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昏睡了三天。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顾丛山也没闲着。
安排住院，又安排转院。先是联系经纪人告知情况，又联系助理收拾沈妄的行李。
最后联系了合作方。
为表诚意，亲自登门说明了情况。
做完这些还不够，他守在沈妄床边，时不时的就要摸下沈妄的体温，探一探沈妄的鼻息。
尽管心率监测仪上的心率没有变成一条直线，但他觉得，万一这东西坏了呢？万一不准呢？
万一昏睡的人突然出意外呢？
周迟休息的时候来了趟病房，并建议顾丛山请护工。
顾丛山没有接受这项建议。
人心难测四个字几乎刻进他骨子里。
他连S市的医院都信不过，又担心真出什么事错过抢救时间，这才就近去了S市的医院。之后在周迟的引荐和介绍下，勉强安心的在本市医院办理入住。
每天吃的饭菜也不是食堂的饭菜。谈生意时难免会聚在一起吃饭，他索性盘下几家餐厅，中餐西餐日料都有，即便去到陌生的餐厅，也会在对方动筷后再吃。
他最近吃的都是餐厅送来的。
不过现在，沈妄醒了。等下要让餐厅的人多送一份才行。顾丛山倒了杯水递去，又问：“等下想吃什么？”
沈妄嘴里发苦，“不知道，没胃口。”他捧着杯子喝了小半杯水，指腹在玻璃杯上来回摩挲，在心头打转的困惑到底是问了出口：“我怎么会在医院？”
“车祸。”
“车祸？”沈妄一惊。
站在病床旁的人没多说，只道：“你伤的不重，但也需要吃药。”
“噢。”
沈妄轻声应了应，手里被人塞了一部iPad。
顾丛山：“你先玩着，我去拿药。”
说完，离开了病房。
“知道在哪儿缴费吧？”周迟在药单上签了名，但在递去药单之前，先递去一份协议书。
他在协议书的右下角点了点，“家属需要签名。”
顾丛山蹙眉：“沈妄没有亲人。”
周迟：“……我是说你，你签。你俩领了证，是合法伴侣。你不签难道我签吗？”
想起对方多疑的性子，他又补充：“这种情况下，不论是谁，都需要家属签字。一方面是让家属对病情有准确认知，另一方面是防止后续出问题家属推卸责任。”
“药一次性不会开太多，一次一周。你算着时间，药快吃完的时候就提前来医院开药。结婚证带了吗？去药房开药不止需要药单，还需要证明你和患者的关系。”
“用药剂量我都写上面了，拿药的时候工作人员会再告知你一次。记着，服药期间不能饮酒。第一星期的副作用会比较明显，一般就是嗜睡、肠胃不适。”
“大概4-8周病情会出现好转，但治疗前期需要格外留意，以防出现幻觉时他再次跟随。”
周迟说的时候，站在桌边的人已经签完字，眼看对方要拿着药单离开，周迟猛地将药单按住。
“你考虑清楚。”
顾丛山没说话。
周迟：“这不是小事。”
这也不是一段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精神类药物不能随意停药，而且他对他自己的病情并不清楚。如果他发现吃药的事，或是意识到，幻想中深爱他的人根本不存在，他可能会怨你，甚至恨你。”
“他就像是一个甘愿溺水的人，他没有觉察到危险，也没有向你求救。你想把他拉上岸，但要小心被他拽进水里。这份协议你签了字，就代表你要承担后续的所有责任。”
周迟不认为顾丛山是一个多么有责任心的人。
早些年他捡了只怀孕受伤的流浪猫，在他的悉心照顾下，小猫平安出生，猫妈妈也越来越健康。
顾丛山瞧着小猫可爱乖顺，拿走养了一星期，又耷拉着脸把小猫送回来。
‘这只小猫到处乱窜，还掉毛！’
但小猫就是这样。
前阵子答应收下小狗，会好好养。没几天又打电话要把小狗回去。
‘这只小狗听不懂人话，到处乱咬！’
可小狗就是这样。
世上没有完全让人省心的生命。地里的庄稼不是让它长多高，它就长多高；生病的宠物需要用心照料才会好转，生虫的植物需要喷药才能长得更加旺盛。
想掌控，想省心，想要绝对的乖顺听从。这本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这本就是顾丛山结婚的最初目的。
“现在这个情况……”
周迟话音顿了两秒，“离婚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生病的人不会再次受伤。
图省心的人不必担责。
医院的人很多。每个电梯口都站满了人，所幸病房的楼层不高，回去的时候，顾丛山走了楼梯。
周迟的话在脑海挥之不去。
一道声音将思绪中止，他听到那人提起他的名字。他抬眸看去，没看到人，只听到下楼的脚步声。
“……对对，就是天悦集团的那个。没想到沈妄跟他搞在一起了。虽然没拍到南琉的新恋情，但也不算没有收获。”那人边打电话边端详相机里拍到的照片。
末了，情绪激动的哎呀一声，低声道：“保真！就算不真，给他编成真的不就完了吗？”
“那俩人一开始在S市的市中心医院，我一路跟到A市。而且俩人都受了伤，到时候写个标题，就写‘当红流量为情所困，为爱自尽，昏迷多日至今未醒。’”
“你管他是不是当红流量呢，你爆八卦不这么写谁看啊？听说天悦集团的那个已婚了，正好，再加个知三当三豪门虐恋，这条肯定能——”那人话音一顿。
而后身形不稳的朝前载去。
所幸他及时抓住手边的护栏，但手机和相机还是摔了出去。他低骂一声，边捡东西边抬眼去看。
“哪个踹的老子……”
在瞧清对方模样后，那人顿时没了气势。踹他的不是旁人，正是他提及的主人公之一。
“顾丛山。”
他低声喃喃，回过神要去捡掉在台阶上的相机，不曾想被人抢先一步。
电话那端还传来同事的赞叹，同事对他编撰的内容五体投地。他挂断电话，视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相机，思索着要怎样收场，蓦地，听到对方也赞叹一句：
“拍得不错。”
“……”
几个意思？
他暗自腹诽，发现对方要取下SD卡时，慌忙伸手去夺，却被对方敏捷多开。他抓了个空，只能先礼后兵的伸出手，尽可能礼貌说：“这是我的东西。”
“哦。是么。”顾丛山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句，他取下SD卡，将相机丢给对方。
怎料没把握好力度，相机直接从楼梯滚了下去。
哐！
那人慌忙跑下楼，捡起相机一看，相机屏幕碎了，照片也没了。
顾丛山：“抱歉。赔你个新的。”
说是道歉，语气里却没半点歉意。
那人快步迈上楼梯，“你别以为——”
咚！
在胸腔翻涌的怒火才发泄半句。他原想砸去一拳，不曾想被人扼住手腕又被踹了一脚。
他倒在地上，不论是‘你别以为你能一走了之’，还是‘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全都化作了吃痛的闷哼。
本就心情不好的顾丛山，在听到编撰的八卦之后，心情就差到了极点。那些照片拍得是不错，都是偷拍，角度刁钻，但把昏睡不醒的人拍出一种破碎的美感。
“我不止赔得起相机，还赔得起你的医药费。”他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不、不用，不用您赔……”那人扶着墙面起身，偷拍本就算不上一件好事，事情闹大了他也占不到便宜，他连连后退，颇为识相的捡起自己的东西，快步离开。
病房内。
沈妄捧着倒出来的一点鸡汤，小口喝着。房门被推开时，他放下鸡汤，看了看顾丛山，又看了看顾丛山手里提着的东西。
那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的，想来就是他的药。
坐在床边的助理起身，礼貌恭敬的道了声“顾总”，又道：“这几天辛苦您了，小元哥昏睡这么久，我在家里担心，就想着来看看。”说完指了指保温盒里的东西。
“这是我特意炖的鸡汤，您等下可以尝尝。”
顾丛山应了一声，等助理离开后，瞥见床头柜放着的保温盒又蹙起眉头。
沈妄见状，解释道：“我想着等会儿和你一起吃，就没喝太多。就喝了一点。剩下的都是你的。”
“我不喝。”谁知道这鸡汤里放了什么。
沈妄：“真不喝啊？味道很好的，闻着就很香。”
顾丛山：“你不是没胃口？”
沈妄：“刚醒的时候确实没有，一闻到鸡汤的香味儿，食欲又被勾起来了。”
哪怕没听助理提起，他也知道顾丛山这些天一定很担心他。知晓顾丛山又是联系经纪人，又是安排住院转院，心底的情绪被再三酝酿，说话时声音也轻了许多。
“鸡汤很有营养的，你多少喝点吧。这些天辛苦你了，都是因为我，你才没休息好……”
眼里的红血丝，眼下的乌青，疲惫的神色，这些沈妄都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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