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时光之恋 > 第4章 第四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第4章 第四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吴氏摸着脖子上的珠子,喜不自禁的回到屋前的院里,她知道,一定是肖明给自己的那颗金色的丹药起了作用,从而治好了自己的脸。突然又惊觉,既然自己容貌已经变了,昨晚余照归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众渔夫也围了上来,对着吴氏的脸品头论足,啧啧称奇。只有年幼的乐乐不明所以,埋头自顾自的坐在门槛上抓碗里的米饭吃。

众人正有说有笑,突然从黑水林里走出一队官兵,众人立马噤声,有些吃惊的看着这队官兵。

待官兵走近,众人看到官兵不仅全副武装,而且还拿着枷锁,看样子是来抓人的,众人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一名官兵指着带队的官兵对众人喝道:“这位是绍兴团练使黄自兴黄大人,前来捉拿犯妇吴氏,那吴氏在哪?”

众人见官兵气势汹汹,无人敢回答。吴氏在辛弃疾抓捕肖明时与黄自兴打过交道,那时他还是团练副使,知道此人凶狠狡诈,曾向辛弃疾提议让自己当替死鬼,还好辛弃疾宅心仁厚,最终放了自己,否则自己当年已成刀下冤魂了。

黄自兴注意到吴氏,嬉皮笑脸道:“这小娘子长得很俊俏,怎么这穷乡僻壤还有如此俊俏的娘们?”

张打渔担心吴氏,赶紧上前拦在官兵和吴氏之间,卑微的哈腰笑道:“军爷,那吴氏走了,此时没有在这”

黄自兴上下打量着吴氏道:“难不成还跑得掉?”

张打渔道:“诸位军爷找吴氏有什么事吗?”

黄自兴见吴氏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耍起了官威,怒喝道:“五年前那吴氏暗通敌国,私藏细作,今日奉朝廷之令,缉拿归案!”

吴氏心中又惊又惧,此事五年前已下了定论,不再追究,怎么今日又来重翻旧账?便问道:“当时这事闹得很大,人人都在谈论。可我听说辛大人那时已查明此案,将那吴氏无罪释放了,为何今日又来抓她了呢?”

黄自兴见吴氏终于理睬自己了,心中暗喜,理了理下巴不太长的胡子道:“这吴氏奸诈狡猾,当年姓辛的妇人之仁,心软没有用刑,以致被吴氏欺骗。今日捉了她,大刑一上,她就什么都招了”

吴氏听得心惊肉跳,但依然面不改色道:“如此甚好,真希望大人能早日破案立功。可我听说那吴氏与韩太师颇有渊源,大人还会用刑不?”

谁知黄自兴“噗嗤”一笑,道:“你们乡下人真是土,早已变天了都还不知。什么太师不太师的,韩侂胄去年底已经被杀了。为了与金人义和,前不久,朝廷开棺漆首,将他的脑袋函首安边。近日朝廷又下了命令,籍没韩侂胄所有财物,与韩侂胄关联人等,一律逮捕下狱,听候发落。当年若不是韩侂胄插手,又或者姓辛的听我的,那吴氏早已被枭首了,怎会有今日的烦恼”

众人吃惊不已,议论纷纷,不时用不安的眼神看了看吴氏。

黄自兴又道:“那吴谨言张口闭口都是韩太师,在绍兴横行霸道,弄得天怒人怨,这下好了,今早已全家下大狱”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众官兵也跟着笑起来。

吴氏不知道的是,她一个小小的绍兴妇女,却成了政治牺牲品。南宋王朝为了与金国义和,在杨皇后的帮助下,时任礼部侍郎兼刑部侍郎的史弥远主持并暗杀了韩侂胄。史弥远在嘉定和议中做了很多有失国体的事,诸如金宋两国互为伯侄之国,引起了主战派和朝野的极大不满。为了安抚天下,已升至知枢密院事的史弥远翻出了吴氏的旧账。不管吴氏暗通敌国,私藏细作是真是假,只要吴氏招供了,便可以一来证明韩侂胄才是真正的私通金国的卖国贼,当年故意压下吴氏案,以此打击韩侂胄在主战派和天下仁人志士心中的地位;二来以吴氏案为导火索,杀掉一批政敌,只需大刑伺候,他们说什么,吴氏就会招什么,以此来树立主和派的威信,巩固其统治地位;三来可以让主和派在宋宁宗面前立功立信,以此来证明他们并非他人口中的卖国求荣之辈,而是忠心赤胆、救国救难之人。如此一来,杀掉一个吴氏,却可以换来这么多的好处,史弥远下令立即抓捕吴氏,送至临安严刑逼供。

吴氏虽不懂政治,但她知道,如若被这些官兵抓走,绝不会有好下场,立马盘算着怎么逃走。

“天随人愿,大快人心!”说话的正是吴氏。只见吴氏分开众渔夫,走到官兵面前道:“这吴,吴谨言抓得好,韩侂胄杀得好。诸位军爷放心,那吴氏肯定没得跑。只有我们见到,立马抓来送给诸位军爷。只求诸位军爷看在大伙出力的份上,给赏点什么”

黄自兴心想:“看来这小娘子与那姓吴的有些冤仇。如若他们能抓到吴氏,倒省了我不少力气。至于奖赏嘛,那可没有”,便道:“这位小娘子识趣。小娘子姓甚名谁,是哪里人氏啊,为何在这里?”

“小妇人姓王,常年在江上打渔。刚才累了,和大伙一起上岸来讨口水喝”

“妈妈姓吴,我姓……”站在吴氏身旁的乐乐年幼不知事,按照平时吴氏所教脱口而出,吓得吴氏赶紧捂住了乐乐的嘴。

此话一出,张打渔悄悄盯准了旁边的木棍,计划着等会官兵抓人时,如何护着吴氏逃走。吴氏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脸上却故作轻松的对乐乐道:“爸爸姓吴,所以妈妈叫吴王氏”又对黄自兴解释道:“我那当家的虽姓吴,可与吴谨言没有半点关系,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渔民”

黄自兴看到乐乐,道:“怎么打渔还带着女儿?”

“穷人家的孩子有什么办法?她爸昨天走了,也不知啥时候回来。孩子这么小,留在家里不放心,只好带着一起打渔”

黄自兴上下打量了一番吴氏,道:“谅你也不是吴谨言的什么人,穿得破破烂烂,一看就是穷鬼。这么俊俏的娘们,居然嫁给了穷鬼,真是可惜啊”

众官兵进了屋,里里外外搜寻了一番,没找到吴氏,黄自兴愤愤然道:“这吴氏肯定住在这里,这附近只有这一间房子,她还能上天入地了不成?那吴氏长相丑陋,脸有疤痕和浓疮,极为好认,我不信她能跑得了!给我把房子烧了”

吴氏趁着官兵找人之际,抱着女儿赶紧向河边走去,打算乘船逃走。张打渔等渔夫用身体挡着官兵们的视线。可吴氏怀里的女儿一见官兵举起了火把,便大喊:“妈妈,房子!我们房子!”

此言一出,官兵立马将准备逃走的吴氏母女围了起来。黄自兴抓住吴氏的手臂道:“你是吴氏?”

吴氏哭笑不得的道:“军爷,你都说了,那吴氏脸有疤痕和浓疮,我可没有”

黄自兴惊疑不定,眼前的女人的确没有疤痕和浓疮,但脸上的皮肤却颜色不同,似乎是刚掉了痂而新长出来的皮肤,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吴氏。想到朝廷来的大官可在衙门等着自己抓人回去,如果两手空空的回去,自己到时可吃不了兜着走,宁可错抓,也不可放过,便道:“就算你不是吴氏,也跟吴氏脱不了干系。来人,绑起来拉走”

众官兵一拥而上。张打渔见状,赶紧上前阻拦道:“军爷,她可不是吴氏啊,她是我妹子”其他渔夫也上前阻拦,乐乐则大哭起来,挡的挡,拉的拉,吵的吵,一时半会场面极为混乱。

黄自兴“唰”的一声拔出佩刀,挥舞了几下喊道:“想造反吗?”

众人这才镇住了。

“老子刀下亡魂都不知有多少,如果你们嫌脑袋太重,老子就帮忙给你们卸下来!王氏,你先跟我回衙门,如你不是吴氏,我自然会放了你。如若大伙要阻拦,就问问我这刀答不答应!”黄自兴说完,又晃了晃手里明晃晃的佩刀。

众渔夫见状,只好松开了吴氏,任由官兵将吴氏绑了起来。张打渔则抱起“哇哇”大哭的乐乐,无助的看着吴氏。

正要走时,一名官兵走到黄自兴面前,道:“大人,发现了这个”

黄自兴接过来一看,手里的物体是颗白球,比鸡蛋略小,但又不像蛋,摸起来软软的,一时搞不清楚是什么,便问道:“你从哪捡来的?”

官兵指了指门口,道:“就是那捡到的”

黄自兴拿着白球问吴氏道:“这是什么玩意?”

吴氏自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想到昨晚三名蒙面人说给肖明留了东西在门口,那必然是这个了,便胡编乱造道:“这,这就是鸡下的一颗蛋”

黄自兴见吴氏神色紧张,眼神游移,根本不信,便道:“哪有鸡蛋软软的?你这女人不老实,说,这到底是什么?”

“军爷,我今早出门时怕女儿肚子饿,就带了一颗蛋。我家穷,那鸡也吃不了什么,所以下的蛋又小又软”

黄自兴将白球拿捏了一会,发现白球外面是软的,里面却有一个硬硬的东西,但无论怎么使劲拉扯,这软绵绵的白球就是不破,便道:“还想骗军爷,这根本不是什么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硬硬的?”说完,便将刀架在吴氏的脖子上,又在脸上比划了几下,道:“再不老实交代,我让你变得比吴氏还丑!”

“我说,我说,军爷可别伤着小妇人了。这是,这是我从佛祖那求来的一颗药。这药可治百病,药到病除,军爷可别弄坏了”

黄自兴“哼”的一声冷笑,心知这女人谎话连篇,哪有什么从佛祖那求来的药,便用刀试着割了割,软软的表皮连个割痕都没有,又将白球放在地上踩了踩,见白球完好无损,当即一刀砍下去,只听“噔”的一声,黄自兴竟然全身痉挛,惨叫连连,一头栽在地上。其他官兵上前去扶,一碰到黄自兴,全都痉挛起来,哼哼唧唧的栽在地上。

张打渔见状,赶紧放下乐乐,进屋去找镰刀,想割断绑吴氏的草绳。众渔夫不知官兵为何齐齐倒下,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拉着吴氏和乐乐正要走向河边时,突然周围的空气都向一个点涌去,只听“砰”的一声,竟出现三名黑底蓝细纹的蒙面人。众人在空气的带动下都摔倒在地。

其中一名蒙面人四处看了一下,捡起掉在地上的白球,又看了看手中的一个黑色方形物体,道:“奇怪,没有穿越者,怎么信号球被激活了?”

吴氏一听声音,便知道是余照归,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全身被捆住,站不起来。余照归在众人中只认识吴氏,便上前将吴氏扶起。拿着镰刀跑出来的张打渔见突然出现的蒙面人在抓吴氏的手臂,担心在伤害吴氏,不由分说,挥着镰刀便朝余照归砍去。面对这一变故,余照归身旁的两名蒙面人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听余照归“啊”的一声惨叫,松开吴氏,致吴氏又摔在地上,跳到一边捂着已经出血的右臂。一名蒙面人上前护着余照归,另一名蒙面人掏出黑色短木棍朝张打渔一点,只见张打渔“哎哟”一声,一阵痉挛,如同官兵们一样倒在地上。吴氏大喊一声“哥”,见张打渔没有任何回应,心中焦急万分,扭动着身体向张打渔爬去。

此时,原本瘫软在地上的官兵竟像没事人一样一个个缓缓站了起来。黄自兴捡起来地上的刀,指着三名蒙面人道:“你们是谁?”

三名蒙面人见状,迅速朝黑水林遁去。

黄自兴见三名蒙面人被自己一句话吓走,心中颇为得意,转头对吴氏大喝道:“妖妇,竟然用妖术害你军爷”

吴氏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装腔作势道:“尔等匹夫敢对你仙姑奶奶无礼,小心你仙姑奶奶念动咒语,让尔等肠穿肚烂,活活疼死。识趣的赶紧滚,别让你仙姑奶奶再看到你们!”

这黄自兴也不是善茬,不畏吴氏的话,喝道:“大胆妖妇,我这就抓了你,扒光你的衣服,带你去绍兴城游街示众”说完,就叫下属前去抓人。下属们刚刚才吃了亏,嘴上说着“遵命”,身体却很诚实,扭扭捏捏的不敢前进,可在黄自兴不断辱骂催促下,又不敢不去,只好拔刀弓腰,原地踏步,看似来抓吴氏,其实一步也没动。

吴氏也十分害怕官兵们真的要扒自己衣服抓去游街示众,但口头却依然强硬,道:“你仙姑奶奶早已施了法,尔等匹夫胆敢靠近,可就不是刚才那样倒在地上了”

黄自兴见下属出工不出力,对着身边几名下属就是拳打脚踢,这些下属顺势倒地不起,哀嚎连连,仿佛打他们的不是拳脚,而是刀枪剑戟刺在身上。黄自兴无奈,他虽然也害怕地上的女人真的施法让自己肠穿肚烂,但也不能肯定是真的,他唯一肯定的是:如果就这么空手回去,恐怕脑袋保不住。看见倒地不起的吴氏,只好恶狠狠的道:“一群窝囊废,看你爷爷如何抓这妖妇”说完,一手提刀,一手拿枷锁缓缓朝吴氏走来。待走到吴氏身边,也没发现异样,心已放下大半,不顾吴氏的叫骂,正要给吴氏戴上枷锁,突然眼前黑了一下,顿时晕头转向,闷哼一声捂着后脑蹲在地上。

原来瘫软在地的张打渔此刻也站了起来,见黄自兴正要给自己妹妹戴枷锁,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木棍打在对方后脑勺,再迅速上前用镰刀割断绑吴氏的绳子,大喊道:“妹子,快走!”

吴氏抱起乐乐上了小渔船,解开缆绳大喊:“哥,快上船!”可回头一看,清晨的阳光下,一道鲜血从张打渔胸口喷出,如同撒向天空的红花,飞扬、飘动、落下。当张打渔倒在地上时,眼睛已失去了光泽。

吴氏流着泪,赶紧撑船向江心划去。黄自兴提着带血的刀,大喊道:“你们几个跟我上船,你们几个在岸边追”

黄自兴站着船头,口中不断催促,但离吴氏却越来越远,立即取下一名官兵背着的弓箭,拉弓射箭。吴氏听见“噌”的一声,定睛一看,一支箭矢没入船舷,箭尾还在抖动,又见黄自兴拉开了弓,赶紧将乐乐提到身后护着,更加卖力划船。

黄自兴知道,如果这一箭再射不中,吴氏就逃到射程之外了,因此瞄得更准,誓要将吴氏拿下,正要松开右手射出箭矢时,突然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昏倒在了船上。吴氏奋力划了几桨,瞄了一眼追兵,却见一个个倒在了船上,又看向岸边,只见岸边的追兵也一个个倒下,那三名遁入黑水林的蒙面人却出现在了岸边,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

吴氏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顾不得这么多,继续埋头划船,经过绍兴护城河时更是不敢停歇,直到太阳偏西,吴氏才瘫软的躺在船上,女儿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小脸蛋被太阳晒得通红。吴氏也不知去哪,此刻自己也饿得头昏眼花,掬起江水喝了几大口充饥,歇了一会后,便躺在船上随波逐流。突见哥哥满脸鲜血,抓住吴氏的手不停摇晃,并大喊:“为何不带我走?”,吴氏吓得大叫一声“哥!”后醒来,却是被女儿摇醒的,原来刚才梦见哥哥了。一看,此时太阳已落到山头,再看到女儿干裂的嘴唇,方觉母女俩已饥渴难耐,便靠岸下船,打算找点东西吃。

吴氏不知道船将自己带到了什么地方,仔细辨认后才发现已漂到了曹娥江,再往前便是钱塘江,自己和哥哥在江上打渔时来过此处。由于每段江都有不同渔民的势力范围,因此来得少,而且通常是来收购鱼而不是捕鱼。此时正直初夏,属于陈粮几尽而新米未出的时候。吴氏在地里没有找到吃的,见前面有一处小树林,附近有几户人家,远处不少人或正从河里担水浇田,或正捕杀漫天飞舞的蝗虫,便想:“我们已是饥肠辘辘,如再找不到吃的喝的,自己还能忍,可乐乐年幼忍不了,待会她又哭起来,很容易引来官兵。如果去讨,不仅容易暴露自己,而且不一定能讨到吃的。为了活着见到官人,那也顾不得了,去偷去骗去抢,也要弄到吃的。可带着乐乐极为不便,得把她藏起来”

吴氏将乐乐带到小树林,蹲下道:“妈妈去给你找吃的,你在这里等妈妈,妈妈没有回来,你哪都不能去,知道吗?”吴氏连说了几遍,可女儿既不回答,也不点头摇头,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吴氏这才惊觉今天的变故将女儿吓得不轻,她一天都没说话了。又想到哥哥惨死,肖明不知所踪,悲从心来,抱着女儿忍着声音呜咽起来。

想到必须得活下去,吴氏抹干眼泪,放开女儿,将其藏在灌木丛中,又找来树枝遮挡,对女儿道:“无论如何,你都要在这里等着妈妈回来”说完,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小树林。

吴氏朝一农户走去,还未走近,农户家的狗便对着吴氏吠起来,当即便引来四处的犬吠声。吴氏知道偷是不成的了,见一对老夫妇坐在门前修理鱼篓,却不见年轻人,便壮着胆上前道:“老伯好,我是从绍兴城里过来收鱼的,以前就在你家收过的,你家可有?”

老太婆抬眼看了眼吴氏,又低头继续修理鱼篓。老头训斥了狗,待狗安静下来才道:“我们都没吃的了,哪还有鱼啊。最近这天气作妖,久不下雨,地里的庄家都枯了,再不下雨,恐怕得饿死很多人了”

“老伯,我们家老爷生病了,大夫说需要吃鱼,以鱼为药引才能治病,这才派我们出来四处收鱼。老伯,价格好商量”

老头这才抬起头道:“你们给多少钱?”

老太婆不高兴道:“给多少钱都没有。你拿着钱能买到粮吗?”

吴氏道:“老爷说了,如果鱼好,用粮食换也行。能给我看看你们的鱼吗?”

老夫妇一听,可以用粮食换鱼,这才放下鱼篓,将吴氏引进了屋里。吴氏进屋一看,四处破败不堪,家徒四壁,心想:“这也是穷人啊,偷人家东西于心何忍?”正要放弃时,又想到女儿此刻正在树林里忍饥挨饿等着自己带吃的回去,为了女儿,只能违心了。

老头刨开一堆木柴,从里面掏出一张麻袋,打开麻袋,掏出四大六小的鱼干给吴氏看。吴氏假装细细查看,扭头对老太婆道:“我口渴了,能否向大婶讨碗水喝?”吴氏见老太婆到屋后为自己取水,便对老头道:“老伯,这些鱼也不知是不是我家老爷要的,我拿两条小的去问问和我一起出来的同伴,马上就回来”说完,不等老太婆端水出来,转身出了门。

吴氏握着手里的两条小鱼干,心中戚戚然,心想:“喂给乐乐吃,应该可以让她撑一会。至于自己,只能忍一忍了。哎,都是穷苦人家,只能对不住了”

待吴氏回到小树林,却不见乐乐的身影,吓得吴氏赶紧呼唤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吴氏知道,女儿才两岁多,不可能自己跑远,要么被坏人抱走,要么被野兽叼走,要是真找不到女儿,自己也去上吊死了算了。找着找着又回到了刚才的农户门前,便问道:“大爷,可曾见到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

老夫妇摇了摇头。吴氏不死心,又问道:“那有没有听到小孩的哭喊声?”

老头放下鱼篓道:“没有。你家姑娘不见了?”

“对啊,孩子没人照顾,只好带出来,哪知就转眼的功夫,孩子不见了?”

“别着急,我们帮你一起找找”,老头说完,站起来对着江边喊到:“赵县尉,赵县尉,快过来,有孩子丢了”

听见老头的呼声,正在江边担水的一群人放下扁担便跑了过来,领头的正是县尉赵希瓐。

老头对赵希瓐道:“赵县尉,她姑娘刚才不见了,大伙赶紧帮忙找找,应该就在附近”

吴氏见领头的是县尉,心脏“砰砰”直跳,但想到女儿比自己更重要,便顾不得许多,当即向众人描述了女儿的身高、长相、穿着和怎么不见的。

“你别担心”赵希瓐听完吴氏的陈述道:“现场没有血迹,说明不是野兽叼走的。孩子没有哭闹,极有可能是被人贩子骗走的,此刻应该没跑远。进出村就那么几条道,大伙帮忙,肯定能很快找到”

吴氏听完赵希瓐的分析,暗骂自己愚蠢,关心则乱,没有赵希瓐分析得正确。又想到老夫妇如此心地善良,自己还要骗他们的鱼,实属不该,便掏出鱼干还给老头,又跪下对众人磕了三个响头道:“拜托大家了”

在赵希瓐的安排下,几个人沿着出村的陆路和水路去追,赵希瓐带着吴氏和另几名村民在村子里寻找,可直到太阳落山也没能找到。等最后一批村民回来,告知吴氏没有找到时,吴氏一下晕倒在地。

等吴氏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看着床头的油灯,才发觉天早已黑尽了。听着屋外虫鸣兽啸,想着女儿此刻不知在哪,是否受苦受难,是否饥寒交迫,今天没找到女儿,恐怕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了,如若人贩子将她卖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或许还好点,如若卖到青楼妓院,自己这当妈的可如何对得住她?又如何对得住官人?吴氏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自责,翻身爬起来便想出去上吊。

当吴氏跑出卧室来到堂屋时,却见女儿乐乐坐在地上和一名年纪相仿的男孩玩得正高兴。一瞬间让吴氏感到如梦如幻,甚至不敢上前,害怕一碰到女儿,女儿便如同泡影般消失不见。直到乐乐看到吴氏,高兴的站起来抱住吴氏的大腿,吴氏才敢肯定这不是幻影,一把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流着泪念起了《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来。

一名妇人端着一碗鱼干拌粥从厨房里出来,对吴氏道:“大姐,你终于醒来了。肚子饿了吧,来,吃点东西”。这名妇人是赵希瓐的妻子全氏,此时怀着孕。

吴氏狼吞虎咽的吃完鱼干拌粥,这才问起女儿是怎么找到的。

“都怪我那顽皮的儿子”

吴氏闻声回头,却见说话者正是刚刚进屋的赵希瓐。赵希瓐放下从院里收回来的农具,向吴氏讲述了怎么回事。

赵希瓐膝下有一子,名赵与莒,时年三岁,平常喜欢与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玩。当天下午,吴氏刚离开小树林不久,一群孩子趁着大人忙农活,跑去小树林里烤田螺吃。藏在灌木丛里的乐乐经受不住烤田螺香味的诱惑,便爬了出来。赵与莒分了一些田螺给乐乐吃,就这样,一群孩子便玩在了一起。吃完螺蛳后,孩子们便跑到赵与莒家玩,以致大家都找不到乐乐。当吴氏晕倒后,众人将她抬到赵希瓐家,发现一群孩子在家里。天黑炊烟升,父母唤子归。赵希瓐发现所有孩子都走了,唯独一名陌生的女孩留在家里。赵希瓐见其长相、穿着极像吴氏丢失的女儿,便问赵与莒,可赵与莒年幼,说不出个所以然,赵希瓐便去问邻居家的大孩子,才敢肯定这个女孩就是吴氏要找的乐乐。

吴氏听完,便带着女儿向赵希瓐磕了头,赵希瓐夫妇赶紧扶起。吴氏起身道:“恩公侠义,恩情难报。虎子温善,他日定能大富大贵”

吴氏说完,便牵着女儿往外走。赵希瓐夫妇见天色已晚,吴氏却要走,忙问其故。吴氏不愿欺瞒,便原原本本的讲了自己是朝廷钦犯,今天被官兵追捕的事。说完,吴氏哭道:“今日承蒙恩德,小妇人犯了事,不能连累恩公,这才要走。恩公是县尉,如若恩公要抓捕小妇人,小妇人绝无怨言,只求恩公看在女儿年幼,能将她送到张家湾张渔夫手中,小妇人生当陨首,死当结草,微以报恩德”

赵希瓐没想到今日所救之人竟是朝廷钦犯,见吴氏模样秀丽,我见犹怜,乐乐枯发瘦容,楚楚可怜,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便道:“外面漆黑一片,你又带着幼女,能上哪去?今晚就住我家,明日再走不迟”

“可,可这会连累你们的”

“不连累。今日还未接到官府通知,你算不得犯妇。再说了,我虽是小小的县尉,可也是皇家宗室,我可是太祖次子燕王的后裔,官府也不能拿我怎样”

全氏摸了摸隆起的肚皮,也劝道:“大姐还是听我家官人一言,有什么留待明日再说”

吴氏母女当晚便留在赵希瓐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刚麻麻亮,吴氏便牵着女儿走出了大门。

赵希瓐拿出了一些干粮和钱物给吴氏,道:“想必官府的命令今天必定传到这里,说不准有村民告发你们。这些东西你带着,他日如被捕,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全氏拉着吴氏的手道:“大姐,你这是逃命,带着乐乐反而会害了她,不如交给我们。我夫妇二人虽然不富,但也饿不着她,冻不了她。如若你母女二人有缘,他日必定重聚”

年幼的赵与莒也拉着乐乐,舍不得她走。

吴氏也明白此道理,昨天张打渔殴打了官兵,又放了自己,虽被官兵杀了,但官府肯定会追查到张渔夫。如若将乐乐送到张渔夫那,说不准会连同张渔夫一起被官府逮捕。想到赵希瓐夫妇确是善良之人,便哄骗乐乐,说去城里给她卖零食,很快便回。乐乐年纪虽小,但似乎察觉到母亲即将离自己而去,哭喊着要同去。吴氏心一横,不顾乐乐的哭喊,带上赵希瓐给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害怕一旦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清晨的薄雾中,吴氏满脑子都是乐乐的眼泪和伸向自己的小手,她幼小的年纪,尚不知母亲为何会弃她而去。如若今生无缘相见,不知乐乐是否还记得自己,是否还记得临别时自己在她脸蛋上深情的一吻。

吴氏划船过了曹娥江,便将船戳沉,带上行李向西行。吴氏心想:“官兵只看见我沿江顺流而下,必定顺江追来。如今我上了岸,不如冒险溯江而上,或许能躲过官兵追捕”。吴氏打定主意,也不敢进城镇,昼伏夜出向上游而来,路上果见官兵的船只顺江而下。好在一路有惊无险,见有一处荒山野岭,便进去觅得一山洞,就此躲了起来。

五日后,赵希瓐给的干粮已经吃完,山中野果还未结,吴氏又捕不到猎物,见当晚皎月当空,亮如白昼,便向附近的一村庄摸去,想找些吃的。

吴氏曾随张打渔来过这个村庄。这村庄名为牛村,村民基本都姓牛,是绍兴北山的一大家族。自古以来牛村人都爱读书,因此历史上出了不少进士、举人,一时风光无两,村中也多大富大贵之人。

吴氏刚进村,便听见狗叫声。一只狗叫,其它狗也跟着叫起来,瞬间犬吠声此起彼伏。一些村民家里亮起了灯。吴氏不敢再往村里走,刚出了村,见不少地已经龟裂,长着荆棘败草,偶有几块地里种有小麦,虽还未成熟,但也顾不得,扯下来囫囵吞枣咀嚼麦汁,又扯了一些带进山里。此后,吴氏慢慢学会了捕猎,加之采摘山里的野果,伴着虫鸣兽啸和冰冷的洞壁,熬到了冬天,只是心中念念不忘的肖明和女儿,现不知怎样了。

这天,虽未下雪,但气温奇低。吴氏知道,如若不多囤积食物衣物,恐怕熬不过冬天。可偏偏这几天寻不到猎物的踪迹,山里的野果也早已下季,吴氏别无他法,只好冒险向村里摸去。

来到村口晒谷场,吴氏见晒谷场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正张贴着自己的通缉令,虽然纸张已经破旧,但上面自己的画像依稀像自己,姓名一栏赫然写着:通缉犯吴氏。想来朝廷还未放过自己,通过审问渔民,已经知道自己的脸变了样,赶紧将头埋下。

一群正在玩耍的孩童看见一名佝偻着腰、穿着单薄而邋遢、杵着木棍的女乞丐朝村里走来,便嘻嘻哈哈的围了上来,唱道:“臭乞丐,脏乞丐,前世债,今世还,破烂衣服身上袋,装着罪孽被人踩……”。一些孩童还捡起石块丢吴氏。

吴氏知道,在这群孩童的跟随下,根本无法成事,便道:“我养了一条蛇,它最爱吃小孩了。今天带它出来,看看哪个小孩不听话,就将他吞进肚子里”。吴氏说完,将用草绳编织的腰带扯出一截,用手不停的晃悠,并大喊:“蛇来了!”

众孩童见吴氏的腰间真露出蛇头模样的东西,似乎还在吐着信子,加之吴氏大喊“蛇来了”,吓得顿作鸟兽散。

吴氏装着追小孩,跟着进了村。吴氏在村子里见到好几个乞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蜷缩在一大户人家的门前。原来这年夏旱,加之蝗虫肆虐,绍兴虽是鱼米之乡,江南水乡,但也有不少人颗粒无收,致饥民四起。这大户人家历史上出了不少达官贵人,因此门口挂着一副对联“一门双状元,三代四英杰;五湖六甲子,七舆八忠臣”。户主名叫牛岱宗,人称“山中宰相”,为博得好名声,时常救济乞丐,因此乞丐们都守在门口,等着下人开门发放食物。

吴氏也混入乞丐中,蹲在门口守着。哪知等到天快黑了,也不见大门打开。众乞丐议论纷纷,都在猜测会不会像昨天那样,不发放食物了。有些乞丐等不了,嚷着去其它地方找吃的了,却无人离开,都眼巴巴的望着紧闭的大门。

只听“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一名下人端着个簸箕往门外一扬,一些剩菜剩饭洒落在泥地上。乞丐们一拥而上,抢的抢,捡的捡,哪怕是混进稀泥里,也很快被乞丐抢走,不一会这些剩菜剩饭被乞丐们一扫而光。牛府的下人们站在门口欣赏并品论着乞丐抢吃的。

吴氏身弱力小,愣是没抢到,失望的看着门口的牛府下人。一名乞丐对吴氏道:“小娘子,别看了,没有了,不如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吃的”

吴氏见对方猥琐的眼神,一脸的□□,怒目而视。其余乞丐则起哄道:“他哪能找到什么吃的,小娘子不如跟我走,我那才有吃的”

另一名乞丐从怀里掏出还剩一小口的馒头在吴氏眼前晃了晃,道:“小娘子跟我走,我就把馒头给你”

吴氏看着灰色的馒头直咽口水,朝那名乞丐走了过去,站在这么乞丐面前,挥舞着手中的木棍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你这宵小之徒调戏良家妇女?小心我告了官府,拉你去坐牢!”

吴氏刚说完,一辆马车停在身旁。牛府门口的下人口喊“老爷回来了”,赶紧迎上来,从马车上扶下一名银发老者。这名银发老者一脸富贵相,一身锦衣华服,正是牛府的户主牛岱宗,时年已六十有余。牛岱宗扫了一眼门口的众乞丐,众乞丐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低头后腿,唯独吴氏。

“你哪里人?”牛岱宗拍着身上的尘土,正眼不瞧的对吴氏道。

“回老爷,小妇人乃,乃庆元府人氏,肖王氏。今年家中歉收,小妇人一家老少只好逃荒,出来找活路。前日与家人失散,小妇人流落至此。听闻牛府老爷菩萨心肠,特来讨点吃的”

牛岱宗这才上下打量了吴氏一番,只见此女虽面容憔悴,一脸污垢,加之天黑虽看不清模样,但见她应对有礼,便道:“刚才在马车里听你说话,你应该是知书达理之人,当出于大户人家,怎会与这些乞丐为伍,又怎会出来逃荒?”

吴氏心中“咯噔”一下,暗暗叫糟,却不露声色,突然想起还是姑娘家时,曾听见教书先生给兄弟们上课时说:“庆元府王家乃名门之后,历代后人以清廉学高闻名,尤其桂林知府王承甫”,便道:“回老爷,小妇人从小给王知府家帮佣,小妇人在服侍王家公子少爷们时,幸得老夫人厚爱,得窥经书,粗识文字,不过附庸风雅而已”

“哦,原来是承甫兄家的帮佣,怪不得,怪不得。当年老夫虽身处疆场杀敌,但与承甫兄以诗文神交,承甫兄一句‘桂林山水甲天下’,令老夫欣然受教,更是发奋读书。承甫兄当年含冤,无钱疏通,还是老夫出钱出力,多方奔走,终得昭雪”

吴氏听得心惊胆战,没想到牛岱宗竟与自己胡编乱造的人熟识,只需他多问一些王承甫的近况,立马拆穿自己的谎言,就算自己能逃回荒山野岭,说不定引来无数官兵封山搜捕自己,哪还能逃得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春水摇摇晃

狩心游戏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婚内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