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程墨发现自己在书桌前趴着睡了一夜。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锈,他揉着后颈直起身,第一眼就看向床头的青铜镜。
镜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即使在夏季的早晨也不该有的现象。程墨伸手触碰,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
"祁悦?"他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自从博物馆那晚后,祁悦已经沉寂了两天。程墨一度担心她再也不会出现,直到昨晚镜面突然结霜,房间温度骤降,他才确信她还在,只是需要时间恢复。
厨房里,程墨机械地往面包片上抹花生酱,思绪却飘回那个梦——祭坛、完整的青铜镜、古装的祁悦...还有黑衣人。那个被称作莫云天的男人。他打开手机再次查看莫云天的照片,那张看似儒雅的面孔下,隐藏着什么?
"盯着仇人的照片看可不好消化。"
"噗——"程墨一口咖啡喷了出来,转身看见祁悦倚在厨房门框上。她今天幻化了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睛明亮有神。
"你...没事了?"他放下杯子,不确定该不该上前。
祁悦径直走向冰箱,拿出果汁:"好多了,多亏你这两天往镜子上滴的血。"
"什么血?我没—"程墨突然想起,他手臂伤口结痂前,确实有几次不小心蹭到了镜面。
祁悦喝了一大口果汁,喉头滚动:"守镜人血脉对镜灵是最好的补品。"她放下瓶子,直视程墨,"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让程墨心头一暖。他注意到祁悦似乎有些不同了——更加实体化,举手投足间少了些飘渺感,更像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你的伤呢?"祁悦突然抓起他的手臂,卷起袖子检查。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色痕迹,周围皮肤下有极淡的金色纹路,像叶脉一般若隐若现。
"愈合得很快。"她轻触那些纹路,"血脉正在觉醒。"
程墨缩回手:"什么意思?什么守镜人血脉?那个黑衣人也提到过。"
祁悦的表情变得复杂:"说来话长。先告诉我,这两天有什么发现?"
程墨带她来到书桌前,电脑屏幕上是他整理的关于莫云天的资料:"他表面上是著名古董收藏家,名下有多家博物馆和基金会。但你看这个—"他调出几张不同年份的照片,"从1980年到现在,他的样子几乎没变过。"
祁悦眯起眼睛:"邪修驻颜术。他肯定找到了某种延长寿命的方法。"
"还有更奇怪的。"程墨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我黑进了博物馆的借阅记录—别问怎么做到的—发现玄冥会取走的不仅是青铜碎片,还有一批同遗址出土的竹简。"
祁悦猛地抓住程墨的肩膀:"竹简上记载了什么?"
"不清楚,记录上只写着'卜辞类文献'。"程墨皱眉,"你想到什么了?"
祁悦的瞳孔微微扩大,呼吸急促起来:"大劫...他们想重现大劫..."
她的身体突然摇晃,眼中的神采涣散,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晦涩的音节。程墨这次听懂了大部分:"...天倾西北...地陷东南...镜碎则劫起..."
"祁悦!"程墨扶住她,"回来!别陷进去!"
祁悦浑身一震,眼神重新聚焦:"我说了什么?"
"一些关于天地崩塌的话。"程墨谨慎地回答,"什么是'大劫'?"
祁悦按着太阳穴:"记不清...只感觉非常危险。"她突然抓住程墨的手,"我们必须找回其他碎片,赶在玄冥会前面。"
程墨点点头,打开一个地图软件:"我查了D-2031碎片的出土地点,在城东的汉代遗址。如果其他碎片也在那附近—"
"不,"祁悦打断他,"神镜碎裂时,碎片散落四方。下一块..."她闭上眼睛,像是在感应什么,"在水边...有很多桥的地方。"
"苏州?杭州?"程墨猜测。
祁悦摇头:"更近...城市里的水。"
程墨灵光一闪:"临江古玩市场!就在滨江边上,那里有座明代石桥。"
祁悦眼睛一亮:"对,就是那里!我能感觉到微弱的共鸣。"
程墨正要说话,手机突然响起。是林城。
"喂,小林哥?"
"程墨,你今天能来趟店里吗?"林城的声音有些急促,"有重要的事。"
挂断电话,程墨和祁悦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觉得他知道了什么?"祁悦问。
"不确定,但林城对古董的见识很广,也许能提供关于玄冥会的线索。"程墨犹豫了一下,"你要一起吗?"
祁悦摇摇头:"我现在状态不稳定,容易暴露。你去,我通过镜子看着。"她指了指程墨口袋里的青铜镜,"只要镜子在你身边,我就能感知周围。"
程墨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为什么玄冥会的人能认出你是镜灵?你看上去就是普通人啊。"
祁悦的表情变得凝重:"他们不是靠眼睛辨认,而是感知灵力波动。"她顿了顿,"你现在也有了微弱的灵力,靠近他们时要格外小心。"
带着这个令人不安的提醒,程墨独自前往古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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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斋今天没有营业,门口的牌子翻到"暂停营业"一面。程墨推门进去,铃铛声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刺耳。
"后面。"林城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程墨穿过摆满古玩的货架,发现林城正在小心地擦拭一把青铜剑。桌上摊开几本古籍,其中一本正是上次那本《太平广记》。
"坐。"林城头也不抬,"手臂怎么样了?"
程墨心里一惊:"什么手臂?"
"别装了。"林城终于抬头,眼神犀利,"你被玄冥会的破灵刃所伤,伤口应该有金色纹路。"
程墨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二十年前,我也受过同样的伤。"林城卷起左袖,露出手臂上的一道疤痕,周围皮肤隐约可见金色痕迹,"守镜人一脉相承的标记。"
"守镜人..."程墨喃喃重复这个陌生词汇,"祁悦也提到过。"
林城的眼睛亮了起来:"她醒了?很好。"他放下青铜剑,"听着,时间不多了。莫云天已经得到两块碎片,如果集齐三块,他就能暂时启动神镜的部分力量。"
程墨大脑飞速运转:"等等,你知道祁悦?知道青铜镜的事?你到底是—"
"林城,第三十七代守镜人。"他郑重地说,"我们的职责是守护神镜,防止它落入玄冥会之手。"他苦笑一下,"虽然到我这一代,已经做得很失败了。"
程墨想起老人将青铜镜交给他的情景:"那个给我镜子的老人也是守镜人?"
"应该是某位前辈化装的。"林城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木盒,"这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盒子里是一块古朴的玉牌,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
"护身符,能掩盖你的灵力波动。"林城帮程墨戴上,"玄冥会的人就感应不到你了。"
程墨摸着玉牌,冰凉温润:"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守镜人传统是'不引不渡'。"林城叹气,"除非血脉自己觉醒,否则我们不能主动干涉。直到你被破灵刃所伤,我才确定你确实是这一代的守镜人。"
程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祁悦...她到底是什么?镜灵?还是..."
林城的表情变得复杂:"她没告诉你?"
"她说记忆不全。"
"某种程度上这是真的。"林城斟酌着词句,"神镜有灵不假,但祁悦...她比普通镜灵更特殊。你会在适当时候知道的。"
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让程墨有些恼火,但他知道追问也没用。转而问道:"临江古玩市场,那里会有碎片吗?"
林城挑眉:"你的感应很准。根据记载,第三块碎片确实在那一带流转。"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片,"找这个叫赵三爷的,就说是我介绍的。他手里有批新货,其中可能有你要的东西。"
程墨接过名片,突然想到什么:"林哥,什么是'大劫'?祁悦提到过,但记不清详情。"
林城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上古传说,天地有大劫,周而复始。神镜原本是镇劫之器..."他欲言又止,"这些对你来说还太早。先找回碎片要紧。"
离开古今斋时,程墨感觉口袋里的青铜镜微微发热。走出两条街后,祁悦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林城没有完全说实话。」
程墨吓了一跳,差点撞上路灯杆:「你能直接在我脑子里说话了?」
「镜子在你口袋里,玉牌又增强了联系。」祁悦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说的大部分是真的,但关于'大劫'的部分...我能感觉到他在隐瞒什么。」
回到家,祁悦从镜中完全现身。她看起来比早上更加实体化,甚至能在阳光下投下淡淡的影子。
"临江古玩市场,"她直接说,"我们必须尽快去。"
程墨点点头:"林城给了联系人。但他说那里鱼龙混杂,玄冥会很可能也有人在盯梢。"
祁悦沉思片刻:"你需要学些基础法术自保。现在你体内灵力已经开始觉醒,应该能施展简单术法。"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祁悦尝试教程墨控制灵力的方法。令人惊讶的是,程墨学得极快。到傍晚时,他已经能让一枚硬币悬浮在空中近十秒。
"不可思议,"祁悦评价,"普通人数月才能做到这样。"
程墨看着自己的手掌:"感觉...很自然,就像一直都知道怎么做,只是忘了而已。"
祁悦的眼神变得深邃:"前世记忆会通过血脉传承。"她突然伸手按住程墨的额头,"放松,让我看看你的灵脉。"
一股清凉的气息涌入程墨脑海。他闭上眼睛,竟然"看"到了自己体内的景象——无数金色细线在血管间流动,汇聚在心脏附近,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
突然,漩涡剧烈震动,一股强大的力量顺着金线奔涌而出。程墨不受控制地张开手,一道金光射出,在对面的墙上烧出一个焦黑的符号——和青铜镜上的一模一样。
"啊!"他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这是什么?"
祁悦同样震惊:"镜纹...只有守镜人嫡系才能施展的..."她的话戛然而止,猛地转向窗户,"有人来了!"
门铃响起。程墨透过猫眼看到一位快递员。
"程墨先生?加急包裹。"
签收后,程墨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和一把钥匙。纸条上写着:"今晚十点,临江古玩城地下三层B区12柜。小心尾巴。——林"
祁悦嗅了嗅纸条:"有血腥味。"
程墨心头一紧:"林城出事了?"
"很可能是个陷阱。"祁悦严肃地说,"但也可能是真线索。"
程墨沉思片刻,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们得去看看。但要做好准备。"
他打开衣柜深处的一个暗格,取出父亲留给他的老式怀表。打开表盖,里面不是照片,而是一张泛黄的符纸。
"我爸留给我的,说是家传护身符。"程墨解释,"现在看来,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祁悦仔细检查符纸:"古老的守护咒,效力已经很弱了。"她将符纸贴在程墨胸口,"我会加强它。但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你自己。"
夜幕降临,程墨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今晚之后,一切可能都不一样了。
祁悦来到他身旁,月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有那么一瞬间,程墨觉得她像个真实存在的女孩,而不是镜中幻化的灵体。
"害怕吗?"她轻声问。
程墨诚实地点点头:"有点。但更多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我正在做注定要做的事。"
祁悦微笑,那笑容里藏着千年的忧伤:"因为轮回不止,宿命难违。"
她伸手轻轻握住程墨的手。第一次,她的手不再是冰冷的,而是带着人类的温度。
"无论发生什么,"她看着程墨的眼睛,"记住,镜子的另一面永远有光。"
程墨正想追问这句话的含义,祁悦却已经松开手,化作青烟回到了镜中。
口袋里的青铜镜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无数未言的秘密。程墨深吸一口气,拿起钥匙和手机,走向门口。
今晚,他们将主动踏入玄冥会的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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