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渊外围,黑雾缭绕。
祁悦仰头望着那道横亘在峡谷之间的巨大石门,喉头发紧。石门高逾百丈,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沟壑,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抓挠过。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镶嵌在石缝间的森白骨头,有些明显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
"古战场遗址..."程墨站在她身侧,折扇轻敲掌心,"据说千年前那场大战,修仙界陨落了七位大乘期老祖,他们的怨气凝而不散,形成了这幽冥渊。"
祁悦握紧剑柄,指尖发凉。玄天宗典籍中对幽冥渊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警告弟子切勿靠近。此刻亲临其境,她才明白为何这里被称为"修士坟墓"——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魔气,还有某种更为古老、更为暴戾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细小刀片刮过肺腑。
"有人比我们先到了。"程墨忽然压低声音。
石门前的空地上,十几名身着各色服饰的修士正在搭建临时营地。祁悦认出烈阳宗的赤红法袍、百草门的青绿纱衣,甚至还有两名身着紫金铠甲的皇朝供奉。
"玄天宗的人也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
祁悦转头,看见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快步走来。他剑眉星目,一身烈阳宗嫡传弟子的赤金法袍在昏暗环境中格外醒目,腰间悬挂的火焰纹玉佩显示其身份不凡。
"祁师妹,别来无恙。"青年笑容爽朗,却在看到程墨时明显僵了一瞬,"这位是..."
"程墨,散修。"程墨拱手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烈阳宗大弟子,赵无极。"青年回礼,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祁师妹,清岚仙子正在找你,各派代表要开个临时会议。"
祁悦点头,朝程墨递去一个"小心行事"的眼神,跟着赵无极走向中央大帐。她能感觉到赵无极刻意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肩膀几乎相贴。
"祁师妹,那个程墨...你了解多少?"赵无极压低声音,"他身上有古怪,我的赤阳瞳看到他周身笼罩着一层灰雾。"
祁悦心头一跳。赤阳瞳是烈阳宗镇派绝学之一,能看破虚妄。难道程墨的伪装并非完美无缺?
"路上偶遇的散修,实力不错。"她故作平静,"赵师兄多虑了。"
赵无极还想说什么,大帐已经到了。撩开帐帘,祁悦一眼就看到师父清岚仙子端坐在左首位置。她身着玄天宗标准的月白法衣,发髻一丝不苟,面容如冰雕般冷峻。只有在看到祁悦时,那双如古井般的眼睛才泛起一丝涟漪。
"师父。"祁悦上前行礼。
清岚仙子微微颔首:"坐我旁边。"
会议沉闷冗长。各派代表轮流发言,内容大同小异——边境魔物增多,弟子失踪,灵气异常。直到百草门长老提到一个细节,祁悦才猛地坐直了身子。
"...我们在三名失踪弟子最后出现的地方,发现了这个。"百草门长老取出一块漆黑如墨的晶体,正是程墨所说的噬心蛊!
祁悦余光瞥见师父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天衍宗的噬心蛊。"清岚仙子声音冷冽,"消失百年,竟又现世。"
帐内一片哗然。祁悦心跳□□父竟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
"天衍宗余孽难道还没死绝?"一位皇朝供奉厉声道。
"不可能。"百草门长老摇头,"百年前那场围剿,五大仙门联手,天衍宗上下三百余人无一逃脱。"
祁悦握紧茶杯,热气氤氲中,她看到师父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
会议结束后,清岚仙子将祁悦单独留下。
"那个程墨,什么来历?"师父开门见山。
祁悦早有准备:"自称散修,但功法路数古怪,弟子正在查。"
"他跟着你多久了?"
"三天。"祁悦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部分实情,"师父,他认得噬心蛊,还说这些被魔化的修士是被人为控制的。"
清岚仙子眼中寒光一闪:"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所有线索都指向幽冥渊。"
师父沉默良久,突然取出一枚青玉吊坠挂在祁悦颈间:"这是镇魂玉,能抵御幽冥渊内的幻术侵蚀。"她顿了顿,声音罕见地出现一丝波动,"离那个程墨远一点,天衍宗的人...都很危险。"
祁悦想问为什么,但师父已经转身离去,背影僵硬如临大敌。
回到临时营地,祁悦发现程墨正被一群各派弟子围着,气氛剑拔弩张。赵无极站在最前面,赤金法袍无风自动,显然已经运起了烈阳宗心法。
"怎么回事?"祁悦快步上前。
程墨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什么,各位道友对我这个散修很感兴趣,正在...交流心得。"
"交流心得需要动用赤阳掌?"祁悦冷冷看向赵无极。
赵无极收势,脸上堆笑:"祁师妹误会了,我只是想试试这位程道友的身手。毕竟幽冥渊危机四伏,队友实力不济可是会拖后腿的。"
程墨摇着折扇,笑容不变:"赵道友的赤阳掌已有七分火候,只是第三式'火云盖顶'转腕时稍显生硬,若能以气引而不以力催,想必威力更大。"
赵无极脸色顿变——这正是他最近修炼遇到的瓶颈!眼前这个"散修"竟一眼看破?
"我们明日一早进幽冥渊。"祁悦打断这场对峙,拉着程墨离开,"各派都会派出精英小队,分头探查。"
回到自己的帐篷,程墨布下隔音结界,脸上懒散笑容瞬间消失:"你师父认出噬心蛊了?"
祁悦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去见师父了?"
程墨指了指鼻子:"清岚仙子特有的寒梅香,沾在你衣领上了。"他顿了顿,"她是不是警告你离我远点?"
祁悦没有否认。帐篷内一时寂静,只有夜风拍打帆布的声音。
"明天进渊后,我们找机会单独行动。"程墨突然说,"五大仙门中有人不希望真相大白,那些被种了噬心蛊的弟子就是证明。"
"你怀疑内奸在高层?"祁悦心头一紧。
程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块半月形的玉牌:"拿着这个,如果明天我们走散了,它能带你找到我。"
玉牌入手温润,上面刻着繁复的星图。祁悦翻过来,背面刻着两个古朴小字——"天衍"。
"这是..."
"我师父的遗物。"程墨声音很轻,"现在它是你的了。"
祁悦胸口莫名发紧。她想起师父说的"天衍宗的人都很危险",可眼前这个愿意将师门遗物托付给自己的程墨,哪里像危险的样子?
夜深人静,祁悦辗转难眠。颈间的镇魂玉贴着皮肤,冰凉如师父的眼神。她悄悄撩开帐帘,看到程墨独自坐在营地边缘的巨石上,仰头望着幽冥渊上空那轮血月,背影孤独如遗世独立。
那一刻,祁悦忽然很想走过去,问问他天衍宗覆灭的真相,问问他为何独活,问问他背负着什么...但最终,她只是默默放下帐帘。
次日清晨,各派队伍集结在石门前。祁悦和程墨被分在第二探查队,同行的还有赵无极和两名百草门弟子。
"石门后是**道,大家紧跟着,千万别走散。"领队的皇朝供奉高声提醒,"一旦迷失,永生难出!"
石门在众人合力下缓缓开启,一股阴冷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祁悦下意识去摸颈间镇魂玉,却发现程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折扇横在胸前,一副戒备姿态。
**道内漆黑如墨,各派弟子纷纷祭出照明法器。祁悦的剑柄上镶嵌的明珠发出柔和白光,照亮方寸之地。石壁上满是斑驳痕迹,有剑痕,有爪印,还有大片大片已经发黑的血迹。
"跟紧我。"程墨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声音紧绷,"这里不对劲。"
祁悦刚要问为什么,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过,最前面的皇朝供奉已经消失不见,只余地上一滩鲜血。
"戒备!"赵无极大喝一声,赤阳掌轰然拍出,火光瞬间照亮整个通道——石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人面蜘蛛,每一只都有脸盆大小,腹部的人脸狰狞扭曲!
混战瞬间爆发。祁悦剑光如练,每一剑都精准刺穿一只蜘蛛的头部。程墨的折扇在空中划出金色轨迹,所过之处蜘蛛纷纷爆裂。但敌人数量实在太多,转眼间就有三名弟子被拖入黑暗。
"后退!"程墨突然拉着祁悦冲向一条岔道。赵无极见状想追,却被蜘蛛群拦住去路。
两人在迷宫般的通道中狂奔,身后沙沙声紧追不舍。拐过三个弯后,程墨猛地停下,折扇在墙壁某处一敲,一道暗门无声滑开。
"进来!"他拽着祁悦闪入,暗门随即关闭,将蜘蛛群隔绝在外。
黑暗中,祁悦能清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和程墨近在咫尺的呼吸。她刚要说话,四周突然亮起幽蓝光芒——他们站在一个圆形石室内,墙壁上满是栩栩如生的壁画。
"这是..."
"古封印图。"程墨声音沙哑,手指轻抚过壁画,"记载着幽冥渊真正的秘密。"
祁悦凑近细看,壁画描绘的是一场惊天大战:无数修士围攻一个背生双翼的黑色身影,最前方是五位手持不同法器的领袖。让她震惊的是,其中一位手持玉剑的女修,服饰竟与玄天宗创派祖师一模一样!
"五大仙门的始祖联手封印了魔尊..."程墨解读着壁画,"但代价是..."
话音未落,石室突然剧烈震动!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浓郁的黑雾喷涌而出。祁悦的镇魂玉瞬间变得滚烫,发出刺目青光。
"幻境触发!"程墨一把抱住祁悦,"闭眼!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东西!"
天旋地转中,祁悦只觉浑身一轻,再睁眼时已置身玄天宗大殿。师父清岚仙子高坐上位,面色铁青。
"祁悦,你可知罪?"师父的声音如冰刀刺来。
祁悦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跪在大殿中央,周围站满了玄天宗长老,人人面带怒色。
"弟子...不知。"
"勾结天衍宗余孽,泄露本门机密,导致幽冥渊封印松动,生灵涂炭!"师父厉声喝道,"你还有何话说?"
祁悦如坠冰窟:"不!我没有!程墨他..."
"程墨利用完你,早已逃之夭夭。"师父冷笑,"看看山下!"
大殿门轰然洞开,祁悦看到山下城镇已成火海,无数百姓在哀嚎。最可怕的是,那些肆虐的魔物身上,竟然都带着玄天宗的标记!
"不...这不是真的..."祁悦抱头尖叫,"这是幻境!"
"这就是你的未来。"师父的声音突然变成程墨的,"若你继续信任我。"
场景骤变,祁悦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中,四周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尸体。程墨跪在不远处,怀中抱着一具白发老者的身躯,仰天痛哭。那哭声如此真实,令祁悦心脏绞痛。
"师父...弟子无能..."程墨的声音支离破碎,"天衍宗三百零七口...血债...必血偿..."
祁悦想上前安慰,却见程墨猛地抬头,双眼血红:"都是因为你们!五大仙门...一个都逃不掉!"
他抬手一道金光射来,祁悦本能举剑格挡——
"祁悦!醒醒!"
真实的呼唤穿透幻境,祁悦浑身一震,发现自己仍在石室中,程墨正用力拍打她的脸颊,眼中满是焦急。
"你陷进去了!"他声音发颤,"我差点拉不回你..."
祁悦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泪水,而程墨的脸色也苍白如纸,显然刚从自己的心魔幻境中挣脱。
"我看到...天衍宗覆灭..."她哑声道。
程墨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我也看到了...你被师门问罪的场景。"他苦笑,"看来我们都有放不下的执念。"
石室再次震动,黑雾更浓。程墨突然拉起祁悦的手:"只有一个办法能破这幻境——你我灵力互通,形成循环。古籍上说过,'两心通明,幻境自破'。"
"灵力互通?"祁悦震惊,"那等于向你敞开全部经脉!"
"信我吗?"程墨直视她的眼睛,目光灼灼。
祁悦想起幻境中那个悲痛欲绝的程墨,又想起他将师父遗物交托给自己的瞬间。没有犹豫,她反手握紧程墨:"怎么做?"
"掌心相对,灵力相引。"
两人盘膝而坐,双掌相贴。祁悦深吸一口气,缓缓放开经脉禁制,任由灵力流向程墨。起初如涓涓细流,随后逐渐加速。奇妙的是,她的灵力进入程墨体内后并未被排斥,反而如鱼得水,循环一周后带着一丝陌生的温热感返回。
"这是..."祁悦惊讶地发现,程墨的灵力与她的竟完美契合,仿佛本就同源。
随着灵力循环加速,两人周身泛起淡淡金光。石室的黑雾如遇克星,开始剧烈翻腾。墙壁上的壁画突然亮起,五位始祖的形象栩栩如生。
"看!"程墨指向壁画某处。
在五位始祖上方,原本模糊的背景中显现出第六个身影——一个双手结印的修士,姿态竟与两人此刻灵力循环的状态极为相似!
"原来如此..."程墨眼中闪过明悟,"天衍玄天,本出同源!"
金光大盛,黑雾发出刺耳尖啸,如潮水般退去。石室中央的地面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幻境,破了。
两人同时收功,却仍保持着掌心相贴的姿势。祁悦能清晰感受到程墨掌心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
"刚才...那是天衍宗的秘术?"她轻声问。
程墨点头:"'同心诀',本是道侣双修之法。"看到祁悦瞪大的眼睛,他急忙补充,"当然基础版也可以用于破幻!"
祁悦不知为何脸颊发烫,匆忙起身:"我们该下去了。"
程墨跟着站起来,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天衍宗的'清灵丹',能快速恢复灵力。"他倒出一粒递给祁悦,"配方我以后教你。"
祁悦接过丹药,也从腰间锦囊取出一枚蓝色药丸:"玄天宗的'凝碧丹',稳固心神。"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无言的默契在此刻建立。
阶梯尽头,等待他们的将是幽冥渊真正的秘密——以及更多未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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