荷的生活压的他喘不上气,眼睛眨地格外频繁。嘴唇因为长时间未摄取水分,已经变的干涸发白。“啧”

『怎么又错了。』

“这里不对。”他忽然按下暂停,将3分17秒处的鼓点单独截取出来。

排练室的空气里弥漫着汗水、松香和电子设备散发的金属味。余杪靠在墙边,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拨片在E弦上刮出一声尖锐的杂音。

“对,第三小节还是太满。”初晴皱眉,手指在合成器上敲了几个键,“变速部分衔接得不够自然。”

新鼓手周予安坐在架子鼓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太阳穴上。他捏着鼓棒的手微微发颤,指节泛白,像是要把木头捏碎。

“再来一次。”李衡的声音意外得低沉。

这段时间不仅是余杪,连李衡都格外不对劲。

Eva灌了一口冰啤酒,喉结滚动:“要不改一下副歌的节奏?《锈钉》的riff太硬了,鼓点再这么砸下去,整首歌要散架。”

余杪没说话,只是盯着地板上的某一点。额头的红发长长了些,有点遮挡视线。

那里有一道陈年的划痕,是乐队里一次争吵留下来的,说是乐队,其实更多的是余杪和顾未洲两个人的争执。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鼓棒在军鼓边缘轻轻点了三下——

一、二、三、四——

吉他失真骤然炸开,余杪的手指几乎是本能地爬上琴颈,指腹压着六品,力道大得像是要把琴弦按进木头里。他的solo像一把生锈的刀,割得人耳膜发疼。

周予安的鼓点紧随其后,镲片撞击的瞬间,余杪猛地抬头——

太像了。

那个转鼓棒的习惯,手腕的弧度,甚至踩底鼓时微微偏头的角度——都和顾未洲一模一样。

余杪的呼吸一滞,手指在琴弦上滑了一下,音符以流转至骤停。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拨片在掌心掐出一道红痕。他开始怀疑这个新鼓手和顾未洲的关系

音乐戛然而止。

“怎么了?”初晴抬眼看他。

余杪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周予安的手腕——鼓手的袖口滑上去一截,露出手腕内侧的一小块皮肤。

那里有一道细长的疤,明明是棕红的深色,却像是因为吉他反光渡上银光。深深地刺着余杪的眼。

一个“Y”

余杪的瞳孔骤然收缩。

脑海里的记忆开始倒流,逐渐重合

——顾未洲的虎口上,刻着同样的字母。

“你手腕上的疤。”余杪的声音冷得像冰,“怎么弄的?别告诉我是纹的前任的名字”

周予安的动作僵住,鼓棒“啪”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余杪脚边。

排练室陷入死寂。

Eva的啤酒罐“咔”地一声被捏扁。

李衡的手指按在贝斯弦上,指节绷得发白。

初晴的呼吸微微加快,合成器的电源指示灯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诡异的红光。

大家都等着他的回答。李衡不动声色地扯起嘴角,一个很小的弧度『终于发现了。』

周予安缓缓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小时候不小心划的。这不影响打鼓吧?”

余杪盯着他,直视他的眼,眼里充满冰冷的审视,突然笑了。

“是吗?”他弯腰捡起鼓棒,金属拨片在木头上轻轻一刮,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你知道顾未洲的虎口上,也有一个“Y”吗?”

周予安的脸色瞬间惨白。

原是被埋入水底的真相,依附着青梗的藕蓬,浮了上来。

余杪抬手暂停了排练,微笑着,勾手:“你过来坐。”可这笑,越看越藏着利。余杪的影子钉在隔音棉斑驳的墙上。

周予安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僵硬,背绷的笔直。

『胆子这么小,做什么卧底。』余杪心里暗想,没留来的鄙视起眼前的人。

“2019年万圣夜。”余杪突然用拨片划过自己的虎口相同位置,血珠溅在镲片上,“顾未洲失踪三天后带着满手臂针孔回来,而你...”他踢翻周予安的踩镲架,“开始频繁出现在酒吧,频繁组临时乐队…..我说的没错吧?”

周予安从紧张转为惊讶,他没想过余杪会去查他。

周予安的鼓棒被拿在手中,悬在空中。余杪掀开他的哑鼓垫——背面粘着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边缘刻着松木集团的樱花徽标。

“顾未洲最后录的底鼓音轨...”余杪按下手机播放键,320bpm的节奏里藏着摩斯密码的滴答声,“分析频谱时发现的,每小节第4拍都多了0.3秒静音。”

李衡的贝斯发出走音的嗡鸣。那0.3秒刚好是顾未洲每次加花前的习惯性停顿,而金属片上的序列号,对应着松木制药去年销毁的一批皮下监听设备。

Eva思考着开口:“也就是说,你什么都知道?”李衡和初晴站在周予安的背后,手握住椅子的背板,形成一面厚实的墙,压迫感极强。

周予安迟迟不开口,余杪走上前,俯下身子,右手捏住周予安的下巴,两脸齐平,余杪的鼻息洒在周予安的脸上,如果周予安现在戴着眼镜的话,此刻应该染上了薄薄的水雾。

“现在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要全部答案”

银色环钉顺着喉结上下滚动,如果不是此刻余杪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杀意,周予安只会认为他太可爱了,一双琥珀色瞳孔里倒映的自己此刻凝固成两道阴影,像甜蜜陷阱里突然露出的刀尖。当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时,就只能注意到他脸上浅色不规则的雀斑。

“派对在松木公馆地下室。”周予安的鼓棒突然折断,露出中空的金属管,里面残留着紫色结晶,“他们说只是乐手增强剂.....”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是毒品,我弟就是上了这个当,死了。但欠了不少钱,我从国内来,他们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只让我来你们乐队面试,说以后什么再告诉我。”

初晴的合成器突然自动播放一段降E调低频脉冲——墙上顾未洲的照片在声波中微微震颤,相框玻璃映出周予安扭曲的脸:“松木集团的老总,有个儿子……逃到新加坡来了。”

听到这个回答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平静的水面被一粒石子惊扰,转瞬又恢复如常。可那双眼睛里,如同烛火被风掠过,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犹疑。

“真有趣。”他忽然轻笑出声,指节抵着下巴,眼神却像解剖刀般划过对方的脸。

他选择去验证自己的想法。

又下雨了。

雨水顺着幼儿园彩色的屋檐滴落,在水泥地上敲出细密的节奏。余杪站在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里,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是被人用针尖刻意划出来的。

上午9点17分,幼儿园的晨间活动刚刚开始。透过雾气朦胧的玻璃窗,余杪看见简翊松穿着那件熟悉的米色针织衫,正蹲在地上帮一个小女孩系鞋带。他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鞋带间,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余杪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店里免费的WiFi。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眼底,像一簇冰冷的火焰。他点开一个伪装成天气软件的界面,输入从邓警要来的代码。

"幼儿园的安防系统..."余杪咬着下唇,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用的是松林制药的子公司开发的云存储服务。"

屏幕上跳出六个监控窗口,其中一个显示"办公室-东"的画面明显比其他几个模糊。余杪放大这个窗口,发现摄像头每隔30秒就会产生一次微弱的信号干扰——这种特殊的波形抖动,他在分析顾未洲遗作的录音时见过。

余杪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香烟盒大小的设备,这是他昨天托李衡刚从电子市场淘来的射频干扰器。当幼儿园的校车缓缓驶离时,他按下开关,监控画面立刻出现雪花噪点。

趁着这17秒的空白,余杪快速翻阅缓存文件,找到一组被删除的监控记录。最近的一条显示上周二下午3:08,简翊松的办公室出现了不正常的温度波动——红外成像显示他抽屉里藏着某个持续散热的物体。

"医用恒温箱..."余杪的指甲陷入掌心。那种特制的保温箱,他在顾未洲的储物柜里也发现过同款。

监控录像显示,每周二下午简翊松都会独自留在办公室"备课"。余杪将画面增强到400%,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倒影,他看到简翊松从抽屉取出一个银色金属盒。

就是这个!

趁着午休时间,余杪溜进幼儿园后门。走廊尽头的音乐教室里,孩子们的小钢琴安静地立在角落。他蹲下身,按下中央C键——

琴键下方传来细微的咔嗒声。

余杪用拨片撬开琴键盖,里面藏着一枚沾满指纹的SD卡。就在他取出存储卡的瞬间,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余杪率先出声“好玩吗?简老师。”他立马侧身,将人按在瓷砖墙上,“还是该叫你...松林制药的少东家?”他没了当时想要躲简翊松的心思,他现在就只想查清真相,一切才能回到正轨。

简翊松的后背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眼镜微微滑落,镜片后的眼睛却带着笑意,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刻。

“余老师,”他轻声说,呼吸擦过余杪的耳廓,“私闯幼儿园是违法的。”

余杪的虎牙抵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他攥着简翊松的衣领,指节发白:“少他妈转移话题—这SD卡里是什么?顾未洲死前留下的东西?”

简翊松没有挣扎,反而放松了身体。他的手掌覆上余杪的手背,拇指缓慢地摩挲着他的指节,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你猜对了一半。”他微微偏头,颈侧那颗痣在昏暗的走廊里若隐若现,“但这张卡不是顾未洲的..是我的。”

余杪的瞳孔骤然紧缩。

简翊松突然发力,反身将余杪压在了钢琴上。黑白的琴键被撞出一串不和谐的音符,在空荡的教室里回荡。

他的膝盖抵进余杪双腿之间,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你这么聪明,—怎么没发现呢"简翊松说这话时,拇指碾过余杪的虎牙,指腹沾上一点血珠,"我每周二放进恒温箱的,是你喜欢的薄荷味”

『妈的,又调查我。』

钢琴低音区在挤压下发出沉闷的轰鸣。

余杪的红色发尾扫过琴键,像一簇烧焦的火焰。

他猛地抬膝反击,却被简翊松用大腿更狠地压住:"你他妈在恒温箱里藏糖?"

“不然呢?"简翊松突然松手,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板铝箔包装的药片,"BT-209的解毒剂

需要4°C保存—你以为我在幼儿园给孩子们投毒?“药片上印着的松林制药LOGO被指甲划花,露出底下手写的批号:CWZ-0317。

顾未洲的姓名缩写和忌日。

余杪的呼吸停滞了。

余杪的瞳孔里映出对方解开两颗纽扣的领口—那里藏着一枚微型摄像头。

红灯正在规律闪烁。“你在…直播?“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只是存档。”简翊松的膝盖威胁性地顶了一下,“毕竟..”他的嘴唇几乎贴上余杪颤抖的睫毛,“有人总爱偷看。”

“三年前我父亲用音乐人做**实验,顾未洲是第17个受害者。"简翊松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露出注射器留下的密集针痕,“我偷换了他的药剂,但剂量计算错误.?

他死前把证据刻在了琴颈六品。”

雨声骤然变大。

“那天在警局..”简翊松突然咬住他喉结上的银环,金属碰撞声里混着模糊的低语,“邓警官没告诉你吗?顾未洲虎口的Y….”他的犬齿擦过动脉。

“从来都不是余杪的余。”

余杪的呼吸再次停滞。记忆闪回法医报告特写镜头,那个歪扭的字母—笔画未端分明带着药液结晶的荧光紫,和松林制药LOGO的罗马音开头一模一样。

“是松(Yamasugi)啊。”

简翊松终于松开齿关,舌尖安抚般舔过自己留下的牙印。

『妈的。』余杪两手扶在简翊松的宽肩上,使命想要推开。

“余老师,这是你欠我的才对。”

教室对角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简翊松突然把SD卡塞回余杪掌心:"这里有顾未洲被捕前一周的录音,和松林制药董事会的黑账—"话音未落,幼儿园的防火卷帘门突然自动降落!

“他们切断了网络。“简翊松拽起余杪冲向储物间,小臂上浮现出诡异的荧光纹路—那是BT-209中毒的初期症状。余杪死死攥住他手腕:“你也被注射了?”

"没有,我注射的假药,但反应出的症状相同。”简翊松反手锁门,黑暗里他的眼镜链擦过余杪的鼻梁。

“听着,解毒剂在钢琴共鸣箱里,但只够一人份—”

余杪突然咬住他的喉结:“闭嘴。”他扯开简翊松的皮带扣,金属撞击声盖过远处破门器的巨响。

“我带你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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