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夜，祁悦辗转难眠。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玻璃，像倒计时的心跳。她翻身起床，从书桌上拿起那个已经装了九颗纸星的玻璃瓶，轻轻摇晃。星星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遥远的回应。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程墨的短信："睡了么？"
祁悦立刻回复："还没。紧张？"
"有点。"罕见的坦诚。停顿片刻，又一条："明天在校门口等你。"
祁悦将手机贴在胸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拉开抽屉，取出一叠早已准备好的便签纸，每一张都写着不同的鼓励话语。这是她为程墨准备的"高考加油包"，每天考试前给他一张。
清晨，雨停了。祁悦比平时早半小时到达考点，手里紧攥着那个装有便签的信封。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考生和家长，嘈杂中带着一种紧绷的期待。
"祁悦。"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墨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微微潮湿，像是刚洗过。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眼神清澈坚定。
"给你的。"祁悦递过信封，"每场考试前看一张。"
程墨接过，指尖擦过她的手掌，温暖而干燥。"谢谢。"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今天的第一颗。"
第十颗纸星，比之前的都要大一些，上面写着"6月7日"和"语文"两个字。祁悦小心地接过，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布袋里。
"我查过了，"程墨突然说，"今天会是个晴天。"
祁悦抬头，发现东方的云层正在散开，一缕阳光穿透而出。她突然明白了程墨的意思——就像他曾经说的，星星一直都在，即使白天看不见的时候。
考场铃声响起，人群开始移动。程墨轻轻碰了碰祁悦的手腕："加油。"
"你也是。"祁悦深吸一口气，"考完见。"
第一科语文结束后，祁悦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程墨。考生们陆续出来，有人欢呼，有人哭泣。二十分钟过去了，程墨仍然不见踪影。正当祁悦准备打电话时，手机震动起来。
"提前交卷了，在西门。给你买了冰水。"
祁悦小跑着赶到西门，看到程墨站在树荫下，手里拿着两瓶冒着冷气的矿泉水。看到她来，他拧开一瓶递过来。
"怎么提前交卷了？"祁悦接过水，"作文写完了？"
"嗯。"程墨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想早点出来等你。"
祁悦想责备他太冒险，但看到他疲惫却放松的表情，话到嘴边变成了："作文题目是什么？"
"'星光不问赶路人'。"程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祁悦的心跳突然加速，脸颊发烫。她急忙喝口水掩饰："下午数学，别提前交卷了。"
程墨嘴角微扬："尽量。"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形成了固定的节奏——每场考试前在校门□□换纸条和纸星，考后在约定的地点碰头。程墨确实遵守了承诺，没有再提前交卷。祁悦的纸条也从最初的"加油"变成了更个性化的内容：
"数学第20题如果是立体几何，记得你教我的空间向量法。"
"英语作文别用太生僻的单词，阅卷老师可能不懂。"
"理综化学计算记得检查单位换算！"
程墨的纸星则每天变化着形状和颜色，但都会标注日期和科目。祁悦将它们一一收好，晚上回家后放进玻璃瓶。她注意到每颗星星的折痕都异常整齐，像是被反复练习过无数次。
第二天考数学时，祁悦在最后一道大题卡住了。汗水顺着背脊流下，她闭上眼睛深呼吸，突然想起程墨昨天给她的纸条："遇到难题时，想想我们在天台吃午饭的日子。"那个画面莫名让她平静下来，重新审题时，她找到了突破口。
最后一科英语前，程墨给祁悦的纸星是金色的，比其他都要精致。祁悦小心地拆开一角，发现里面还藏着一行小字："无论结果如何，我们的约定不变。"
她抬头看向程墨，发现他也正注视着自己，眼神中有种前所未有的柔和与坚定。祁悦突然有种冲动，想说些什么，但入场铃声打断了这一刻。
"考完见。"程墨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然后转身走向考场。
英语考试比预想的顺利。祁悦检查了三遍答题卡，直到终考铃响起才交卷。走出考场时，夏日傍晚的阳光洒满校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释然与不舍交织的气息。她快步走向约定的西门，心跳随着脚步加快。
西门空无一人。
祁悦环顾四周，没有程墨的身影。她拿出手机，发现两条未读短信：
"在校门口等你。"
"你在哪？"
发送时间是十五分钟前。祁悦连忙拨通程墨的电话，但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她小跑着穿过校园，远远看到校门口聚集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正在焦急张望。
"程墨！"祁悦挥手喊道。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轿车停在她面前。母亲从车窗探出头："悦悦！快上车，外公外婆在家等着呢！"
"妈，等一下，我..."
"快点，这里不能久停！"母亲催促道，"你爸订了餐厅，全家人都在等你。"
祁悦犹豫地看向校门口，正好看到程墨转身的侧影。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喊，正朝这边走来，但被人群阻挡着，速度很慢。
"妈，就一分钟，我同学..."
"祁悦！上车！"母亲罕见地提高了声音，"你知道外公身体不好，不能让他久等。"
祁悦咬了咬嘴唇，最后看了一眼程墨的方向——他已经被几个兴奋的同学围住，正在艰难地穿过人群。她无奈地拉开车门，上车前又回头望了一眼。
就在车门关上的瞬间，程墨终于冲出人群。他们的目光穿过车窗相遇，程墨的表情从期待变成惊讶，最后归于一种复杂的平静。他举起手，轻轻挥了挥，嘴角勾起一个勉强的微笑。
车子启动了。祁悦贴在车窗上，看着程墨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街角。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心痛，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时刻。
"那是程墨？"母亲突然问，"那个转学生？"
祁悦惊讶地转头："您怎么知道？"
"李老师提起过。"母亲目视前方，"说他成绩很好，但家庭复杂。"停顿了一下，"你们很熟？"
祁悦低头看着手中的金色纸星："嗯，好朋友。"
那天晚上的家庭聚餐，祁悦心不在焉。她偷偷给程墨发了短信解释，但直到睡前才收到回复："没关系。好好庆祝。明天见。"
简单的八个字，却让祁悦辗转反侧。她将金色纸星放进玻璃瓶，现在里面正好十颗，排成一列小小的银河。
高考结束后的日子突然变得空虚起来。学校组织了几次志愿填报指导会，程墨和祁悦都参加了，但总是被不同的同学或老师围住，没能好好说话。他们之间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静默期——每天互道早安晚安，却避开了那些更重要的话题。
成绩公布那天，祁悦正在厨房帮母亲包饺子。手机突然响起，是班主任的群发短信："高考成绩已出，查询通道开放。"
祁悦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她登录系统，输入准考证号，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厨房都能听见。
页面刷新：668分。
"妈！我考了668！"祁悦喊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母亲冲过来拥抱她，父亲从书房跑出来，连声说"好"。在一片欢庆声中，祁悦的第一反应是给程墨发消息："查到了吗？我668。"
三分钟后，回复来了："嗯。675。"
祁悦瞪大眼睛——这分数在全省能排上前500！程墨兑现了对父亲的承诺，还超额完成。她立刻拨通电话，但响了很久无人接听。再打，依然如此。
直到晚上，程墨才回电。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下午在父亲公司。他...很满意成绩。"
"太棒了！"祁悦真心实意地高兴，"这意味着你可以自由选择学校了！"
"嗯。"程墨顿了顿，"你呢？确定报南师大中文系？"
"嗯，明天就填志愿。"祁悦用手指绕着电话线，"你...还是南大建筑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嗯。"
这个简单的应答后，两人突然无话。明明有那么多想说的，却都堵在喉咙里。最终，祁悦轻声道："那...我们大学见？"
"大学见。"程墨的声音柔和下来。
挂断电话后，祁悦从书架上取下日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她画了两座相邻的校园建筑，然后在旁边写道："七分的距离，隔不开两颗相互环绕的星。"
与此同时，程墨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志愿填报指南。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壳——里面夹着祁悦高考期间给他的所有纸条。窗外，夏夜的星空格外明亮，但他只是盯着桌角那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母亲微笑的照片。
"妈，"他轻声说，"我想我找到属于自己的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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