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朝阳生，今日几人格外的老实，按照在问道宫的作息起来练剑。
练完剑后，几个人招呼着上菜吃早饭，摆菜布筷，在云雪涯坐下前抢着为他擦椅子、擦桌面，就连筷子也是用烫过的布巾细细擦过，然后才将擦过的筷子递到云雪涯的手里，极尽殷勤。
靳雪朝林栖梧使眼色，林栖梧低头去舀糖水，假装没看见。靳雪朝林溯光甩眼刀子，林溯光也学哥哥低头舀糖水。
“咳咳，师兄。”靳雪迎难而上：“这天也太热了，哈哈。”
她舀了碗糖水放在云雪涯面前：“这么热的早晨，来碗糖水最好了，我加了红豆、薏米、花生、红枣，可好吃了。”
云雪涯将糖水放到了叶斩星面前，叶斩星乖乖吃掉，也不作声。
“嘶~”靳雪倒吸一口气，师兄不接她的招呀，那她还怎么开口求情？锁灵枷可是足足有三十斤，现在她的脖子，手腕，脚腕沉得抬不起。
她环顾一周，林溯光和林栖梧完全不和她对视，月溟千渡这家伙连声音也发不出，小鹿女瑟瑟缩缩的也不顶用，就只有叶斩星可以帮忙了。
于是她又给叶斩星夹了个包子过去：“师弟，光吃糖水不顶饱，吃包子，这酱汁可鲜了。”叶斩星的筷子夹住了靳雪的筷子，不让包子落到碗里。
“嘿！”靳雪手腕翻飞，两人较上了劲儿，在桌子前以箸为剑，打得有来有回。云雪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右手按在了桌子上，不让桌子被掀飞。
林溯光偷偷瞥了眼师父，觉得靳雪师叔想要为自己求情的事情没有戏，师父虽然脾气好，但是挺有原则的，说一不二。他昨天晚上才说了要他们几个从今天起带着锁灵枷，不可能今天就答应靳雪师叔的请求放过几人。
不然也不会让我们一觉醒来后就发现带上了锁灵枷，林溯光揉了揉手腕。今早挥剑时手、脚、脖子都不能灵活转动，两个时辰的早课练完，现在夹包子都手抖。
“啪！”叶斩星将靳雪的筷子打掉，包子正好落在靳雪自己的碗里。
“你的左手练的不错。”云雪涯面上带上了笑意：“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添上。”
叶斩星：“师兄，给我来个包子吧，闻起来挺香的。”
靳雪：“我给你夹的你就不要，云哥夹的你也不准要。”说完手伸出直接去夺云雪涯夹着的包子。但是云雪涯的速度更快，几乎一眨眼，包子就到了叶斩星碗里。
靳雪准备直接抢碗里的，反正不准吃。
“靳雪。”云雪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不高不低，暗含警告。靳雪只好乖乖坐下了。
又给叶斩星夹了个包子放在碗里，再给他添了一碗糖水，云雪涯放下筷子，直视靳雪的眼睛：“我知道你往日做了什么事受罚，在掌门面前求求情或者闹一闹就过去了，但是我这里不行。在我这里，错了就要受罚，不是插科打诨就能糊弄过去，也不是小意讨好就能减免的。”作为掌门的明珠，整个宗门的长老们都是靳雪的叔叔伯伯，看着这个姑娘一点点长大，靳雪人乖嘴甜，又没犯过什么大错，那些小错误基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其过去，让靳雪养成了惯于撒娇卖萌逃避惩罚
靳雪气鼓鼓：“你这一板一眼的，真是无趣！砚哥才不会像你这样罚我。救了人还要挨罚，哪有这样的道理？”
云雪涯笑：“做任何事都要承担后果，救人也是。你不仅要带着锁灵枷，你还得凑齐你那一千两金。”
靳雪：“真给？这明显就是坑！”
云雪涯：“写欠条之前不想着这件事？写完了之后想赖账了？晚了。”这是以问道宫名义写的欠条，必须得认。
靳雪不解：“但是昨天不是才说了一千金会导致半妖买卖事情变得更严重吗？”
“这是两码事。欠条要消掉，一千两金要给。但是之后。”云雪涯特意点了一下林栖梧：“栖梧，有些事情也是要解决的，问道宫守信，但是不能吃哑巴亏。”靳雪和月溟千渡当惯了甩手掌柜，麻烦事都不想碰，林溯光是个直肠子，遇事直接拔剑，希望林栖梧能带着他们好好解决这件事。
“叶斩星，你和他们一起去，和林栖梧一起制定好方案。”云雪涯会作为他们的后盾，但是也不能凡事为他们解决，这种不大不小的麻烦用来练手最好了，就像这一路南下的经历一样，这都是少年少女们的磨刀石。
“拿不定主意，随时给我发讯息。”
不管是月溟千渡还是靳雪，家底颇丰，随手掏出的法宝随随便便就能换凡俗界的一千两金。但是这样的法宝也会导致凡俗界为此起争端，到时候搅动的风云更大。
在月溟千渡和林溯光的房间里，六人坐在桌前，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直接给金子不行，给法宝也不行，还一定要给。这不行的，那不行的，哪里有那么多讲究！”靳雪心中也升起了烦躁，连带着内心深处生出了对云雪涯的埋怨。
这一路南下，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不说，很多事情都是完全听了云雪涯的安排，靳雪作为问道宫的掌门之女从没有叫苦叫累，但是这件事让她从心里升起了抵触情绪。
“这就是很小的一件事情，救人还有错了，救人还救出麻烦了？而且如果不是妓院不愿意把我们赢的钱给我们，诬陷我们出老千，我们怎么会大闹？”
“靳雪师叔……”林溯光犹犹豫豫地开口：“我觉得师父说得没错。我们修真者五感异于常人，那些骰子……我们能听出来的。”
是啊，修真者五感异于常人，和凡人一起站在赌桌上，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出千呢？而且他们一行人，基本个个都是赢。林溯光还好，有哥哥林栖梧管着，赢了几把就被劝住了。月溟千渡和靳雪可不听劝，在赌场里搅动风云，把庄家都赢得黑脸了。
叶斩星和靳雪同辈，不用顾及她的身份，说话也就不客气多了：“凡俗界和修真界的法则限制就是因为修真者把凡人欺负狠了才出现的。你现在做的不也是在欺负凡人？”
“你！”靳雪拍桌，但是也想不出多好的反驳话语。她当然多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有心想要改正，但是这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为什么解决起来这么麻烦呢？
靳雪烦躁地喝了好几杯水，只觉得这南方的天气太热，让人的脾气也坏了起来。房间里一时间除了靳雪喝水倒水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咕咚、咕咚”在这样的背景音下，小鹿女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叶斩星一脸冷酷，其余几人脸上都有一种惹了麻烦不好解决的烦躁。
“恩公，要不还是让我回到楼里吧。我反正出来见过外面的世界了，比楼里的姐姐妹妹们幸运多了。恩公，别为了我这样的人伤神。”
小鹿女低着头，长睫垂落，从那半边美丽的侧脸和脖颈弯曲的皎白曲线上，能看到她的失落和悲伤，她说完抬头冲靳雪一笑，眼眶含泪带着几丝倔强：“能遇到恩公几人，我心里高兴极了，也是我福薄……”
月溟千渡扯着靳雪的袖子直摇头，他说不了话，但是心里在呐喊：师叔！救救瑶妹！不要啊！不要让她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叶斩星突然开口问：“还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总不能真叫小鹿女吧，这不像楼里姑娘会取的名字。”
众人都是一愣，确实，当时在楼里遇到这个鹿族半妖姑娘时，大家都是忙着躲避追赶，情况太混乱了，没人好好问过她叫什么，月溟千渡也是神经兮兮地叫她瑶妹妹，是林栖梧给师父汇报时说了小鹿女，于是大家都叫她小鹿女了。
“我……贱名恐污了各位恩公的耳朵。”小鹿女也有一下的慌乱：“恩公们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那怎么行呢？只有尊者长者可以赐名，我们怎好随意叫你，这太失礼了。”林栖梧搭话，给小鹿女倒了一杯茶：“你既不喜欢以前的名字，你现在可以想一个你喜欢的。”
说完温柔一笑：“别怕，我们不会把你送回去的。”
小鹿女似乎是被眼前的男子感动到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恩公，我想有个新名字，你们救了我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求你们为我取名吧。”
靳雪示意林栖梧：你来，取个好一点的。
“晞，有破晓之意，预示着人新生向上、充满希望。灵鹿一族多姓霜角，你若愿意，可以叫霜角晞。”
小鹿女轻轻点头：“多谢恩公。”
取名的小插曲一过，气氛好像也没有那么沉闷了。林栖梧干脆以带队人的身份安排几人去打听那座楼的相关消息，看看它背后是什么人，能不能用上家族的关系。
修真世家一直和凡俗界的掌权者有联系，家族的某些分支就是在凡俗界扎根，支持不同的凡俗界国家。
晚餐时，靳雪他们还没有回来，云雪涯也没有下去，而是在房间里给砚生漪回信：毕方城最近异动频繁，云雪涯作为幕后的推手，准备一登岛就发动重新洗牌，在这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他拿主意。
又是一根蜡烛将要燃尽，林栖梧才敲门进来回话。
“师父，都解决了。”
云雪涯静静听完林栖梧的汇报，微微颔首。林栖梧用了林家在凡俗界的实力，不仅解决了小鹿女赎身的事，还顺手将这个南方城镇里面所有拐卖妇女儿童的事情都清查了一番，救出了不少姑娘，给她们都安排了去处，还提拔了一个年轻有正义感的小吏上来，有林家在背后给他撑腰，以后走私人口和拐卖妇女儿童的事情会得到有效遏制。
“嗯，做的好。”云雪涯露出了今天第一个顺心的笑。
“我们动用了林家的势力……”林栖梧试探着开口。
云雪涯告诉林栖梧：“家族势力是一把很好的刀，是你生来就有的工具，你用它做的是好事。”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怪罪，况且个人能力有限，如果不靠家族势力，他们几人就只能解决小鹿女赎身、问道宫欠条的事情，至于清查所有拐卖妇女儿童、逼良为娼之类的事情，他们完全无法顾及。而提拔一个小吏上来，就更体现了林栖梧做事考虑周全的特点。云雪涯很满意。
林栖梧走后不久，又有人敲门。云雪涯本打算直接熄灯休息，直到门口传来叶斩星的声音：“师兄，是我。”
叶斩星进来，将小鹿女的卖身契和在官府查到的记录给云雪涯看。纸张已经泛黄，显示年代已久，但是字迹还是清晰可见，写着
“立卖身契人刘王氏，系江苏扬州府江都县人，因夫亡家贫，无力养活，情愿将亲生女霜角晞，年十岁，卖与扬州翠红院李妈妈名下为妓。当日三面言定，身价银五十两整，其银即日交足。自卖之后，任凭李妈妈教导技艺、接客婚配，永无赎身。倘有不测，各安天命。此系自愿，并无逼勒。恐后无凭，立此卖身契存照。”
多好笑啊，此处不是扬州，小鹿女多年前又怎会叫霜角晞呢？
云雪涯只是笑笑，对叶斩星说：“既然她想跟着那就让她跟着吧，这次赶走了，下次也会来的。”
云雪涯每天都很累，事情多得爆炸，压力爆炸，还没有人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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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霜角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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