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尽杯中茶水，将心中升腾起的几丝烦闷压下，虽然比起带队的大家长，云雪涯更爱独处独行，但既然已经决定带着他们，自然要把很多事情都担下。
“你们救了一个你们认为需要拯救的人，为此不惜付出了身上的全部银钱，我觉得值得肯定。虽然你们立借条时用了问道宫的名号，还用我做了添头，但是事有轻重缓急，问道宫的虚名和一个人的人生比起来，自然是活生生的人更可贵。而且我确实有着足够的自保之力。”
四人听到这里，心不仅没有落下，反而更加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说完了值得肯定的部分，接下来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一，你们不应该牵连宗门，宗门清誉不容玷污，清誉是收徒传道的基石，若被扣“纵容嫖赌”的污名，凡间父母宁让子女拜魔修也不入我门。”
“二，我虽是你们师父师兄，但我是我，你们不能拿我做抵押，不管我是否强大，你们都不应该不经过我的同意做抵押。”
“师父，是不是你在现场你就会——”看到房间中气氛有些沉重，林溯光想说点话缓和一下气氛。
“不。我不会答应用一千两金换一个人。”云雪涯的目光看向靳雪身后的小鹿女，小鹿女瑟缩了一下，一双天空色的眸子泪光点点，看起来楚楚可怜。
“一千两金虽然贵了点，但是我们付得起，比起这个，小鹿女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师父。”月溟千渡小声反驳。小鹿女转到了月溟千渡的背后，凄凄切切地扯着少年地袖子，让他的腰板挺得更直了些。
叶斩星觉得他不配做师兄的弟子，他根本不懂师兄的意思：月溟千渡总是这样，嘴上叫着师父，心中没有一点对师父的尊重，想来尊师重道从不在他的字典里面。他总是喜欢站在云雪涯的对立面，总是反驳，喜欢和云雪涯争个输赢高低，偏偏云雪涯总是纵容。这让叶斩星觉得心头火起。
“你们要么是五大世家的世家少主，要么是掌门独女，要么是月溟楼少主，凡俗界千两金，你们自然付得起。但是这就让你们不会动脑子了吗？让你们不识人间疾苦了吗？千两金在凡俗界便是一万两白银。就算小鹿女当初是青楼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就算养她长大还需要九百两银子，这对于青楼来说也是一笔极其暴利的买卖了。你今日用了千两金买一个小鹿女，明日这城中就会有更多的小鹿女被买入。你一挥千金的时候，究竟是想着能救下一个苦命的人，还是想着自己的一掷千金足风流，潇洒不羁？你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吗？”
叶斩星的质问，像足了一个巴掌，让四个人觉得分外难堪。他们……确实觉得……一掷千金很畅快。
看到四人低下头一副知错的样子，云雪涯并没有什么气愤或者指责，同样的事情经历过好几遍后，只有疲惫感，他只是接着道：
“三，靳雪，立了欠条还想一走了之，做人无信，蔑视凡人，将凡俗界的凡人视作可欺骗毁约之人。”
“四，月溟千渡……”
云雪涯透过眼前撇着嘴的徒弟身上看到了当初的好友的影子，叹了口气，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换了话题说道：“少年意气风发，难免有考虑不周之处。低调地、将价格压到一个合适的价格最好，但是此种结果也还行。不过，救一个人不单单是把她从一个地方带出来，你们想好怎么安置她了吗？”
月溟千渡：“我们带着她，带着她一起去妖族。”
云雪涯又想叹气了：“妖族极为重视血统，小鹿女身为半妖，血脉斑杂，到了妖族也会被狠狠压榨，我叫你读书时你不专心。”几人对视一眼，答不上来了，他们当初就是想着妖族就应该回到妖域，确实没想过血脉纯度的事情。
“你们就没有问过人家自己的意思吗？”把人救回来后既没有给人家一个好的安排，也没有问过人家的打算，这群孩子在家里或是在宗门里过得太过安逸，以至于有些天真。
“她？”众人皆一愣。
月溟千渡转过去问躲在身后的小鹿女：“你想去哪里？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你现在自由了，想去哪里都可以。”
小鹿女睁着泪汪汪的眼睛，拽着月溟千渡的袖子，希望月溟千渡不要抛下她，说自己并没有地方去，法力低微，希望能跟着月溟千渡，哪怕是当牛做马，也不愿意离开月溟千渡。柔弱孤女垂泪，英雄少年心中自然升起了保护欲，月溟千渡和靳雪安慰小鹿女，再三向她保证一定会带着她，让她放心。一时间那边三人场面热闹极了，倒显得云雪涯、叶斩星他们几个像个局外人。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情形，云雪涯对于以后会发生什么也有了大致的推断，一时间往事在眼前流转，心中更觉疲惫，竟是连叹气都觉得累了。
他按按眉头，手撑在桌上闭目养神，等着那边消停下来。
好一会儿，那边三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妥闭口安静了下来，等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云雪涯才出声：
“靳雪，身为师叔，作为长辈、带队者，严重失职甚至带头违法乱纪。从明日起，佩戴锁灵枷三年加真言符三个月。”
“月溟千渡，身为大师兄，不行规劝之责，劝阻师叔，反而挑唆师叔强赎人口。从明日起，佩戴锁灵枷两年加禁言符三个月。”
“林溯光、林栖梧，参与闹事，从明日起，佩戴锁灵枷三个月。”
月溟千渡略微有点不服气：“为什么我罚得这么重？”
云雪涯抬眼看他，问：“你声称“真爱”这件事实在荒唐。江湖儿女情长可以理解，但在青楼这种环境下一见钟情...你那是喜欢人家吗？”
“我那是想英雄救美。”
云雪涯问月溟千渡：“那你为什么只救了这一个姑娘？”
“呃...有的姑娘看起来也不需要我们救。”月溟千渡赶紧补上一句：“她们在楼里过得挺开心的，就只有小鹿女不想这样。”
云雪涯摇了摇头，感觉份外失望：“月溟千渡，你心不诚，既不是真心想要救苦救难，也不是真心喜欢小鹿女，在我门下，没有真心又妄言，犯了我的忌讳。”
“都退下吧，好好安置小鹿女。”
起身摆袖，云雪涯摆明了心情不好让他们快走的姿态。
林溯光拉着还想说什么的月溟千渡赶紧走，就不要再惹事了。门开又合上，云雪涯没有转身，只是问：
“你为何还不离开？”
叶斩星奉茶立到云雪涯身侧，问：“这小鹿女身份有异？”
奇了。“为何怎么认为？”
“师兄一向温和包容，这一路南下，不管月溟千渡有多少多么离谱的提议，都是答应了，只叮嘱了我们一些注意事项。但是此时对师叔他们赎买小鹿女一事，表现出了反对......我想是小鹿女身份有异。”
云雪涯转过身来定定看着叶斩星，难怪月溟千渡说叶斩星会在百年内成为正道魁首，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揣摩猜测旁人心思。
这没什么不好……只是说明叶斩星以前的生活并不如他们四人过得安逸。
“小鹿女是否身份有异，我并不能确定。我希望听到你观察后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云雪涯接过茶水，“回去吧。早点休息。”
门开又合上，云雪涯将茶杯放回桌上。
杯中水映着灯光晃荡，夜里梦境中故人浮现，今夜不曾好眠。
我发现有一个小可爱从第一章看到了第九章，不知道她会不会看到这一章。哈哈，你是唯一一位从第一章看到第九章的。我这一章卡文卡得很难受，磨了快一个星期，才写出两千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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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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