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继左手成刀竖在唇前,右手已按在刀柄上。
众人同时矮身,铠甲摩擦声像风吹过麦田。
然而圆脸的新兵眼底燃起两簇火苗——头功就在眼前了!
“杀——!”
这声破锣般的吼叫声未落,胖硕的身躯已如炮弹般冲了出去。
他的身影瞬间暴露在树林间的空地上,阳光照亮他的全身,活像戏台上的丑角亮了相。
就在他冲出去的瞬间,前方的灌木丛中突然飞出一支支箭,精准的钉在他的护心镜上,圆脸新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右臂上就被飞箭钉上了。
圆脸新兵惊恐中带着疼痛瘫软在地。
领头一把扯住要冲出去的同伴,从牙缝里挤出气音。
“蠢货!是想陪葬吗?”
沈继紧绷的脸盯着飞来的箭,目光随后落在圆脸新兵的身上。
他左右环视,发现了前方一块巨石,思绪来不及等他反应,只见他一个璇身,手中的长剑挑起了那块巨石,巨石底下的卡槽瞬间被沈继的长剑削平,巨石滚落到圆脸新兵的跟前。
沈继连忙将长剑直插入土,牢牢的卡住了巨石,沈继与圆脸新兵两人都掩护在了巨石后,这才躲过了箭雨的袭击。
身后领头望着冲出去的沈继,原本以为又是一个蠢货,可没想到他竟然化解了危机。
尖锐的哨箭划破长空,紧接着箭雨又开始倾泻而下,犹如蝗虫觅谷,钉在树干上的声响如同暴雨击瓦。
众人顿时慌乱了起来,领头人边格挡边吼。
“三点钟方向,掩护。”
慌乱的队伍突然有了主心骨,像退潮般有序后撤。
沈继迅速观察周边的地形和环境。
忽然,他眼角瞥见反光的碎石——那堆乱石旁边稍微凹下去有个小土坡。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脑中成形:佯攻诱敌,暗度陈仓。
他猛地撕下袖甲,随后探向腰间扯下匕首,他将红布缠上匕首。
沈继转头对上领头人的眼眸,沈继手指对着领头人比划着什么,领头人蹙眉时便理解了他的意思,只见他微微点头后,沈继紧盯着前方,红布如火焰般冲向土坡。
箭矢追着那抹红色,在身后钉出蜿蜒的轨迹。
但匪兵竟不上当,箭雨依然覆盖着主力藏身处。
沈继突然咧嘴笑了——果然如他所料!
灌木丛后突然响起一阵惨叫,原来主力早已分兵绕后,此刻正好形成合围之势。
沈继那虚晃一枪,不过是他的诱敌之法。
一场激烈的对抗在林中上演。
匪兵们已被麻绳捆成了端午的粽子。
高坡上的李婉眯起眼,枫林里的动静尽收眼底。
当副将第三次来报时,她眉宇微微蹙起——这成绩,比预计的早了半个时辰。
“鸣金收兵。”
“是。”
副将抱拳,随后骑着马扬长而去。
残阳斜照,李婉端坐马上审视着归来的士兵。
当目光扫到沈继时,他身上的狼狈模样以及血迹格外刺目。
沈继仰着脸冲她笑。
“今日,算是险胜。”
她眼神扫过众人。
“若连几个毛贼都能让你们自乱阵脚,他日沙场之上——”
李婉声音陡然转冷。
“你们拿什么保命?”
众人默不作声,都各自为今日的表现反省。
她的目光忽然在沈继身上停留片刻。
“沈将士,表现尚可。”
她的语气虽淡,可却让沈继耳尖发烫。
同袍的肘击让沈继回过神来,他抿紧嘴唇,眼神望向李婉,微微一笑。
李婉看向圆脸新兵,声音虽轻但却字字铿锵。
“今日,有的人没把本将军说的话记在心里的,各自领十个军棍。”
而此刻,满身狼狈,手臂包谷着白条的圆脸新兵,不自觉的将头埋进了领口里。
“是。”
众将士纷纷埋头领命。
解散令刚下,沈继就像影子般缀在李婉的马后,踩着她的马蹄印亦步亦趋。
“婉将军...”
他忽然窜到马前。
“不如把赏赐换成醉仙楼的梨花酿?”
李婉勒马急停,战马喷了他一脸热气。
李婉看着站在马前的沈继,她只觉得这人怎如此难缠。
见他没有半步退让之势,李婉索性翻身下马,略过沈继径直离开。
“那,那可否换成借用少将军一个时辰的时间?”
他伸出手拦住了李婉。
“沈将士!”
她突然止住脚步,一脸无奈。
“再纠缠,军法处置。”
李婉转身时,英气的脸上只留下了将军该有的威严。
“额,婉将军.......李婉!!”
他突然大喊。
“我心悦你!”
他的声音清楚洪亮。
他跑到李婉跟前。
“婉儿,我,我心悦你,你.....”
李婉背影一僵。
“放肆。”
李婉打断沈继的话,她紧缩的瞳孔里,满是尴尬和慌乱,此时她是手已经紧紧抓住了衣角。
“军营里,不谈儿女私情。”
李婉慌张地转身离开。
三息之后,她突然催步疾走,红披风在暮色中猎猎如焰。
可就在这时,远处的林中突然出现三四个匪徒,那匪徒见李婉靠近他们,跃身飞下直冲李婉砍去。
沈继瞳孔骤缩,嘶吼声劈裂暮色。
“小心!”
他飞扑上前揽住李婉的腰,借势旋身。
刀锋擦着发丝划过,削断一缕鬓发。
落地时,沈继右腿如长鞭甩出,正中匪徒的心窝。
那匪徒如同断线的风筝,频频后退,倒飞着撞翻两名同伙。
他的左手仍死死扣在李婉的腰间,隔着铠甲都能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第二把刀袭来时,匪徒硬生生将两人劈开,沈继和李婉侧颈避过。
沈继一个弯弓,李婉后脊抵在沈继脊背上,一个璇身,便将匪徒手中的刀精准的踢落在地。
还未等匪徒反应,沈继拉起李婉的手借力腾空悬起。
李婉一个疾步,便将匪徒全部打倒在地。
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着一出精彩的配合,竟如此默契。
占据下风的匪徒们见状欲逃,沈继却扬声挑衅。
“这就跑了?还没打够呢!喂!”
他一副作势要追的模样。
沈继看着落荒而逃的匪徒,脸上满是得意的笑,等他回过神,这才惊觉自己仍挽着李婉手,慌忙撤手时指尖还残留着触动的感觉。
李婉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一幕,双颊绯红如染了胭脂,似要将沈继在火中烘烤一般。
“登徒子。”
三字从牙缝里挤出,裹着凛冽杀气。
只听见“啪”的一声,拳风破空,沈继左眼瞬间乌青,未及呼痛,右眼又挨一记,最后那拳正中鼻梁,打得他踉跄后退三步。
沈樱和沈宁相视一笑,没想到大哥竟是被一介女子打成这幅模样,简直是“羡煞旁人”。
——长安城最俊俏的熊猫眼。
二婶扶着额头连倒两步。
“你,你这不孝子,沈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二婶的翡翠簪子在发间颤动,如风中的枯叶。
“竟被个丫头片子......”
“她不是丫头片子,”沈继突然挺直脊背“是将军。”
肿胀的脸上竟浮现出近乎虔诚的光彩。
二婶的茶盏砸在沈继脚边,瓷片四溅。
“你,滚,,给我滚出去!”
二叔揉着二婶的肩膀对沈继使眼色——祖宗哎,别气你娘亲了,还不快走....
姐妹俩瞅见二叔的眼神,一左一右架起沈继,逃也似地溜出洞门。
沈继顶着两个乌眼青走在前面,背后传来姐妹俩压抑的“噗嗤”声。
“笑吧笑吧。”
沈继自暴自弃地挥手,牵动伤口又“嘶”了一声。
沈樱绕到他面前歪头打量。
“这是求爱还是寻仇啊?”
沈宁戳戳他淤青的额角。
“少将军的拳头可比她的缨枪够劲。”
沈继突然蹲在石阶上,声音闷闷的。
“她说.....”
——生为将门世家,只有奉命沙场,没有儿女私情......
最后第一句话埋在了心底,那是当时李婉对他说的话。
沈继不自觉的想要撑着了,却碰到了伤口,疼得直抽气。
沈宁和沈樱相视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惊落了院中枯叶,混着沈继委屈的嘟囔,在空中飘出很远......
扬州城内,曾经闻名天下的山水画卷,如今被无情的洪水蹂躏着,大街小巷的青石板道路上铺满了淤泥和杂物,有些年旧的房屋摇摇欲坠,孤零零的房梁被洪水冲垮后突兀的指向天空,唯独新建的房屋还能完好无损。
河边的垂柳,只剩几株还在苟延残喘,枝叶凋零。
街道两边,都是遇难的难民,有些难民的遗体被洪水冲到了角落,而有些难民,面容被淤泥掩盖。
幸存者们更是满脸疲惫和惊恐,他们在废墟里艰难的寻找自己的亲人,家人。
呼喊声,小儿的啼哭声。
每一个声音都在诉说着天灾的无情。
谢祈安望着扬州的惨状,实在令人唏嘘。
薛怀卿拨开车帘,也望着外面的景象。
他们经过多日的行程,此刻已经抵达扬州城内。
府衙里,一个虚胖的中年男子,正跟身边的幕僚周夫小声谈论,大堂外十几个妇孺虚弱的倚靠在一起,有的坐卧在地。
那中年男子脸上坑坑洼洼的印着许多的褶皱,如同被岁月摧残而留下的痕迹。
“大人,长安来的人,此刻已经抵达扬州城外了。”
“好,晾着他们,扬州可是本官的地盘,莫论来者何人,本官定要挫其锐气,哼。”
何正义一脸轻蔑傲然,显然长安来的人,他并不惧怕。
幕僚周夫唯恐担忧。
“可是大人,西街那些人恐怕.....”
“哼,就凭那些愚民,他敢?”
那男子振振有词,一脸狰狞,仿佛在他眼中,那些百姓如同蝼蚁一般。
这时,一个衙役慌张的跑了进来,大喊道:
“大人,大人,那些人快到门外了。”
“哎呀,莫慌,莫慌”。
那虚胖的男子不耐烦的回应着。
“来,给本官身上多弄些泥。”
说着,三三两两的衙役忙手忙脚的给那虚胖的男子身上抹了一些泥,然后使唤那些衙役再往他身上喷些水。
谢祈安一行人来到知府的府衙外,望着府衙。
府衙大门紧闭,无一官吏出门迎接。
七司先是看向谢祈安,而后箭步走上前去,推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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