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妄在屋里偷偷做什么呢？
屋内的桌椅全成了摆设，沈妄一进卧室就瘫在床上，偏偏监控对准的是床以外的区域。
沈妄趴在床上做的事只能听见声音。像是打磨声。依稀能在画面边缘看到刀尖。
刺杀？
不太像。那把刀看起来很小，刀尖不算锋利。
下毒？
也不是。
他吃了沈妄准备的早餐，还吃了沈妄投喂的水果。
现在依旧平安无事。
起初他担心沈妄下毒，比如把毒素用针剂注射到水果，或是在炒菜熬粥时撒下一把粉末。
但随着相处的时日越来越久，他感觉沈妄好似没有这个心思。沈妄的心思都在小狗身上。
自上次用过早餐，他的警惕稍稍降低些，不过面对沈妄的投喂，也会特意挑选沈妄吃过的地方，挨着那片吃过的地方咬下一口；若沈妄没吃，他也不会吃。
对此，沈妄表示：好奇怪的癖好。
为什么非要吃他吃过的？
而且——
“我发现……”
“什么？”
“我不喂你，你就不吃。”沈妄说着，端起放在茶几的果盘，用牙签叉起一块水果，递去时又蓦地收回手，低头咬了一小半，才递到身旁人嘴边，“挺甜的。”
顾丛山蹙眉。
这不是喂不喂的问题。“我本来就不喜欢吃水果。”话虽如此，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吃下那半块桃子。
末了，他看着被塞进手里的A4纸，“这是什么？”
沈妄：“台词呀。”
顾丛山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没心思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扔下那几张纸就要走，却在起身时被人拽住。
“诶！你陪我一下嘛。”
沈妄手里拿着的是之前拍摄时的剧本，因着临时出了事故，拍摄无法进行。
所幸他演的是个很小的角色，对拍摄进度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剧方找了和他身形相仿的演员，拍了几个背影画面，而后安排那个角色下线。
他把对手戏演员的台词抄在了纸上。“我写得很工整，肯定不会出现看不清、认不出字的情况。你就照着上面念就行，不需要演，哪怕语气很生硬也没关系。”
气氛僵持两秒。
沈妄松了手，“好吧。我找管家演。”
顾丛山：“你威胁我？”
沈妄缓慢的眨眨眼，“这是……威胁？”
天地可鉴，他的一言一行都和这两个字不沾边。此时此刻，沉着脸色重新坐下的顾丛山，看起来才更像是会威胁人的那一个。
纸上的台词确实写得工整。
但能看出写字人本身的字迹并不好看，这般一笔一划规规矩矩的写下，倒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小朋友写下来的。
“演啊。”顾丛山催促。
“噢。”
沈妄应声，换了个姿势重新坐好。
剧本上的台词在开拍前他就背下来了，不过有阵子没拿起剧本，有几段剧情已然忘记。他再次翻阅背诵，试着通过不同的角度揣摩角色，奈何记忆力是硬伤。
他背了三天，本就不多的台词却还是背不顺畅。总归不是正式拍摄，他朝剧本上的台词扫去一眼，而后根据剧本设定的情景，进到角色的情绪里，他勾唇笑了笑。
“小美人，你是打哪儿来的？”他收回视线，抬眸看着坐在身旁的人，边说边挑了一下身旁人的下巴。
“……”
顾丛山突然后悔，他想他不该坐下，不该陪沈妄进行这场过家家游戏。剧方的拍摄已经结束，现在拿着剧本对戏很没必要。
他觉得不自在。
他没办法像沈妄一样进到状态。写在纸上的台词确实清楚，一些台词前面还有简短的情绪描写。但这些字词落在他眼里只是字词，每句台词他都念得平淡无味。
不过这并不妨碍沈妄的表演。
仿佛真的有镜头对准沈妄，仿佛真的有一束光打在沈妄身上。
“你为什么喜欢演戏？”顾丛山看过沈妄的资料，对沈妄的成长经历有大概的了解。
他以为沈妄进到娱乐公司是为了生活，为了钱。
如今又觉得，不只是这样。
“嗯——”沈妄拖着长音，他喝了口水，眼睫半垂，双唇轻抿，似在思索着怎样开口，又像是纠结要不要开口。
“就、就是，喜欢啊。”他语句不连贯的说着，手里的剧本被他晃了两下，又被他放在沙发。
他轻轻摩挲着剧本上的文字。
客厅静得能听见指腹摩挲的声响。
“我很小的时候就会想。”
沈妄缓缓出声，环绕四周的安静被撕开一条缝。
“如果我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我会是什么样，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如果我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我会是什么？是童话故事里讲述的勇者，还是被勇者杀死的恶龙？”
“可能是太好奇了。太好奇我的另一种人生是什么样，太好奇幸福的人生是什么样。”
“一开始演的时候谈不上喜欢。我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叙哥找到我，想签下我，还给我买了一件很暖和的棉服。当时就觉得他，我跟着他，会有不一样的生活。”
说到这儿，沈妄突然笑了一声。
“大概是太讨厌当时的生活了吧。想改变，想不一样，也被想象中的光鲜亮丽所吸引。”
“第一次演的时候，是一个背景板，没有台词。但当下的那个环境，会让我觉得我只是剧本中的角色。就比如这个剧本，演的时候，我就只是程小二，我不再是沈妄。”
“我是不是讲得有点多了……”沈妄抿抿唇，抱着靠枕倚在沙发，说话时朝身旁人瞟去一眼。
“没有。”顾丛山说。
这个话题是他挑起来的，听到的也是从未听过的。
他在监控画面里看过沈妄和管家的聊天，二人聊得很开心，聊的大多是些家常或趣事。
倒从未有过这些。
沈妄：“虽然小时候拿过奖状，不过那些奖状都是因为听话得到的。好像只有听话，别人的目光才会落在我身上。”
顾丛山眼睫轻颤。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心脏的某个地方微微发酸。
沈妄端起果盘，边吃边继续道：“但我确实没有其他厉害的地方，我不够聪明，不够活泼，也不够讨喜。演戏是我唯一一件，我喜欢、也觉得自己能做好的事。”
“我可以尝试不同的角色，可以演绎不同的剧情。总觉得，在演戏的时候，我找到了不一样的我。”
“这辈子没干过的坏事儿，演戏的时候全干上了。”沈妄能接触到的角色里，大多是不好的角色。他嚼着水果，口齿不清的嘟囔，“我平时可没调.戏过人。”
顾丛山沉默两秒，“那演挨打的戏，也会一直被打吗？”
就像那天他瞧见的，因着旁人的一些情况，一盆又一盆的黑水往沈妄身上泼。
沈妄：“演员之间会互相配合的，看着打得很疼，其实对手戏演戏没用多少力气。”
“你演过吗？”
“嗯。打了两下我就下线了，下一幕就开始演尸体。尸体比较难演，不能动，连呼吸也要尽可能的放轻，一些近景镜头需要憋气。”
顾丛山对沈妄演的尸体有些印象。
这主要是因为，上次在网上搜索时看了一两个相关视频，视频里都是沈妄演绎的各种惨状，演绎的尸体被p了花圈和灵堂，被打的戏份后期添加了一连串的笑声。
沈妄的评论区下面也有不少恶意p过的图，大部分图都是沈妄演绎尸体的画面截图。
那些评论骂来骂去，无非是爱蹭、倒贴、没有边界感，觉得沈妄没有和自己喜欢的艺人保持距离，觉得沈妄没有自知之明。
“你真不想公开？”
“不想。”就像曾经因为听话才得到夸奖，沈妄不想因为恋情才得到更多资源。
而且。
他觉得他和顾丛山的婚姻也没有很稳固。
就像一座随时都会塌陷的城堡，这段婚姻随时都会终止。
沈妄试探的问：“你想公开吗？”
他抬眸看去，指尖在怀里的抱枕上来回划动。不等对方回答，他便按捺不住般的：
“你不是……”
“什么？”
“就，那个。”
“哪个？”
“嗯——我还在住院的时候，你不是考虑过离婚吗？”
“谁跟你说的？”去拿药时，顾丛山确实和周迟聊起过离婚的话题。但这件事，除了他，就只有周迟知道。
“周迟告诉你的？”
“不是。小亮给我送鸡汤的时候，他听到了。他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经过医生办公室听到了两句。”
两句？
只有两句吗？
“哪两句？”顾丛山追问。
沈妄：“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他听不太清楚，就听见离婚是更好的选择，还听见有个声音说改天考虑什么的。”
出院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沈妄等了这么些天，也没听对方提起合约解除的事。
“你说你离婚会给我栋别墅，还会给我辆豪车，这个……还算数吧？”合约只写了车房。
别墅和豪车都是口头上说的。
不过离婚的话，每个月就收不到二十万的零花钱了。
哪个更好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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