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呼吸相闻。萧景珩忽然笑了:"你比我想象的大胆。"他后退一步,将密折丢在案上,"明日辰时,陪我去个地方。"
季青枫愣住:"什么意思?"
"意思是...……"萧景珩转身走向门口,"你若想知道真相,就别想着逃跑。"说完便消失在门外。
次日清晨,季青枫早早候在府门前。不多时,萧景珩骑马而来,一身猎装英姿勃发,与昨夜的阴郁判若两人。
"上马。"他丢给季青枫一套骑装和一匹骏马。
两人一路疾驰出城,来到西郊猎场。秋日的山林层林尽染,美不胜收。萧景珩却不下马,反而策马深入,直到一处僻静湖泊才停下。
"知道我为何带你来这儿吗?"萧景珩下马,走到湖边。
季青枫警惕地跟上前:"世子有何指教?"
萧景珩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季青枫,你以为你的伪装天衣无缝?从你在诗会上念出那首诗起,我就知道你是谁。"
季青枫挣脱不开,索性冷笑:"那世子为何不当场揭穿我?"
"因为我需要你。"萧景珩松开手,语气突然变得沉重,"你父亲是冤枉的。霍山确实贪污军饷,却反咬一口,构陷季御史谋反。"
季青枫如遭雷击:"你...……你怎么知道?"
萧景珩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那是季家祖传之物,季青枫一直贴身携带,在逃亡途中不慎遗失。
"这是...……?"季青枫满眼疑惑。
"三个月前,我在城郊一处破庙找到的。当时你为了躲避追捕东躲西藏,高烧昏迷不醒。"萧景珩随手将玉佩丢还给他,"是我派人把你送出京的。"
季青枫脑中一片混乱。那日他确实在庙中昏倒,醒来时已在南下的船上,身边有些银两和药物,却不知何人相助。
"为什么?"他的声音嘶哑问道。
萧景珩望向湖面:"因为我奉命调查霍山,而你...是此案的关键证人。"他转身直视季青枫,"但我没想到你会回来,还胆大包天地混入我府中。"
季青枫握紧玉佩,心中天人交战。该相信萧景珩吗?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他会不会是在试探?
他看着萧景珩的眼睛"证明给我看。"最终说道,"证明我父亲确实是被冤枉的。"
萧景珩不紧不慢的点点头:"跟我来。"
两人骑马来到湖边一处隐蔽小屋。屋内陈设简单,却有一整面墙的卷宗。萧景珩从中抽出一本递给季青枫:"这是霍山贪污的账本副本,你父亲正是发现了这个,才遭灭口。"
季青枫翻开账本,熟悉的字迹让他眼眶发热——那是父亲的笔迹,在关键处做了批注。
"这些...…足以还我父亲清白吗?"季青枫声音有些颤抖
萧景珩摇头:"还不够。霍山在朝中党羽众多,我们需要更多证据,但是………"他顿了顿,"你愿意帮我吗?"
季青枫抬头,看到萧景珩眼中罕见的真诚。这一刻,那个风流纨绔的假象彻底褪去,露出底下锐利如剑的本相。
"为父报仇,义不容辞。"
暮春的日光斜斜穿过垂杨柳,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碎金。季青枫轻夹马腹,与萧景珩并辔而行。街市上货郎的吆喝声、茶楼的丝竹声交织成一片,突然被马蹄踏碎——前方街道传来喧嚣,一队身着玄色劲装的人马排开阵势,为首之人骑着高头大马,腰间鎏金狮纹玉佩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哟,这不是萧世子吗?"霍英勒住缰绳,枣红马人立而起,前蹄扬起的灰尘扑在季青枫靴面上。他眯起眼,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在季青枫苍白的脸上来回打量,"这位是...?"
萧景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玄色锦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缠着的沉香木珠:"我新招的清客,柳无涯。"他故意将"柳"字咬得极重,马鞭随意指向霍英,"柳公子,这位是霍大人的嫡子,京城有名的诗坛翘楚。"话音未落,周围便响起几声意味深长的轻笑
季青枫垂眸躬身,广袖几乎扫到地上。掌心沁出的冷汗浸透了缰绳,耳畔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他想起三个月前那场诗会,霍英醉醺醺地将墨汁泼在季府管家身上,而此刻对方审视的目光,竟比墨汁还要刺骨。
"等等。"霍英突然驱马逼近,马蹄声震得季青枫耳膜生疼。他伸手挑起季青枫下颌,沉香的香味气息扑面而来,"这双眼睛...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指尖重重按压在他颧骨处,季青枫强忍着想要后退的冲动,余光瞥见萧景珩把玩着腰间玉佩,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季青枫喉结微微滚动,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声音却如寒潭般沉静:"在下一介寒门书生,初来京城不过月余,想必公子认错人了。"他刻意让指尖微微发颤,做出局促不安的模样,广袖遮掩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霍英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脸上反复刮擦,半晌才嗤笑一声:"罢了,倒是我唐突。"他拨转马头,绣着金线的衣摆扫过季青枫肩头,却在离开三步后突然勒马。暮色中,霍英回望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穿透重重人群,直直钉在季青枫心口。
回到府中,季青枫望着窗外飞掠的街景,后颈仍残留着霍英审视的灼痛。低声对萧景珩说: "他起疑了。"
"无妨。"萧景珩漫不经心地转动着腰间羊脂玉佩,鎏金烛台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覆盖住季青枫颤抖的指尖,"有我在,他动不了你。"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季青枫望着对方眼底转瞬即逝的寒光,突然意识到,这位看似纨绔的世子,掌心握着的权柄远比想象中锋利。
当晚,季青枫辗转难眠。子时的梆子声惊起檐下宿鸟,季青枫翻了个身,锦被早已被冷汗浸透。他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梅香裹挟着酒香扑面而来。月光下,萧景珩倚着老梅树,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手中夜光杯盛着的酒液泛着幽幽蓝光。
"睡不着?"萧景珩抬手抛来一只酒杯,杯壁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季青枫接住时,触到杯口细微的齿痕,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灼烧而下却驱不散心中寒意,他望着杯中摇晃的月影,忽然轻声道:"若霍英认出我是季青枫..."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萧景珩突然倾身逼近,酒气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萧景珩仰头饮尽杯中残酒,琉璃盏坠地碎裂的脆响惊飞檐下栖鸦。他伸手扣住季青枫腕脉,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轻笑里裹着三分醉意:"你以为我会怕霍家?"温热的酒气喷在季青枫泛红的耳尖,他刻意压低的嗓音混着夜风,像毒蛇吐信般钻进人耳蜗深处,"记住,从你踏进萧府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人。"在这京城里,没人能动我萧景珩的人。"
季青枫猛地抬眼,正对上对方漆黑如墨的瞳孔。月光爬上萧景珩高挺的鼻梁,将他的侧脸切割成锋利的轮廓,眼尾那颗朱砂痣在夜色中灼灼发亮,恍若凝固的血滴。萧景珩忽然用拇指摩挲他苍白的唇瓣,指尖扫过的地方泛起细密的战栗:"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里,没人能动我萧景珩的人——除非先跨过我的尸体。"
梅枝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轻响,几片残瓣飘落,恰好盖住季青枫剧烈起伏的胸口。季青枫望着那双在月色下泛着冷光的眸子,突然想起前日在书房,萧景珩翻阅霍家密档时,指尖摩挲纸张的动作与此刻如出一辙。原来这头蛰伏的猛虎,早就将利爪对准了猎物,而自己不过是他棋盘上最锋利的那枚棋子。
"世子说笑了。"季青枫强压下喉间腥甜,试图抽回手腕却被攥得更紧。萧景珩俯身时,他甚至能看清对方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扇形阴影,"在下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清客,当不起世子这般看重。"话音未落,后颈突然贴上一片冰凉——是萧景珩摘下的玉佩,螭龙纹硌得他生疼。
"当不当得起,由本世子说了算。"萧景珩的声音混着梅香压下来,温热的呼吸扫过季青枫颤抖的喉结,"季青枫,或者该叫你柳无涯?"他故意拖长尾音,看着怀中人瞳孔骤缩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放心,这出戏才刚刚开场。"
月光下,萧景珩的侧脸线条如刀削般锋利,眼中闪烁着季青枫看不懂的光芒。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与虎谋皮。
而这头猛虎,似乎对他产生了某种危险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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