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纱窗帘,在程墨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猛地睁开眼,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那个梦又来了——古式楼阁,漫天桃花,还有那双含泪的眼睛...但这次更加清晰,清晰到他几乎能触摸到梦中女子的脸庞。
祁悦的脸。
程墨坐起身,抓起床头的青铜镜。两块碎片拼接后,镜面已经恢复了约三分之一,那些神秘的符号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金红色。
"祁悦?"他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自从黑市那晚后,祁悦已经沉寂了三天。镜子不再冰冷,而是保持着恒定的体温,这让他多少安心些。
程墨走进浴室,用冷水冲了把脸。抬头时,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自从两块碎片合二为一,那些梦境就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真实。更奇怪的是,醒来后他有时会不自觉地写出一些陌生又熟悉的古体字,或者说出一两句古老的语言。
客厅里,手机嗡嗡震动。是林城发来的信息:「还活着?听说玄冥会昨晚折了两个好手,莫老鬼暴跳如雷。干得漂亮。」
程墨皱眉回复:「不是我干的,是祁悦。你伤势如何?」
「死不了。小心点,莫云天亲自出马了。第三块碎片在青灵山老君庙,但别急着去,等我消息。」
程墨刚放下手机,突然感到一阵异样的波动从卧室传来。他冲回去,发现青铜镜悬浮在半空,散发出柔和的青光。
"祁悦!"
光晕中,祁悦的身影逐渐成形。这一次,她的装束完全变了——不再是现代服装,而是一袭素白古装,宽袖长裙,腰间系着淡青色丝绦,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更惊人的是,她的实体化程度前所未有,甚至能在阳光下投下淡淡的影子。
"我回来了。"她轻声说,声音如同清泉击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程墨张口结舌:"你...你的衣服..."
祁悦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也有些困惑:"这是我...本来的样子?"她摸了摸发簪,"记忆恢复了一些,灵体也会随之改变。"
"你记起什么了?"程墨小心地问。
祁悦的眼神变得复杂:"很多...又很少。"她飘到窗前,阳光穿透她的手掌,"我知道自己是谁了。祁悦,青云门最后一位守镜修士。"
"青云门?守镜修士?"程墨坐到床边,"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北宋末年。"祁悦转过身,阳光在她身后形成一圈光晕,"金兵南下前夕,我奉师命守护'太虚神镜',也就是这面青铜镜的前身。"
程墨心跳加速:"那后来..."
"后来镜碎人亡。"祁悦平静地说,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玄冥会的前身——破镜宗想要夺取神镜,解开其中封印的幽冥通道。我与他们周旋多年,最终..."
她突然停下,像是被什么刺痛般捂住胸口。
"别勉强。"程墨下意识上前扶住她,惊讶地发现能真切地感受到她手臂的温度和重量,"你现在...几乎和真人一样。"
祁悦微微一笑:"两块碎片让我能维持更稳定的实体。"她的目光落在程墨右手掌心的金色印记上,"你的血脉也在觉醒,比我想象的更快。"
程墨翻过手掌:"这是什么?为什么和镜子上的符号一样?"
"因为..."祁悦犹豫了一下,"因为你是守镜人血脉的最后传人。千年前,青云门与守镜人一族世代交好,共同守护神镜。"
程墨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的保留:"只是这样?"
祁悦避开他的目光:"还有些记忆碎片没整理清楚。"
程墨正想追问,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陌生号码,只有简短一句话:「今晚八点,临江茶楼三楼雅座。事关生死。——故人」
"谁发的?"祁悦凑过来看,发丝垂在程墨肩上,带着淡淡的檀香。
"不知道。"程墨皱眉,"可能是陷阱。"
祁悦突然紧张起来:"等等...这个号码..."她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应什么,"有阴冷的气息...是玄冥会的人,但又不完全一样..."
程墨决定回拨过去,但提示是空号。
"林城说过莫云天亲自出马了,"他回忆道,"会不会是他?"
祁悦摇头:"莫云天不会这么迂回。他若找到我们,直接动手就是了。"她沉思片刻,"不过,我们确实需要更多信息。两块碎片在手,玄冥会一定会加紧行动。"
程墨点点头:"那今晚去看看,但要做好准备。"
祁悦突然抬手轻触他的额头:"先解决你的问题。那些梦境已经影响到你的神志了。"
一股清凉的气息涌入脑海,程墨眼前突然闪过一连串画面:一座古色古香的楼阁,满树桃花下,古装的自己正与祁悦执手相视...两人身着喜服,在铜镜前交拜...烽火连天中,自己挡在祁悦身前,胸口插着一支箭...
"啊!"程墨踉跄后退,那些画面带来的情感冲击几乎让他窒息,"这些是...记忆?"
祁悦的脸色苍白:"你看到了什么?"
"你...和我...不,是前世的我们..."程墨语无伦次,"我们认识?不只是守护者与被守护者的关系?"
祁悦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平静:"镜守与镜灵之间本就有特殊联系。"
"不对。"程墨直视她的眼睛,"那些画面里,我们是...恋人。"
房间陷入沉默。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好奇地歪头看着这对奇怪的男女。
终于,祁悦轻叹一声:"你看到的没错。前世...你叫程牧之,是守镜人一族的少主。我们..."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确实有过婚约。"
尽管已经猜到了答案,亲耳听到还是让程墨胸口发紧。难怪初见时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难怪祁悦看他的眼神时而温柔时而悲伤...
"后来呢?"他轻声问,"发生了什么?"
祁悦的身影微微晃动:"金兵南下,破镜宗勾结外敌,想要夺取神镜打开幽冥通道,召唤阴兵。牧之你...为保护我和神镜而死。临终前,你将守镜人血脉之力注入神镜,助我完成封印。"她抚摸青铜镜,"但代价是...神镜破碎,我的魂魄也被吸入其中,成为镜灵。"
程墨消化着这些信息,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所以...你等了千年?"
"不全是等待。"祁悦摇头,"镜中无岁月,大多时候我处于沉睡状态。直到感应到守镜人血脉重新现世...也就是你。"
程墨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前世今生的羁绊太过沉重,眼前的祁悦既是那个与他有过誓约的女子,又是一个千年之隔的陌生人。
"不必有负担。"祁悦仿佛看透他的心思,"你是程墨,不是程牧之。前世种种,不该成为今生的枷锁。"
话虽如此,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变得微妙起来。程墨不自觉地更加留意祁悦的一举一动,而祁悦偶尔投来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下午,程墨决定做些准备应对晚上的会面。他翻出父亲留下的一个老式怀表,里面藏着几张泛黄的符纸。
"这些有用吗?"他问祁悦。
祁悦检查符纸:"基础护身符,效力有限但聊胜于无。"她突然皱眉,"等等,这图案..."
她指向其中一张符纸边缘的微小印记——一个完整的镜子图案,与玄冥会的破碎镜子相反。
"守镜人标记。"祁悦若有所思,"你父亲知道些什么。"
程墨回忆道:"他很少谈家族史,只说我们这一脉有些'特殊传统'。"他苦笑,"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他总叮嘱我远离古董市场了。"
祁悦正要说话,突然身体一僵,猛地转向窗外:"有人监视我们。"
程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对面楼顶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玄冥会?"
"不,感觉不一样..."祁悦警惕地观察着,"更古老的气息。"
她挥手布下一层淡蓝色的光罩,将整个房间笼罩:"障眼法,暂时安全。但我们需要换个地方商议晚上的事。"
程墨带祁悦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现代装束的祁悦吸引了不少目光,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被注视,专注地教程墨一些基础法术。
"灵力运转如同呼吸,"她指导道,"不要强行催动,要顺应其自然流动。"
程墨尝试引导体内的暖流,惊讶地发现比之前顺畅许多。一块方糖在他指尖上方缓缓旋转。
"进步很快。"祁悦赞许地点头,"你的血脉记忆正在苏醒。"
"前世的我...很强吗?"程墨好奇地问。
祁悦的眼神变得悠远:"牧之他...天赋异禀,二十出头就掌握了守镜人一脉的全部秘术。"她轻轻握住程墨的手,"你有他的血脉,但不必成为他。做你自己就好。"
这句话让程墨心头一暖。正当他想回应时,咖啡馆的电视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
"...著名慈善家、古董收藏家莫云天先生今日抵达本市,将参加明晚的博物馆慈善晚宴..."
画面切换到一个穿着考究唐装的中年男子,面容英俊,举止儒雅,完全看不出是祁悦口中的"千年邪修"。但当他抬手向镜头致意时,程墨清楚地看到了那枚破碎镜子戒指。
"他公开现身了。"程墨低声道。
祁悦的瞳孔微微收缩:"挑衅。他知道我们能看到这新闻。"她盯着屏幕中莫云天的眼睛,"他在告诉我们...游戏开始了。"
傍晚,两人回到公寓做最后准备。程墨换了身深色衣服,将符纸和青铜镜贴身放好。祁悦则恢复了古装形态,说这样更能发挥全力。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离开我超过三步距离。"祁悦严肃地说,"莫云天若亲自出手,现在的我们毫无胜算。"
程墨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如果前世的我那么强,为什么最后还是..."
"因为..."祁悦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因为我犯了错。我太依赖牧之的保护,没能及时完成封印。等他...等他用生命为我争取时间时,已经太晚了。"
程墨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她的手。这一次,祁悦没有抽开。
临江茶楼是座仿古建筑,飞檐翘角,灯笼高挂。程墨和祁悦从后门进入,避开大厅直接上到三楼。走廊尽头的雅间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
程墨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雅间内,一位白发老人正独自品茶。他穿着普通的灰色中山装,面容慈祥,但眼神锐利如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手小指上的玉戒——图案是一面完整的镜子。
"守镜人?"程墨警惕地问。
老人微笑摇头:"曾经是,现在只是个看客。"他示意两人坐下,"老朽姓周,是你父亲程岩的故交。"
程墨没有放松警惕:"证明给我看。"
周老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年轻的程岩与周老站在一处古建筑前,两人手中各持半块玉璧。
"你父亲去世前,将他的半块玉璧埋在老宅的梧桐树下。"周老说,"里面有他想对你说的话。"
程墨心头一震。父亲去世突然,确实没留下什么遗言。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祁悦冷冷地问,"守镜人一脉凋零至此,你们这些'看客'难辞其咎。"
周老叹息:"姑娘说得对。但有些规则...不得不守。"他看向程墨,"孩子,我来是警告你们。莫云天已经集齐四块碎片,只差你们手中的两块和最后一块在青灵山的。"
"四块?"程墨震惊,"怎么可能?"
"因为守镜人中有叛徒。"周老苦笑,"千年传承,难免出几个败类。"
祁悦突然站起身:"你不是来看客。你是'观镜人'一脉!"
周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姑娘好眼力。不错,老朽确实是观镜人后裔。我们这一脉不直接参与守护,只记录历史,平衡力量。"
"那为什么要帮我们?"程墨问。
"因为莫云天这次要做的,远超从前。"周老的表情变得凝重,"他不仅要打开幽冥通道,还要彻底逆转阴阳。月全食之夜,他将以神镜为媒,引九幽之力灌入人间。"
祁悦脸色煞白:"他疯了!那样会引发大劫,天地失衡!"
"正是。"周老点头,"所以观镜人一脉决定打破传统,介入此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古旧竹简:"这是《太虚镜谱》残卷,记载了神镜的来历和使用方法。或许对你们有帮助。"
程墨接过竹简,刚一展开,上面的文字就自动转化为他能读懂的内容。其中一段特别醒目:
"太虚神镜,女娲补天所遗五彩石炼化而成,可照三界,通阴阳。镜成双面,阳面主生,阴面主死..."
"等等,"程墨抬头,"双面?我们的碎片只是其中一面?"
周老赞许地点头:"聪明。你们手中的是阳面碎片,莫云天收集的多是阴面。若他先集齐阴面,即使不完整也能施展部分禁术。"
祁悦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痛苦:"不好...他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程墨扶住她。
"幽冥感应..."祁悦艰难地说,"莫云天正在尝试连接阴面碎片...我能感觉到..."
周老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灵泉露,能暂时屏蔽感应。"
祁悦服下几滴,脸色稍缓。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尖锐的鸦鸣。周老脸色大变:"快走!玄冥会的探子发现你们了!"
他推开后窗,指向一条隐蔽的小路:"从那边离开,直接去青灵山。别回住处,他们已经定位到那里了!"
程墨刚要道谢,周老却拦住他:"最后一句忠告: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包括林城。守镜人中的叛徒还未现身。"
离开茶楼,程墨和祁悦借着夜色掩护,直奔城郊的青灵山方向。路上,祁悦一直沉默不语。
"怎么了?"程墨小声问。
祁悦停下脚步,月光下她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程墨,有些事我还没告诉你...关于'大劫'的真相,关于镜灵的宿命..."
她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打断。树丛中传来沙沙声,十几个黑影正在逼近——每个额头上都纹着破碎镜子图案。
"跑!"祁悦拉起程墨的手,"是玄冥会的阴兵!"
两人向山上狂奔,身后的追兵如影随形。程墨感到体内的灵力前所未有地活跃,奔跑速度快得不似常人。祁悦则不时向后挥手,布下一道道光障延缓追兵。
半山腰处,一座破旧的道观隐约可见——那就是老君庙。
"到了那里就安全!"祁悦喊道,"庙里有古阵法能暂时阻挡他们!"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庙门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拦住去路。月光下,莫云天负手而立,面带微笑。他的眼睛完全漆黑,没有眼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祁修士,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还有...程牧之的转世?真是感人至深的重逢。"
祁悦将程墨护在身后:"莫云天,你违背天道,必遭天谴!"
莫云天大笑:"天道?我就是天道!"他抬手一挥,一道黑光直奔程墨而来。
祁悦结印抵挡,两股力量相撞,激起一阵狂风。程墨被冲击波掀翻,滚下几级台阶。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到祁悦正与莫云天激烈斗法,光芒四射。
"程墨,进庙找碎片!"祁悦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别管我!"
程墨犹豫了一瞬,但理智告诉他现在的自己帮不上忙。他转身冲向庙门,身后传来莫云天愤怒的咆哮和更加剧烈的爆炸声。
老君庙内漆黑一片,尘土味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程墨掏出手机照明,发现正殿中央供奉的不是老君像,而是一面巨大的青铜镜仿制品——但镜面已经破碎。
"第三块碎片在哪..."他焦急地环顾四周。
突然,手机光照到一个角落里的小供桌,上面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玉匣。程墨冲过去,打开玉匣——里面正是第三块青铜镜碎片!
就在他伸手去拿的瞬间,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放下它,程墨。否则祁悦会死得更痛苦。"
程墨缓缓转身,看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
林城站在阴影中,手中握着一把刻满符文的匕首,正抵在祁悦的咽喉处。她似乎受了重伤,几乎无法站立,被林城挟持着。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林城的左手小指上,戴着一枚与莫云天一模一样的破碎镜子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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