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山门前的石阶上,祁悦停下脚步,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牌坊。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在白玉石阶上投下斑驳光影。三个月前她离开时,还是宗门最受器重的弟子;如今归来,却带着满腹疑问和一个"需要监视"的天衍宗传人。
"紧张?"程墨站在下一级台阶上,逆光仰视着她。晨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勾勒出好看的轮廓。
祁悦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只是...不确定会面对什么。"
程墨轻笑:"堂堂玄天宗大师姐,回自己家还怕?"
"不是怕。"祁悦瞪他一眼,随即又叹了口气,"只是如果赵无极已经传讯回来,或者萧岩长老真的..."
"兵来将挡。"程墨一步跨上两级台阶,与她并肩而立,"再说,不是还有你师父吗?"
提到清岚仙子,祁悦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师父一向明辨是非,若知道萧岩可能勾结外人,定会主持公道。
两人拾级而上,沿途遇到的弟子纷纷向祁悦行礼,好奇的目光却在程墨身上来回打量。玄天宗少有外人来访,更何况是个陌生男子与大师姐同行。
"祁师姐!"一个圆脸少女从侧殿跑出来,满脸惊喜,"你终于回来了!宗主前天还问起你呢。"
"云儿。"祁悦微笑点头,"师父在何处?"
"清岚仙子正在凌霄殿与各位长老议事。"名叫云儿的少女偷瞄程墨一眼,脸颊微红,"这位是..."
"程墨,散修。"程墨拱手行礼,姿态无可挑剔,"途中偶遇祁仙子,承蒙不弃,得以瞻仰仙宗风采。"
祁悦差点翻白眼——这人装模作样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云儿眼睛亮了起来:"程公子客气了。祁师姐,要不要我先带你们去休息?宗主他们可能要议到午时。"
祁悦刚要答应,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十余名身着玄色劲装的执法堂弟子快步而来,为首的正是执法长老莫言。
"祁悦。"莫言面无表情地点头,"宗主命你即刻前往凌霄殿复命。"他目光转向程墨,"这位道友也请一同前往。"
祁悦心头一紧。莫长老向来铁面无私,此刻语气虽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冷硬。她悄悄看了程墨一眼,后者神色如常,甚至还对莫言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遵命。"祁悦拱手,与程墨跟随莫言向主峰行去。
穿过重重殿宇,凌霄殿巍峨的身影逐渐清晰。这座玄天宗最重要的建筑通体由白玉砌成,檐角飞翘如展翅仙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殿前广场上,两排执剑弟子肃立,气氛凝重得近乎压抑。
"祁师姐回来了!"有人低呼。
"她身边那人是谁?"
"听说是在幽冥渊..."
窃窃私语声在祁悦经过时此起彼伏。她挺直腰背,目不斜视,手心却微微渗出汗水。程墨倒是泰然自若,甚至饶有兴趣地欣赏起周围的建筑来。
凌霄殿内,清岚仙子端坐上首,一袭月白法衣纤尘不染,面容如冰雕般沉静。左右两侧坐着各堂长老,其中右首第三位正是大长老萧岩——一个须发皆白、眼神阴鸷的老者。
祁悦上前行礼:"弟子祁悦,奉命调查幽冥渊异动,现回宗复命。"
清岚仙子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程墨:"这位是?"
"程墨,途中结识的散修。"祁悦谨慎回答,"多亏他相助,弟子才能从幽冥渊全身而退。"
萧岩突然冷笑一声:"散修?祁师侄确定不是天衍宗余孽?"
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祁悦心跳如鼓,强自镇定:"萧长老何出此言?"
"赵无极已经传讯回宗。"萧岩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言明你在幽冥渊与天衍宗传人勾结,夺取封印碎片,背叛师门!"
祁悦脑中嗡的一声。果然,赵无极恶人先告状!她正要辩解,程墨却上前一步,从容不迫地拱手:
"萧长老明鉴,在下确是散修,与天衍宗毫无瓜葛。至于赵道友所言...恐怕别有用心。"
"哦?"萧岩眯起眼睛,"此话怎讲?"
程墨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块封印碎片:"幽冥渊中,我与祁仙子确实寻得此物。但当时赵无极突然发难,欲杀人夺宝,还口口声声说这是烈阳宗应得之物。若非我们侥幸逃脱,恐怕..."
他故意没说完,让众人自行联想。殿内顿时议论纷纷,几位长老面露惊色。烈阳宗竟想独占封印碎片?这可是关乎整个修仙界安危的大事!
清岚仙子抬手示意安静:"祁悦,将幽冥渊所见详细道来。"
祁悦深吸一口气,将幽冥渊之行娓娓道来,只是隐去了程墨使用天衍宗秘法的细节,以及两人灵力共鸣的异象。当说到赵无极亲口承认烈阳宗参与天衍宗灭门时,萧岩脸色明显变了。
"荒谬!"他厉声打断,"天衍宗覆灭乃是修炼禁术自取灭亡,与我五大仙门何干?祁师侄,你可有证据?"
祁悦早有准备:"弟子有影像为证。"
她取出一枚留影石,注入灵力。石头上方立刻浮现出赵无极在幽冥渊中的全息影像,清晰记录了他的每一句话。这是程墨教她的小技巧——天衍宗的"留影术"能完整记录声音和画面,远比普通留影石高级。
影像播完,殿内一片哗然。清岚仙子眉头紧锁,其他长老也神色各异。萧岩面色铁青,却无法反驳铁证。
"此事关系重大,需从长计议。"清岚仙子最终拍板,"祁悦与程道友一路劳顿,先行休息。三日后召集各派代表,共商封印碎片之事。"
她看向程墨:"程道友既与祁悦共历生死,便是玄天宗贵客。青羽,安排程道友住进听竹轩。"
一位身着淡青长裙的女子应声出列,正是祁悦的师姐柳青羽。她容貌秀丽,举止温婉,向程墨盈盈一礼:"程道友请随我来。"
程墨还礼,临走前不着痕迹地看了祁悦一眼,似在传递什么讯息。祁悦微微点头,目送他随柳青羽离去,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
"祁悦留下。"清岚仙子淡淡道,"其余人退下吧。"
待殿内只剩师徒二人,清岚仙子抬手布下隔音结界,神色骤然凝重:"那程墨,真是散修?"
祁悦心跳□□父..."
"不必隐瞒。"清岚仙子轻叹,"他虽极力掩饰,但举手投足间尽是当年天衍宗的影子。为师三百余岁,岂会看不出?"
祁悦咬了咬唇:"他...确实是天衍宗传人。但师父,天衍宗覆灭另有隐情!赵无极亲口承认..."
"我知道。"清岚仙子三个字如惊雷炸响。
祁悦瞪大眼睛:"师父...知道?"
"知道一些,并非全部。"清岚仙子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山,"当年之事错综复杂,五大仙门确实参与其中,但并非所有门派都出于自愿。"她转身凝视祁悦,"你带回的封印碎片呢?"
祁悦从怀中取出碎片,双手奉上。清岚仙子接过,指尖轻抚过那些暗红色纹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幽冥渊的封印确实松动了。"她低声道,"这碎片必须妥善保管。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见我。"
祁悦满腹疑问,却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行礼退出凌霄殿,她长舒一口气,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回到自己的小院,祁悦沐浴更衣,换上干净的玄天宗服饰。热水洗去一身疲惫,却洗不去心中的纷乱思绪。师父知道天衍宗的事,却不惊讶程墨的身份...这意味着什么?
"祁师姐?"门外传来柳青羽的声音。
祁悦开门,只见师姐笑吟吟地站在院外,手里捧着一个食盒:"听说你回来了,特地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灵笋炖鸡。"
"多谢师姐。"祁悦侧身让她进来。
柳青羽将食盒放在院中石桌上,一边布菜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那位程道友...是什么来历?"
祁悦夹菜的手微微一顿:"路上结识的散修,修为不错。"
"只是散修?"柳青羽眨眨眼,"我看他气度不凡,谈吐文雅,连莫长老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祁悦心里莫名烦躁:"师姐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如此俊才,自然引人注目。"柳青羽轻笑,"方才带他去听竹轩,他竟能一眼认出院中所有灵植,连最罕见的'月见幽兰'都能说出习性。我请教了几个炼丹问题,他解答得比丹堂长老还透彻!"
祁悦食不知味地嚼着灵笋,胸口像堵了团棉花。程墨这家伙,刚来玄天宗就卖弄学识,还专挑师姐最感兴趣的丹道...
"对了,他说晚些时候要借阅藏经阁的《北境志异》,我正好当值,可以带他去。"柳青羽兴致勃勃,"师姐要一起吗?"
"不了。"祁悦放下筷子,"我还有些事要向师父汇报。"
柳青羽离开后,祁悦在院中来回踱步,越想越气。程墨明明说要低调行事,结果一来就大出风头,还跟师姐相谈甚欢!什么《北境志异》,他找那书做什么?
犹豫再三,祁悦还是决定去藏经阁看看。夕阳西下,藏经阁前的古柏投下长长的影子。祁悦隐在树后,远远看到程墨与柳青羽并肩走出阁门,两人有说有笑,师姐甚至掩嘴轻笑,一派娇羞模样。
祁悦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告诉自己这不合理——程墨与谁交好与她何干?他们本就是临时搭档,完成任务后自会分道扬镳...可为什么心里这么不舒服?
"偷看可不是好习惯。"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祁悦浑身一僵,转头看到程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侧,嘴角噙着促狭的笑。柳青羽则已经走远,背影消失在暮色中。
"谁偷看了?"祁悦强作镇定,"我刚好路过。"
程墨挑眉:"从你的小院到藏经阁,需要穿过整个练武场和药园,还真是'刚好'。"
祁悦耳根发热,急忙转移话题:"你找《北境志异》做什么?"
"有发现。"程墨压低声音,"回听竹轩说。"
听竹轩环境清幽,窗外竹林沙沙,室内焚着淡雅的檀香。程墨给祁悦倒了杯茶,从袖中取出一本破旧的古籍。
"看这里。"他翻开做了记号的一页,"《北境志异》记载,三百年前有修士在极北冰原发现一座神秘冰宫,宫内墙壁上刻有与幽冥渊类似的符文。"
祁悦凑近细看,书上确实描述了一种奇特纹路,与她见过的封印碎片上的纹路极为相似。
"你怀疑第二块碎片在冰宫?"
程墨点头:"而且你看这个。"他指向书页角落的一幅小图,画着一枚半月形玉符,"与我那块玉牌几乎一模一样。"
祁悦思索片刻:"北境冰原...那里终年暴风雪,环境极端恶劣,就算元婴修士也难以久留。"
"所以碎片才能保存至今。"程墨合上书,"我打算去查探一番。"
"我们。"祁悦纠正道,"师父命我保管第一块碎片,自然要一起寻找第二块。"
程墨笑了:"我还以为祁仙子更愿意留在宗门,陪柳师姐研究丹道呢。"
"你!"祁悦气结,随即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冷哼一声,"师姐温柔贤淑,确实比某些油嘴滑舌之徒讨喜多了。"
"原来祁仙子吃醋了。"程墨恍然大悟状。
"胡说什么!"祁悦拍案而起,茶水溅了一桌,"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程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祁悦语塞,愤然转身:"我回去了。明日见过师父再定行程。"
走出听竹轩,夜风拂面,总算吹散了些许燥热。祁悦深吸一口气,试图理清自己混乱的情绪。吃醋?怎么可能!她与程墨不过萍水相逢,共同历险而已...可为何看到他与师姐亲近,心里就像扎了根刺?
不知不觉,祁悦走到了练剑场。夜深人静,场中空无一人,唯有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她拔出长剑,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试图用熟悉的剑法平复心绪。
剑光如练,身形如风。玄天剑法讲究清冷孤高,正适合此刻的心境。就在祁悦练到第七式"雪落千山"时,突然察觉到场边有人。
程墨不知何时来了,正抱臂倚在一棵古松旁,静静观看。月光下,他的轮廓格外分明,眼中似有星辰流转。
祁悦收剑而立:"你来做什么?"
"月色正好,出来走走。"程墨走近,"祁仙子的剑法确实精妙,只是..."
"只是什么?"
"太过拘泥形式。"程墨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玄天剑法本有三十六种变化,你们现在只练二十八种,缺失了最精妙的部分。"
祁悦不信:"玄天剑法自古二十八式,何来三十六种之说?"
程墨不答,手中树枝突然刺出,赫然是玄天剑法起手式,却比祁悦所学的更加圆融流畅。他身形如行云流水,树枝所过之处竟带起实质般的剑气!
"这是..."祁悦瞪大眼睛。
"完整版的玄天剑法。"程墨收势,"或者应该说,天衍宗记录的版本。"
祁悦脑中闪过壁画上那个第六人的身影:"天衍宗与玄天宗...到底有何渊源?"
程墨摇头:"我也不全知晓。师父只说过,两派功法本出同源,后来因故分道扬镳。"他看向祁悦,"要不要试试?"
月光下,两人一个持剑,一个执枝,在空旷的练武场上你来我往。起初祁悦还刻意保持距离,但随着剑招渐入佳境,她完全沉浸在那种奇妙的默契中。程墨的每个动作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制,无论她如何变招,他都能自然衔接,仿佛两人已经这样练剑多年。
不知何时,单纯的剑法练习变成了某种共舞。剑光与树枝的影子在地上交织,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某一刻,祁悦旋身出剑,程墨侧首避开,她的发丝拂过他脸颊,带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你学得很快。"程墨声音有些哑。
祁悦收剑后退,突然意识到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慌忙拉开距离:"天晚了,我该回去了。"
"祁悦。"程墨叫住她,"明日...你会向清岚仙子提及北境之行吗?"
祁悦犹豫片刻:"会。但我不会透露你的真实身份。"
程墨点头:"多谢。晚安,祁仙子。"
回到小院,祁悦辗转难眠。窗外月光依旧明亮,照在床头那把长剑上,映出冷冷清辉。她想起方才与程墨练剑时的情景,那种默契与和谐,仿佛他们本就该如此...
这个念头太过危险,祁悦强迫自己打住。无论如何,明天见过师父后,她会有更多线索。至于北境之行...若真能找到第二块碎片,或许也能解开天衍宗与玄天宗之间的谜团。
带着纷乱的思绪,祁悦终于沉沉睡去。梦中,她看到程墨站在一片冰原上,背后是巍峨的冰宫,而他的眼神比冰雪还要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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