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后退,却带着颤音大喊。
“你......!谢、祈、安!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忽然逼近一步,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怎么,沈二姑娘这是不怕我了?”
“我……”
沈樱突然噤声。
她眼底浮起一层水光,却倔强地瞪着他——我怎么会不怕你,贯穿腹部的那一剑,至今仍在反复凌迟。
“什么?”
谢祈安侧着头,想要听清楚她的低语。
“苍冥,那晚我说的话你可曾还记得?”
她突然仰头直视他。
“谢家的死,定与我父亲无关,其中必有原因,以你的聪明才智,这一点不难看出吧。”
他喉头滚动着咽下血腥的气息。
“可苍冥大人那一夜密林里,是想要冤杀忠良么?”
“你以为,我若是出手,你爹还能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谢祈安轻笑一声,冷眸一闪,一张俊俏的脸慢慢靠近她,鼻尖几乎相触。
原来,她是因为这件事情在生气啊。
沈樱瞳孔骤缩,梦境中谢祈安刺进父亲胸口的血色记忆与眼前场景轰然对撞。
沈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梦里阖府血海仿佛又在眼前漫开。
父亲的伤,难道不是他做的?
那会是谁?
难道结局已经改变了吗?
谢祈安会如梦境中一般杀了沈家吗?
她缓缓松开血迹斑斑的掌心,忽然扯出个艳丽至极的笑。
“苍冥,你若是敢伤我沈家分毫。”
她笑意倏冷。
“我必将亲手——杀了你。”
谢祈安怔忡片刻,忽然轻笑一声。
“好。”
他猛地攥住她染血的手按在自己咽喉。
“那便看看,沈二小姐如何......取我性命。”
薄唇擦过她的耳垂。
宫殿内,傅道孤指尖轻叩龙案,扬州水患的奏折落在案前。
“众位爱卿。”
傅道孤的声音在殿梁间回荡。
“扬州善后一事,谁愿与谢卿同往。”
殿中顿时响起窸窣低语,蟒袍玉带的官员们眼神交错,暗流涌动。
“陛下。”
姚侍郎率先出列,玉笏上举过胸前。
“臣举荐沈大人,沈大人既已主持水患,后续事宜自当...”
他说着话,却向沈柏的方向微不可察地颔首。
话音未落,五六名官员已齐声应和。
沈柏垂眸盯着笏板未语——这些突如其来的拥趸(dǔn),比明刀更让人如芒在背。
“臣有异议!”
周大人突然出列。
“薛少卿掌刑部五载,平反冤屈二十七起!此乃薛少卿所涉之事,反观某些人...”
他袖中白缎若隐若现。
“连水患账目都理不清白。”
说话之人,正是周年周大人。
在这个波谲云诡的官场上,周年以一副嫉恶如仇的形象为人所知。
无论是沈家升任尚书一职还是处理民生之事,周年总是对此不满。
他心中似乎有着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这套标准在沈家升官这件事情上与官场的看法上背道而驰。
他觉得沈家的升官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许是攀附权贵,也许是暗箱操作。
可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的这些猜疑。
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那些对沈家表示支持和偏向沈家的人,也成为了周大人的眼中钉。
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被沈家的表象所迷惑,或者是与沈家同流合污之人。
虽然周年是这等小人,可他从来耿直,不会背后蛐蛐儿。
傅道孤扶额轻叹,目光却穿过纷争,落在那道始终沉默的绛色身影上。
谢祈安昂首而立,恍若尊不悲不喜的神像一般。
“诸位大人若有异议,不如亲往扬州督办此事?”
谢祈安终于开口,声音如冰刃破开喧哗。
等众人安静下来,谢祈安终于决定。
“陛下,沈大人身体抱恙,不宜动身,此事,不如臣自行.......”
“陛下,臣愿前往。”
谢祈安语未毕,薛怀卿突然抢话出列。
谢祈安眉峰几不可察地一动——这位素来避世不争,独来独往的刑部少卿,今日竟主动请缨?
“准。”
傅道孤击掌定音,嘴角掩不住的上扬。
扬州这场戏,正要靠这两位厉害的“权臣”来唱完。
宫门外,薛淮卿静立在宫墙旁,官袍的下摆被风吹得微微翻卷。
他静静的站在那,在晨曦中勾勒出一道别致的风景。
虽说薛淮卿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但那身官服在他身上穿出了铮铮风骨,衣袂流转间自有一番气度。
若说薛淮卿是官服衬人,那谢祈安便是人衬官服——再华贵的衣冠于他也不过是陪衬。
见谢祈安踏出殿门,他行了个揖礼。
“谢御史。”
他声音清润如玉。
“今日朝堂之上,是在下唐突了。”
谢祈安唇角微扬。
“扬州这潭浑水,薛少卿竟肯蹚?”
他忽然逼近一步。
“只是不知...向来明哲保身的刑部少卿,今日为何自请入局?”
五年前,那个在吏部默默无闻的侍郎,竟在调任刑部后连破数桩奇案,就像...有人特意为他铺好了青云路一般。
可谢祈安也查过,确实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
就如当年的他一般。
这位少卿素来如幽潭止水,不结党、不涉政,今日却主动搅入扬州漩涡,实在...耐人寻味。
“谢御史果然明察秋毫。”
薛淮卿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下官不过是见不得百姓流离。”
他忽然轻笑。
“更何况...能与谢御史共事,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缘。”
谢祈安眸光骤冷——好一个滴水不漏的薛少卿。
这般人物...若能联手.....只是,可惜了,谢祈安心底掠过一丝罕见的惋惜。
李府练兵场上,三十余名新兵正在烈日下奔跑,靴底扬起的尘土模糊了视线。
汗水顺着晒得通红的脖颈蜿蜒而下,在粗布训练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半数新兵已瘫倒在地,唯有沈继领着四五人仍在坚持,脚步虽沉却未乱分毫。
沈继尽管心性看着不太成熟,但那股子倔劲让他始终紧咬牙关,连呼吸都保持着固定节奏。
而这一切,高台上的李婉,目光在沈继绷直的背脊上停留了片刻。
兵器架前,沈继看着架子上的兵器挪不开眼。
随后他挑了自己喜欢的长剑,耍起剑来,挑起了满地尘埃。
李婉负手立于点将台上,玄铁护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兵器训练,是你们成为真正将士的必经之路,枪,若游龙,剑,似惊鸿。”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战场上差之毫厘,便是生死之别。”
话音未落,她反手抽出一把长剑,剑刃在腕间挽出九朵剑花,寒光如水银泻地。
沈继不自觉地向前倾身,目光追随着那道飒爽英姿,嘴角扬起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当剑光抵于将台时。
“少将军!”
一个新兵突然高喊。
“听闻少将军的缨枪能挑落飞燕,让弟兄们开开眼呗!”
练兵场上顿时沸腾起来,新兵们敲击手中兵器起哄。
李婉挑眉望向众人,突然将长剑掷向身边的副将。
“那便看好了。”
转身时,红色的身影旋出凌厉的弧度,她反手抽出红缨枪,枪尖破空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将台上那一抹绛红身影灵动敏捷,缨枪与她似融为一体。
她时而左旋,时而腾空,缨枪在她眼前划出银狐。
只见她手腕一转,缨枪直穿云霄,霎时间,她手腕一收,枪尖寒光刺向台下那名率先起哄的新兵,于他的劲脖只有毫厘之差。
而在枪尖处,一片枯叶被刺穿了叶脉,如同禁锢的枷锁一般,牢牢的定在了枪尖之上,吓得那名新兵脸色骤变。
沈继望着台上英姿飒爽的身影,眼底的光比剑刃更亮了。
得知谢祈安今日便离开长安前往扬州,沈樱倚在窗前吃了五快块雪花酥,连梦里都少了些刀光剑影。
姐妹俩人对坐品茗,好不自在。
沈樱眉间那道紧绷的细纹也终于舒展开来,连带着胃口都好了几分。
今日的沈府格外清净——父亲去了姚府密谈甚久,母亲忙着核对各地商铺账目,大哥更是晨起便不见人影。
城门下,谢祈安勒马回望,他玄色大氅高高扬起,在朝阳下泛着血色的光泽。
七司带着十二缇骑静候在侧,唯独少了那个总背着弓箭的身影。
昨晚,谢祈安特意吩咐了灵风留在长安,务必保护好沈家,另外去查一下沈樱为何会有谢家暗卫的锁魂铃。
此次他扬州一行,凶吉难料,更棘手的是灵风今晨密报——谢福已在家中毙命,死相惨状。
那刀法他认得,十年前谢府灭门案里,谢家三百七十一具尸体皆是这样一刀毙命。
此刻沈府周围埋伏着他的暗卫,而他只带七司等人轻装简行。
七司还纳闷了。
为何大人最近都不太对劲,不是一直怀疑沈家吗,为何还要保护沈家,上一秒还要刺杀沈柏,后一秒又变卦了。
七司一脸蒙圈的询问灵风,可灵风却只回了一句话,“大人的心思,你别猜。”
七司更是不解了,他挠着头,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大人,可以出发了。”
七司望着众人已经就绪。
谢祈安最后望了眼沈府的方向,他拉着缰绳,扭转方向。
“走。”
这个字碾碎在车轮卷起的烟尘里。
青帷马车中,薛淮卿正用绢帕擦拭一枚玉珏——竟与沈樱劲脖间的那枚玉珏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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