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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在那间破漏的新房里,张打渔找来一些木材,在灶台里生了一把火,让屋子暖和起来。屋子里没有桌椅板凳,张打渔就搬来三块木材,三人将就着坐下,听张渔夫缓缓讲述。

三年前的夏天,枝繁叶茂,虫鸣鸟叫。傍晚,夕阳西下,天色渐晚,江风徐徐。住在江边的张渔夫父子已关门准备睡觉时,一名短发男子突然来到门前,自称肖明,说是去绍兴城里找人,现在恐怕城门已闭,希望在张家借宿一晚。张家父子却说,不是不愿借宿,而是父子俩人都得了肺痨,怕传染给了他,父子俩人本已时日无多,但不想伤及肖明。肖明却无所惧,说他是一名大夫,百毒不侵,不怕肺痨。张家父子只好将肖明迎了进来。张打渔给肖明随便做了点吃的,待肖明吃完,灯光下,三人闲来无事,便聊起来。

肖明说,他这次去绍兴,主要是想给一个大户人家治病,赚点诊疗金。肖明问张家父子,绍兴城里谁有钱,恰好又生了病。张家父子很热情,七嘴八舌的轮流介绍了起来,一会说住在城东的俞家有钱,最近几天俞大老爷的三儿子腹痛难忍;一会又说,城南的郭家大老爷的母亲患有眼疾,已目不能视物了;一会又说,还不如去给北山的牛大老爷治病呢,牛大老爷风疾已十分严重,连路都走不得了,前一段时间还张榜悬赏大夫治病呢……

肖明见张家父子介绍了很多大户人家,唯独不提绍兴城最有名的吴谨言,便主动问道,那吴谨言呢?听说他是绍兴城里的最大的豪商巨贾。

当张家父子听肖明提起吴谨言,气不打一处来,不停的骂吴家人阴险狡诈,狼心狗肺,姓吴的通通不得好死。

肖明不明所以,忙问其故。

原来,在二十五年前,吴氏的生母王氏本是张渔夫的妻子,还生下了张打渔。白天,张渔夫去江里打渔,王氏就背着尚在襁褓中的张打渔到西市去卖鱼,晚上,一家人再围炉夜话,夫妻俩恩恩爱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日子本过得有滋有味。

有一日,吴谨言的管家找到张渔夫,说第二天吴家要宴请宾客,需大量的鱼,让张渔夫天亮前送鱼来。张渔夫按约将鱼送到。管家给了一包钱,说,吴大老爷马上要起床了,不喜见到外人,钱只多不少,不必清点了,赶紧走。张渔夫掂量着包袱有点沉,知道吴家富有,也没打开清点。正要走时,管家说,吴大老爷起床了,让张渔夫到一间房里避避。张渔夫心想,大户人家规矩多。便没多想,依言独自来到一间房里。没多久,就听见房外有人大喊“捉贼”,接着房外人影攒动。张渔夫心想,吴家给了自己这么多钱,怎么也得帮帮忙,当下便开门出来。哪知外面一群人看到他,便指着他说,抓住这个贼。一群人不由张渔夫分说,三下五除二将张渔夫摁在地上就是一顿打,然后将管家给张渔夫的包袱打开,里面竟掉出价值连城的珠宝。就这样,人赃并获的张渔夫被吴家人送到了官府。

无论张渔夫怎么辩解,官府就是不信,自然在官府里受了不少苦,挨了不少打,连右腿都被打瘸了。张渔夫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被吴家栽赃陷害,他知道吴家势力庞大,在朝廷又有后台,如今陷害自己,恐怕命不久矣,想着娇妻幼儿,悲从心来。本想图个痛快,正准备一死了之时,哪知却被官府放了。等张渔夫一瘸一拐回到家,只见幼儿不见娇妻,才知道王氏抛夫弃子进了吴家当妾。自此,张渔夫父子俩相依为命,虽对吴家恨之入骨,但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除了骂骂吴家,也别无他法。

张打渔正年轻气盛,最是恨吴家的人,也恨自己的母亲王氏不自爱,抛夫弃子,追求荣华富贵,更恨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吴氏,多次想将肺痨传染给王氏和吴氏,只苦于没找到机会。

“你们可知道,你们所恨的王氏有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无助,又有多么的伟大”

肖明的一句话立马镇住了正不断牢骚怨恨的张家父子。肖明告诉张家父子,当年,是吴谨言看中了王氏,为了夺他人之妻,才设计让张渔夫遭受这无妄之灾。

有一日,吴谨言回府的路上,遇见一名担着空鱼篮、背着婴儿的妇人,见其模样俊俏,颇有几分姿色,便四处托人打听,得知这妇人是张渔夫的妻子,人送外号“卖鱼西施”。吴谨言的管家是个屡试不中举的读书人,腹有墨水,颇有文笔,但生活落魄,只好来给吴谨言当了管家。管家见吴谨言四处打听卖鱼西施,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便给吴谨言出了一计——陷害张渔夫,买通官府,散布消息,收买人心。吴谨言一听,十分高兴,便依计行事。

王氏得知张渔夫被抓,十分焦急,跑到官府喊冤。官府告诉王氏,张渔夫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要么被砍头,要么被充军,无论哪种,张渔夫都死定了,除非吴家不再追究。王氏去苦苦哀求吴家。吴谨言却装着一副好人面孔,说,已多次向官府提出可能是误会,希望官府放入,可官府却说涉案金额太大,必须严加惩处,他也感到很无奈。王氏被官府和吴谨言左右踢皮球,正感无能为力时,管家找到王氏,说,如要放出张渔夫,吴谨言需付出大量金钱,如王氏肯报答,做吴谨言的妾,那吴谨言必定会全力拯救张渔夫。王氏没同意,哪知牢房里却不断传出张渔夫被打了,腿都被打瘸了等消息。王氏又气又急又哀,加之左邻右舍不断劝言让王氏从了吴谨言,为了救自己的丈夫,万般无奈下,王氏只得放下怀中的幼儿,只身走进了吴家。刚到吴家时,吴谨言还比较宠幸王氏,惹得吴谨言的夫人吴俞氏十分嫉恨。在王氏生下吴氏后,吴俞氏特意找来神算子赵半仙,诬蔑吴氏是天煞孤星,命中注定克父克夫克子。此时吴谨言对王氏的新鲜劲已过,对王氏母女也是越看越不顺眼。多年后,王氏知道自己中了吴谨言的计,本是羞恨难当,多少次夜里王氏偷抹眼泪,多少次人群中偷偷凝望张家父子,多少次想要自杀,只是自己年幼的女儿受尽欺负,如果自己一死了之,女儿会有怎样的下场?王氏只好忍辱偷生。

张家父子疑惑肖明一个外地人,怎么知道这些,还如此清楚。肖明说,多年后,是他妻子告诉他的。张打渔却认为肖明胡编乱造,蛊惑人心,一怒下要赶肖明走。肖明苦劝无用,只好准备出门,见外面一片漆黑,便拿出一个小木棍似的东西,轻轻一按,屋里顿时亮如白昼,看得张家父子当场呆住,心中暗想,这叫肖明的男子可不简单,绝非凡尘之人。当下又将肖明请了回来,态度也显得恭敬了许多。

“一个饱受欺凌的人,从来不敢恨真正伤害他的人,而是欺负比他更弱小的人。你们恨王氏和吴氏,不是因为她们伤害了你们,而是她们比你们更弱小”肖明的一句话,让张家父子羞愧难当,也悔恨不该恨王氏母女俩。

“命运既然让我遇见了你们,如果王氏和吴氏欠你们,就让我来还”肖明说完,掏出两粒白色丹药,道:“这药能治百病,你们吃了它,能治好你们的肺痨”

张家父子依言服下丹药,三人各自睡下。到半夜时,肖明突然叫醒张家父子,说有人来抓他,他必须马上走。临走时交代张家父子,三年后他会娶吴氏为妻,但因某些原因不得不走,他怕吴氏独自生活困苦,请张家父子看在赠药的情分上,务必去帮帮吴氏。

肖明走后,张家父子的肺痨真的被治好了,左邻右舍都纷纷称奇,父子俩便将肖明视若神明。今天一大早,听说吴氏出嫁,新郎官正是肖明,父子俩便按照肖明所指的地方寻来,哪知还是晚了一步,没能见到肖明。

听完张家父子的话,吴氏不禁心花怒放,道:“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他倒没说”看着吴氏失望的脸色,张渔夫安慰道:“肖夫人不必担心,肖恩公不是神就是仙,他说会回来,肯定会回来的”

冬去春来,春走夏至,日子虽然贫苦艰辛,但吴氏总盼望着肖明的出现。在张家父子的帮助下,吴氏修葺了房屋,在房屋旁边开垦出几块地种上庄稼,日子渐入正轨。

初夏的傍晚还是有点冷,吴氏吃过晚饭,点上灯,在关门睡觉前习惯性的望了望道路的尽头。隐约间,吴氏看到一蓝衣青年款款而至,吴氏大喜,喊道:“官人,是你吗?”见来人不回答,吴氏打开已经半掩的门,举着灯急匆匆的跑了上去。跑近一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此人正是肖明。

肖明神情疲惫,步履缓慢,脸上、衣裳上有不少污渍,左脸有些清淤,左手还有划痕,隐约有血迹渗出。见到吴氏,肖明疲惫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一把将吴氏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会失去她一样。吴氏第一次有了被男人疼爱的感觉,心中念道:“感谢上苍!他终于回来了”

吴氏轻轻抚摸着肖明的伤处仔细检视。肖明淡淡笑道:“没什么,路上摔了一跤而已”

吴氏知道,肖明这一路上肯定不是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摔了一跤而已”,而是不知经历了多少艰苦,才来到自己的面前。吴氏扯下自己的衣角,为肖明包扎起左手来。

“老婆,问题不大,别急着包扎了。我来接你走,赶紧收拾一下”肖明松开吴氏,拉着吴氏快步跑进屋里。

“去哪?”吴氏听见肖明不再叫自己姑娘,反而叫“老婆”,一阵心如鹿撞,摸了摸脖子上肖明给的两粒珠子。

“去我的世界”

“是天堂吗?”

“呃……算是天堂吧”

吴氏一兴奋,蹦蹦跳跳的跑进卧室,简单打了个包袱,提着出嫁时带来的木奁,道:“官人,走吧”

“女儿呢?”

“什么女儿?”

“乐乐啊,你给我生的女儿,她在哪?赶紧叫上她一起走。否则晚了就没法走了”

“官人……”吴氏害羞的低下头,道:“你我虽为夫妻,但尚未同房呢”

一听这话,肖明失望至极,表情痛苦,无力的颓然坐在地上。

吴氏害怕肖明责怪自己,便道:“官人不必忧心,你我夫妻二人必能给肖家开枝散叶”

“我不是说这个。唉,看来这次我没法带你走了”

“为什么?”吴氏大失所望。

“这是命运的安排,你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扭转不了命运的安排”

是夜,吴氏给肖明做了晚餐,又烧了热水给肖明洗澡。当肖明脱下衣服时,吴氏惊恐的看着肖明满背的疤痕,道:“官人,你的背怎么了?”

“小时候遇到了一场大火,差点被烧死,幸亏有位阿姨救了我。命虽然保住了,可背上留下了疤痕。我本来可以治好背上的疤痕,可奶奶说,这疤痕得留着纪念那位救我的阿姨”

“那位阿姨是谁呢?咱们可得好好孝敬人家”

“没找到,那时我太小了,才六岁。发生火灾时又是大晚上,场面又很混乱,我只记得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衣服。后来我奶奶也找过她,就连警察和社会热心人士帮忙,可怎么都找不着。她真是一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对了,刚才没吓着你吧”

吴氏哑然失笑,道:“瞧你说的,官人都不曾嫌弃我脸上的疤痕呢”看着肖明呆呆的看着自己陷入沉思,吴氏又道:“官人在想什么呢?”

“一见到你,我就激动得忘乎所以。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这次我没法带你走,毕竟此时你脸上还有疤痕”见吴氏不明所以,肖明搂着吴氏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走的,一生一世一对人,这也是命运的安排”肖明说完,将一根木簪塞到吴氏手里,摸着吴氏满是老茧的双手,肖明眼眶发红。

吴氏一看,这根木簪上刻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字“心安之处”,不禁大吃一惊。自己及笄之年生日时,姨娘给自己做了根木簪,想刻字却又不识字,便问自己想刻什么字,自己便提笔写下了“心安之处”,姨娘便照着刻了上去。此时见木簪竟然在肖明手里,赶紧去卧室取出木奁,却又从里面找出一根一模一样的木簪,只是肖明给的木簪陈旧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有一根一模一样的木簪?”

“你收好,记得将来给我。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也是最好的安排”

第二天,天还没亮,当吴氏醒来时,肖明已经不见踪影,却见墙上有肖明用木炭写下的三个字“等着我”。吴氏举着灯呼喊着在周围寻找了一圈,昏暗的黑水林里回应她的只有回声。吴氏找累了,也喊哑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初夏的阳光照进屋里,看着墙上徒留“等着我”三个字,吴氏心中反而涌起一汩汩的甜意。

正回味着昨晚的甜蜜,吴氏突然听见林子里传来“嗦嗦”的声音,还有人在对话。吴氏以为是肖明,心头一喜,赶紧伸出脑袋一看,只见林子里走出来三名穿着黑底蓝细纹的蒙面人。就在吴氏发现对方时,对方也发现了吴氏。这黑水林虽然离绍兴城不是太远,但鲜有人来,如今这三名蒙面人突然而至,吓得吴氏赶紧关上大门,又找来木桩死死抵住。

吴氏躲在门后,心中祈祷着这三名蒙面人赶紧走。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吴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姑娘,你好!我们想来找一个人,不知姑娘见过没有”

吴氏知道,在这荒郊野岭,任何人都可以干出任何事来,何况对方三个大男人,而自己却是一名弱女子。吴氏将一根木棒紧紧攥在手里,回答道:“你们赶紧走,我哥要回来了”

“姑娘,我们没有恶意,你不必害怕。我叫余照归,是来找一个朋友。我这个朋友应该留着短发,说着听不大懂的话,或许还穿着格格不入的衣裳,你见过没有?”

吴氏心里一沉,他们要找的人太符合肖明的特征了。想起肖明多次说有人要抓他,对方说是肖明的朋友,但肖明从未提起过,可不能随便透露肖明的信息,便喊道:“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我哥很凶的,我,我手里还有刀,你们快走”

“她很害怕,我们别吓着她了。这家伙应该来过这里,我们去别的地方找吧”

听着外面远去的脚步声,吴氏透过门缝,看见三人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树林里,这才打开门,发现紧张得汗水已经湿透衣衫。吴氏擦了擦汗,心里盘算着去哪躲一躲。吴家是回不去的,自从父亲得知肖明不见了后,狠狠痛骂了自己一顿,如果回去,肯定会被扫地出门,唯独只能去同母异父的哥哥张打渔家躲一躲了。

吴氏提着木奁,也不敢走黑水林里的那条小路,只能沿着漓渚江边高一脚底一脚的小跑,心里却在想:“这些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找官人?官人既未提起过他们,这些人自然不会是官人的朋友,那会不会是来抓他的人?官人可不是什么坏人,那抓他的人自然是坏人……”正思索着,突然脚下一滑,吴氏“噗通”一声掉进江里。吴氏不会游泳,挣扎着游向岸边,哪知在水流冲击下,反而越游越远,在水中起起伏伏,本能的大声呼救,还没喊几声,一口江水涌进嘴里,呛得吴氏不断咳嗽,谁知一张嘴,大量江水涌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完了”,吴氏心想:“还没来得及给肖家生儿育女,还没来得及给姨娘尽孝,这一生就这么完了。他说会回来接我走的,可要是回来找不到我,该有多着急。哎,造物弄人”

就在吴氏挣扎了最后几下,缓缓沉入江底时,只听岸边有人“噗通”一声跳入江中,迅速向吴氏游来,在水中摸索到吴氏的手,便一把提起来,架在身上仰泳向岸边。

这人将吴氏救上来后,单膝跪在地上,将吴氏趴在自己的另一个膝盖上,用膝盖顶着吴氏的胃,不停的拍打按压吴氏的背部。待吴氏“哇哇”的吐出几大口江水,直到再也吐不出,才将吴氏翻转放在地上。

吴氏悠悠醒来,见眼前这人蒙着面,浑身湿漉漉的,应该就是救自己的人。又见此人后面还站着另外两名蒙面人,不正是刚才找肖明的蒙面人吗?吓得吴氏躺在地上连连后退。

“姑娘别怕”蒙面人见吴氏已将头发盘起,这才知道对方已嫁人,改口道:“夫人别怕,刚才是我救了你”

吴氏一听声音,便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刚才自称余照归的男子。

“夫人,你感觉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吴氏不敢回答,紧张的望着余照归等三人。

“要不要送你回家,或者通知你的家人过来找你?”

吴氏心想:“这些人是来抓自己官人的,救自己不过是想打听官人的下落,现在又说通知自己的家人,我可不能说”

“这女人是不是傻子,又或者是聋子?”见吴氏一直不吭声,余照归身后的一人问道。

“看这眼神挺机灵的,不像傻子,或许是聋子吧”另一人回答道。

“别胡说八道,人家可能吓到了而已”余照归说完,伸出手想拉吴氏起来,又道:“夫人,能不能站起来?”

吴氏伸手拉着余照归的手站起来,突然用力一扯,余照归站立不稳,一下摔倒在地。身后的两名蒙面人赶紧上前去扶余照归。吴氏趁乱逃走。跑出一段距离后,吴氏回头一看,三名蒙面人还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并未追来,轻蔑的笑了笑,这才头也不回的跑了。

吴氏见对方似乎毫无恶意,还救了自己一命,一时搞不清楚这三名蒙面人到底是来抓官人的坏人,还真的是官人的朋友,但官人曾经交代过,绝不可透露他的任何信息,这三人就算是官人的朋友,自然也不能告诉他们关于官人的任何信息了。

吴氏在张打渔家躲了几天,期间,张家父子去黑水林查看了几次,都没有发现有人,吴氏这才放心回家。只是吴氏没有找到遗失在江边的木奁,里面除了姨娘多年来的积蓄,还有那两根木簪。

夏收秋来,秋藏冬至。吴氏的肚子越来越鼓,在春节后不久的一个暖阳里,吴氏生下了一名女婴。迎着初春的朝阳,吴氏抱着怀里的小婴儿坐在门口,口中哼着小曲,心中叨念着官人会不会给女儿取名,官人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应该不会像自己父亲那样,连个名字都不给自己取。突然又暗骂自己愚蠢,上次官人不是说过女儿名叫“乐乐”吗?

吴氏带着女儿,给女儿喂奶喂食,教女儿走路学说话,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也有着盼头。每当吴氏思念肖明时,看着墙上“等着我”三个字,吴氏便痴痴傻笑。

闲来无事,吴氏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灵机一动,从张家讨来各种工具,从竹林来砍来竹子,劈成薄竹条,用粗布细细摩擦,直到竹条光滑整洁。取来宣纸,切成扇形,用面糊一张一张粘起来,中间留下插竹条的缝隙,写上“振振君子,归哉归哉”八个字,将竹条一根根插进宣纸里,竹条下面绑上绿丝绦,做成了一把白纸扇。吴氏看了看,不是很满意,又拆了重做。很多个夜晚这样反复折腾,直到吴氏做出了一把满意的白纸扇。

在乐乐两岁时的一个初夏,吴氏和女儿吃完早饭,吴氏拿上镰刀和锄头,将乐乐放进背篓里,背上乐乐下地干活去了。望着田里长势正盛的水稻苗,看着在田边追蝶采花的女儿,吴氏心想:“不知官人今年能不能吃上我种的新米?”

正神游幸福未来时,吴氏突然听到“呲呲”的声音,赶紧抬头四处查看,同时将女儿唤到身边,警觉的将镰刀握在手里。只见小路上,一名短发蓝衣的男子缓步正向自己走来,正是肖明。

吴氏将镰刀扔在地上,抱上女儿,呼喊着“官人”便快步迎了上去。

肖明见吴氏抱着小孩一路小步快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便喊道:“小心,慢点!”

吴氏跑到肖明面前,虽然喘着气,但笑得如同阳光一样灿烂。

“我路过这,想来看看你是否还住在这”肖明见吴氏只是对着自己笑,又道:“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哎,都是我不好,不该为了一幅画害了你”

“不苦不苦”吴氏虽然感到肖明明显有点疏远自己,还是将女儿抱到肖明面前,道:“你看,我给你生了个女儿,按你的意思,叫乐乐”又对女儿道:“乐乐,快叫爸爸”

乐乐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却害怕的将头埋进吴氏的怀里。

肖明也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和怀里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虽然面黄肌瘦,但眉清目秀,模样甚是可爱,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干净整洁,如真是自己女儿,倒也值,可自己从未和面前的女人干过什么,怎么可能是自己女儿呢?便皱眉道:“我女儿?我什么时候跟你生了个女儿?”

吴氏的笑容立马凝住了,道:“你忘了?上次你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做了饭,你还洗了个澡……”

“嗨,你这女人神神叨叨的。先说你七岁时我救了你,又说我说过在你二十四岁时会来娶你,现在又不知从哪弄个女孩来说是给我生的个女儿。我,我都没碰过你!”

吴氏惊呆了,上次还对自己好好的男人,怎么转眼就变心了呢?眼泪瞬间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道:“你怎么了,上次都还好好的。是不是我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没有。唉,我还是不该来看你。想着为了一幅画,会不会害了你终身,这才忍不住来看看你。算了,我还是走吧”

吴氏赶紧放下女儿,拉着肖明的手道:“官人,你不要走。你说过会带我们母女一起走的”

“去哪?”

“去你的世界”

肖明“噗嗤”一下笑出来,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说带你们母女走?我的世界你怎么去得了?”

“上次你回来时说的。你怎么会忘了呢?对了,你还在墙上留了字给我,叫我等着你的。来,现在我们就回去看看”

吴氏想拉肖明回家,肖明却一把挣脱,由于用力过猛,吴氏一下摔倒在地,旁边的女儿见妈妈摔倒,“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吴氏赶紧把女儿抱入怀中安抚,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她完全分不清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肖明变了。

肖明见此,心想:“自己将一个弱女子扔在这荒郊野岭,独自一人生活,害得她神志不清,确是自己不对”心头一软,觉得自己做得过火了,便蹲下身子道:“姑娘,我们只见过两次面,我不可能救过你,也不可能说要娶你,更不可能和你生了个女儿。千不该万不该,我都不该为了一幅画而害你终身”肖明从兜里掏出一粒金色的丹药,依依不舍的看了丹药几眼,才塞给吴氏道:“哎,这颗药功效神奇,本来想用这颗药去救另一个人的,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她了,现在给你吧。你吃了它能迅速治好你脸上的疤痕,算是我给你的补偿”

见吴氏服下,肖明又道:“我看你还是回去找你姨娘吧,忘了我吧”

吴氏泪如雨下,看来肖明是不要自己母女俩了,说过的话,发过的誓终是过眼云烟,今后母女俩该如何是好?服过药的吴氏感到脸上奇痒难忍,忍着痒掏出怀中的白纸扇递给肖明道:“我也没什么给你的,这把扇子是我给你做的,愿天热时送你凉风,下雨时让你遮头,刮风时用来挡面”

肖明接过扇子,打开一看,米黄色的扇面上写着两行秀丽的楷书“振振君子,归哉归哉”。肖明将扇子收好,又还给吴氏,道:“姑娘,谢谢你的深情厚谊,这扇子我不能收,还给你。将来如你遇到了如意郎君,你就送给他吧”

吴氏苦笑,看来肖明是要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才拒绝了这把扇子,无神的叨念道:“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吴氏的眼泪混着脸上的痂“噗嗤嗤”的掉落在地上。

肖明十分懊悔,但现在事已至此,自己也无计可施,便道:“你也别哭了,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无灾无病到老。我走了,再也不会来找你了。你,多多保重吧!”

肖明把扇子扔在地上,站起来,拨弄着左手的手环,只要再按一下,他就会消失。“再看一眼她吧。今生今世,唯独对不住她”肖明想着,便瞥了一眼地上的吴氏。只见吴氏的疤痕已基本脱落,疣子也已经消退,原本受伤疤拉扯的左眼角和左嘴角也恢复原样,只是新长出来的皮肤还比较白嫩,与原先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吴氏的脸如同一张刚刚出土的精美艺术品,洗去泥土和尘埃后,终于向世人露出了真面目。

“这个人!是她?怎么是她?”肖明走到吴氏面前细细端详,对,就是她!肖明心如擂鼓,血液涌向大脑,瞬间天旋地转,那个在自己生命中多次出现的女人,那个给自己带来无数温暖的女人,那个总在自己关键时刻出现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妻子。

肖明激动得热泪盈眶,又重新蹲了下来,将吴氏抱入怀里道:“对不起,对不起……上次在牛家村,我,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我的妻子。你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吴氏吃惊不已,刚才肖明还绝情要抛弃自己母女俩,怎么突然又变了?至于肖明所说的牛家村,自己曾和张打渔去过,但并未遇见肖明,为何肖明要在牛家村找自己?

“我带你们走,去我的时代。无论有多困难,无论风险有多大,哪怕粉身碎骨,我都带你们走”

“真的吗?你会不会又要抛弃我?”吴氏害怕又有变卦,担心问道。

“真的。以前我不知道是你,现在知道了,怎么都不会抛弃你的”

“我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什么以前现在的?”

肖明一时兴奋,平复了一下澎湃起伏的心潮,道:“以后我们会有大量的时间在一起,到时我慢慢告诉你。你相信我,从今天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弃你”

“那太好了。我去跟姨娘说一声,明早我们就出发吧”

“来不及了,我在被人追,得赶紧走”

“那也行。等下次回来时,我再跟姨娘说”

“回不来了。此次一别,既是永别”看着吴氏吃惊的望着自己,肖明又道:“我以后慢慢给你解释。时间紧迫,你赶紧去收拾东西,这就跟我走”

吴氏想到此次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姨娘,心中满是不舍。放下女儿回屋收拾东西,可女儿却哭着要跟来,吴氏只好抱着女儿回屋去了。家里的东西也不多,吴氏很快打包收好,出来时却找不到肖明,旷野里只有风的声音和吴氏无助的呼喊。

已经越来越暖和的夏夜里,吴氏只感到一阵阵的寒意。吴氏坐在门口,无力的看着不远处黑暗树林的方向。屋里的灯光将吴氏的身影拉得老长,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望着怀里熟睡的女儿,吴氏满是凄凉,那个信誓旦旦要待自己好,带自己走的男人终是负了自己。

“夫人,打扰了”

吴氏被一名男人的声音拉回现实,抬头一看,正是上次的三名蒙面人,说话的正是曾救过自己的余照归。黑灯瞎火之时,这三人又出现,吓得吴氏赶紧抱起女儿,三步并着两步跑回屋里,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拿起镰刀放在胸前,恶狠狠道:“你们又来干什么”旋即,又装腔作势的大喊道:“哥,你快回来,有坏人!”

吴氏怀中本熟睡的女儿也被惊醒,喊了一声“妈妈”,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借着昏暗的灯光,余照归终于看清了吴氏,大吃一惊,道:“哟,原来是你啊。哈,此时的你原来住在这个地方。你还好吗?对了,你得小心牛府的人,他们会害你的”

吴氏听其语气,明显已认出自己,可语气却异同寻常的亲热,仿佛是熟人一般。至于牛府,应该指北山牛府,自己哪能高攀上牛府的人,何必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一定是想套自己的话,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便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大喊大叫起来。

或许是被吴氏的气势所震慑,余照归等人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门口道:“夫人不必紧张,我们并非坏人,不想也不会伤害你们,不要激动”

吴氏挥舞着镰刀道:“你们快走,我哥和我官人在林子里装捕兽陷阱,听到我的声音他们就会回来”

吴氏刚说完,一只小鸟一样的东西飞到余照归身后一名蒙面人的手里,那人查看了一下,道:“夫人不必装了,这附近就你们母女二人”

余照归身后另一名蒙面人道:“这女子此刻脸上虽然白一块黑一块的,但后面还长得挺美的。可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

先一蒙面人道:“根据线索,这女子肯定与我们要找的人有关”

余照归对身后二人道:“你俩不要说了,免得吓到人家”又对吴氏道:“夫人,我们要找的这位朋友可能会伤害到你,所以请夫人知道些什么,务必告诉我们。夫人放心,为了表示诚意,我们连你的屋都不会进去,只希望夫人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吴氏一听,放下女儿缓缓朝余照归三人走去。余照归三人见吴氏手握镰刀,不自觉的后腿了几步,纷纷拿出一根黑色木棍似的东西握在手里。吴氏走到门口,立马“啪”的一声将大门关上,又用旁边的木桩抵住。

门外面的三人对视了一眼,看来面前的女人对他们敌意很大,但想想也正常,此处就她们母女二人,夜黑风高时突然来了三名蒙面陌生人,任谁都会害怕。看样子这个女人也不可能告诉他们任何信息,虽然各种线索都指向这里,但偏偏不能强行撬开这个女人的嘴。

吴氏听见屋外的三人叽叽咕咕的商量着什么,又听余照归走到门口道:“晚上来叨扰夫人,确实不该。我们要找的那位朋友应该多次来过这里。上次他的东西遗忘了,我放在门口,如果夫人能帮忙转交给他,我们必定感激不尽。夫人,山高水长,将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吴氏听见三人离开的脚步声,许久后,门外一直无任何声息。吴氏才敢从门缝往外看,外面漆黑一片,也看不出有什么,但吴氏依然不敢开门。就这样,吴氏抱着女儿蜷缩在门旁的墙角,一夜都不敢合眼,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正迷糊间,吴氏听见门外隐约传来声音,赶紧坐起来从门缝往外看,却是江里打渔的渔夫们上岸来歇脚时闲聊了起来,其中还有一个人是张打渔。吴氏认识这些渔夫,也曾和他们一起在江里打过鱼,自己的游泳技能也是跟着他们学的。见外面的人不是肖明,吴氏一阵失望,看见女儿醒来喊饿,便起身开门,对着张打渔喊了声“哥”,便转身做起了早餐。

“早,妹子”张打渔听见妹妹呼唤,便走了过来。

吴氏一边忙着做早餐一边头也不回道:“哥,吃过早饭没?一起坐下来吃点吧”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最近老天爷不赏饭吃,天干很久了,江里的水越来越少,蝗灾又四起,不知明年活不活得过去。今天打的鱼不多,才捞起来两条,你做给乐乐吃吧”说完,张打渔将两条鱼挂在门口的小树上,又上前摸了摸乐乐的脸蛋,逗弄道:“乐乐这么瘦,可得给她多吃点”

吴氏出门,将两条鱼从树上取下来塞给张打渔,道:“哥,你拿回家给张叔吃,他的腿疾又犯了,给他补补吧”吴氏见张打渔不接鱼,反而张大着嘴震惊的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哥?”

“你,你,你的脸”张打渔指着吴氏的脸一时半会竟结巴了。

吴氏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觉得光滑似玉,那道伤疤、那个浓疮、那些疣子都摸不着了,丢下鱼赶紧跑到水田边,拨开水稻,只见水里的倒影其面如玉,其眸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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