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翰年间,嵩州城。
温泯打下西南后,林玄初知道他只懂打仗,别的不懂,所以与蛮族部落首领的谈判事宜,林玄初派了别人去,把温泯召回嵩州城。
嵩州城内群雄聚集,所有人当中人缘最好的当属秦之旭,秦之旭热情活泼,在哪都是人群中心,他爱热闹,空闲的时候最爱组织聚会,把一群人叫到一个帐中喝酒聊天,一聊就是好几个时辰,温泯从不参与。
温泯嘴毒,他是这么评价秦之旭的聚会的:“把一群人叫到一起吹牛逼,他站人群中心,吹得最厉害。这么喜欢别人围着看他,怎么不去学唱戏呢?”
温泯嘲讽秦之旭,秦之旭也不喜欢温泯,秦之旭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特别看不惯温泯的土匪做派。
秦之旭在背后这么评价温泯:“言行举止粗俗得很,一点礼貌都不懂,态度傲慢,趾高气昂,还有他打仗的作风,还是那股子土匪流氓做派,坏我们乾王部队的名声。”
俩人都看不惯对方,温泯我行我素,谁的面子都不给,当面阴阳过秦之旭几次;秦之旭呢,因为林玄初跟他说过让他让着温泯一点,所以他在表面上维持着对温泯的礼貌和客气,有些话不会当着温泯的面说,但这些话憋着又难受,所以……他选择在温泯背后说。
有次在校场边上,秦之旭跟几个人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他们提到了温泯,秦之旭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温泯那做派,外人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嵩州城变成了土匪窝!打西南的时候,有座隘口攻不下去,你们知道他是怎么跟手底下的士兵说的吗?他居然跟士兵们说,只要攻下隘口,就允许他们放抢!”
秦之旭情绪激动,“放抢?土匪才放抢!他温泯懂什么叫军纪吗?他到底管不管兵啊?屠燕寨的做派带到这里来了?再说,我们对西南一向采取怀柔政策,他这么乱来还怎么怀柔?当时要不是胡先生赶到,及时安抚当地民众,乾王的名声都被他给败尽了!”
此时跟秦之旭在一起的有齐长安、祝霓觞、段云烬三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段云烬和他哥哥段云徽是林玄初的护卫,两兄弟换班,现在是段云徽跟着林玄初,段云烬得闲;祝霓觞、齐长安是一对师姐弟,祝霓觞是师姐,齐长安是师弟,他们以前是一支起义军的首领,队伍被妖军打散后,两人带着残兵来到嵩州城,林玄初接纳了他们,两人成为林玄初麾下得力干将。
祝霓觞和齐长安这对师姐弟有些特殊,他俩是修道者,懂一点道法,但因为年轻,所以道行还不深。俩人本在山上的道观修炼,目睹了妖军屠戮百姓后,毅然下山,参与起义。
胡兮卿见他俩懂道法,觉得他俩是杀大妖的合适人选,便从八件能杀死大妖的兵器中挑了两件给他们。胡兮卿把破雾枪给了师姐祝霓觞,把拜日锏给了师弟齐长安。
那八件兵器,焚天戟当然还给了温泯,胡兮卿又把溯影剑给了陆方洲,把追云弓给了秦之旭,逐风刀给了戚怀安,拜日锏和破雾枪分别给了齐长安和祝霓觞,剩下的刺霜钩和戮月双剑,胡兮卿还没有为它们物色到合适的主人,暂时在胡兮卿手上放着。
秦之旭继续输出:“温泯这人嗜杀,要不是胡先生和阿洄拦着劝着,他一定又要和以前一样,行虐杀之事。跟他相处这段时间,我看他都不像个人,而像头未开化的野兽!”
突然在众人身后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那声音阴阳怪气道:“这他妈哪来的长舌妇?”
温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还听到了秦之旭说话。温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秦之旭在背后说他,他就当面跟秦之旭硬刚。
众人转身,朝两边分散,温泯双手抱臂,臂间夹着焚天戟,秦之旭身后背着追云弓,两人相对而站,目光相接。
温泯刚到嵩州城时,林玄初送了温泯一套黑甲胄,温泯作战时会穿,但现在已经下了战场,温泯就没穿甲胄,他今天一身轻装,跟普通士兵一样上着深衣,下着窄裤,手戴护腕束袖,明明是非常不起眼的装束,但因着那张浓艳到光芒四射的脸,连带着衣服也光芒四射起来。
在人们印象里,长得漂亮的人,无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会更讨人喜欢一点,但温泯是个例外,因为除了外貌外,能影响一个人给人的印象的,还有气质。温泯气质阴沉凶戾,看着就不好接近,他也不爱别人接近,别人主动找话题想跟他聊天,哪怕态度友善,也要碰一鼻子灰,久而久之,就没人找他了。
温泯不讨喜,也不合群,用胡兮卿的话说,温泯就像一头游走在人群外,随时会攻击人的野兽,
此时温泯脸上带着五分阴沉五分桀骜,眼神冷到像没有感情的动物,直勾勾地看着秦之旭,显现出了攻击性来;秦之旭背后说人坏话被人抓包,一开始有些尴尬,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说得没错。
温泯一步步走向秦之旭,或许是杀人太多的缘故,他每走一步,脚底下都像踏着血。
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秦之旭、祝霓觞、齐长安还是段云烬,全都杀过人,但他们身上都没有温泯那种嗜血的气质,为什么?因为杀人的性质不一样,秦之旭他们杀人,要么是为了自保,要么是为了杀敌,而温泯不同,温泯就是单纯的热爱杀戮。
温泯跟这个世界是缺少连接的,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读书作画这种高雅兴趣他没有,喝酒赌博一类的不良嗜好他也没有,他跟世界的交流方式就是杀戮,杀戮给他孤独而无趣的生活带去了强烈又刺激的快感。
对于林玄初和胡兮卿来说,温泯就像一个不好控制的超级武器,让他去打仗,尽管知道他能赢,但还是会提心吊胆,因为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所以要时时叮嘱,或者找人看着他,并时刻准备着帮他收拾残局。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秦之旭对温泯的形容是准确的,温泯是一头未开化的野兽。
温泯走到秦之旭面前,阴沉沉地冷笑一声,他直勾勾地看着秦之旭,低低地说:“苍蝇就只知道在人背后嗡嗡乱叫。”
温泯说话一贯难听,秦之旭涨红了一张脸。
温泯见他脸红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嘲讽地说:“怎么?你说我说得,我说你说不得?还是秦公子被当孩子一样宠惯了,听不得难听的话?”
温泯嘻嘻笑道:“我知道大家都宠着你嘛,平时你在那吹嘘,一群人都在下面像逗小孩一样鼓着掌呢。”
突然,温泯变了脸,他脸一沉,冷道:“其他人爱逗小孩,老子不爱逗小孩。我不喜欢别人在背后逼逼叨叨,看不惯我你他娘的当面跟我打啊!”
话音刚落,焚天戟一出,铿锵声响起,焚天戟的锋刃处指向了秦之旭的咽喉!
秦之旭不躲不闪,倒也有种。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匪样。”秦之旭咬着牙说。他把背上的追云弓解了下来,怒道:“打就打,我还怕了你这不入流的土匪不成?”
齐长安赶紧上前,拜日锏往两人中间一挑,分开了两人。
齐长安劝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内斗?”
温泯哈哈大笑,“自家人?老子独身一人,跟谁都不是自家人!”
秦之旭怒从中来,指着温泯对其他人说:“瞧瞧这狂傲自大的样子!”
温泯嗤笑道:“我狂傲自大,但我不吹牛;你不狂傲自大,却贯爱吹牛!”
秦之旭被他说急了,从箭筒中拔出一支箭搭到追云弓上,箭尖指向温泯。
温泯来了兴趣,问道:“你这追云弓到底有多大威力,开弓跟我比比呗。”
“你想怎么比?”秦之旭问。
温泯眼珠子一转,焚天戟一指校场的方向,吊儿郎当道:“去校场。”
“去就去。”秦之旭一口应下。
这俩人的冲突把越来越多的人吸引了过来,一开始只有齐长安、祝霓觞、段云烬三个人,后来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人,都围在较场周围围观。
除此之外,不远处的城楼上,林玄初和胡兮卿也趴在阑干上看热闹。
胡兮卿的眼睛微微瞪大,是个十分震惊的样子,他说:“这俩人在干什么?太乱来了吧?”
林玄初看了一眼胡兮卿的表情,语重心长道:“是啊,兮卿沥尽心血打造的神兵利器,他们不用来杀敌,却用来自相残杀,太乱来了。”
“不是,我是想说,他们一个戟,一个弓,一个近战兵器,一个远程兵器,这怎么比?比什么啊?太乱来了吧。”
林玄初:“……”
林玄初不紧不慢地把两只手伸进袖子里,脑袋微微偏向胡兮卿,笑道:“看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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