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林溪知等人一直在盼着他们回来,茶不喝了,琴不弹了,棋不下了,画也不画了,就都守在王府门口瞧着外面的情况。
王府不在闹市,他们又听见阿镰带消息回来说外面已经有护都卫的在抓人了,根本坐不住。
“是陈管事!”余围眼尖,一眼就瞧见了赶马车的陈忠。
林溪知和何景也站直了,巴巴地朝着远处的马车看,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其实这四日他们并无什么提心吊胆之感,哪怕陈忠也一直随着他们家王爷没回来,因为在他们眼中最担忧王爷也最坐不住的宋元晟一直在西院里安安稳稳地晒太阳。
既然宋元晟不动,那就说明王爷无事。
可今日宋元晟却突然坐不住了,匆忙夺门而出,不仅如此,钱灵均和岑宣也跟着跑,他们哪还能坐得住?
如今人终于回来了。两辆马车都回来了,陈忠也回来了。是好事。
马车在王府前停下,陈忠撩开车帘,宋元晟从马车里下来。
先前没用马凳,这次他也没用马凳,来回蹦两次竟也习惯了。
钱灵均和岑宣也把另一辆马车停好。直到两人下来,马车车帘都没被撩起来过。
“王爷呢?”林溪知的心又提了起来。
宋元晟摆摆手,“事情有些复杂,回去说。”
林溪知瞧见宋元晟的脸色不好,也没再多问,跟着进门了。
余围还是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宋元晟手上的血痕,“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嗯?”宋元晟瞧着都已经干了的血迹,又摆摆手,“没事,误伤。阿镰呢?”
“阿镰在西院,我去叫。”何景颠颠地跑了。
林溪知问:“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去让厨房准备些吃食。”
林溪知也走了。
就剩下岑宣、钱灵均和陈忠跟在宋元晟身后。
陈忠落在最后,瞧着走在中间的宋元晟,恍惚间生出了一种看到了王爷的错觉。不知何时起,这个在众人眼中根本不堪大用、堪称“不速之客”的宋小公子已经成了王府新的定心骨。
这也是好事。
用过午饭,宋元晟将阿镰支去隆盛买桃花酥,顺道瞧一瞧外头的情况。阿镰走之前他还特意叮嘱阿镰,让阿镰无论如何也要沉住气,无论外头的人说王爷什么,都不听不信不管。
“是。”阿镰走了。
林溪知:“现在可以说了?”
“今日护都卫出来抓人了,”宋元晟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人,将他们的神色都收入眼底,“领头的,是假扮成王爷的太子。”
“太子!?”余围和何景一惊,错愕地对视一眼。
何景:“太子不是被禁足了么?”
钱灵均哼笑一声,“我先前也问过这种蠢问题。”
何景:“……”
钱灵均将先前宋元晟的解释说给他们听。
众人听完,脸上都阴沉一片。
皇帝这是想毁了他们王爷!不,不仅是皇帝,那个道貌岸然的太子亦是。
钱灵均屈肘碰了碰宋元晟,“先前你说有办法,有何办法你说。”
宋元晟抿了抿唇,说了四个字。
“舆论造势。”
“舆论?”林溪知蹙眉,“可是舆人之论?”
宋元晟听不太懂什么“舆人之论”,但觉得应当差不多,终归就是要用流言来煽动都城百姓的情绪,让他们将矛头彻底对准皇宫,对准护都卫,对准皇帝。
皇帝此番是为了平息事态,杀鸡儆猴,那他们就偏要皇帝的计划落空。
人抓了,但民怨更甚,将事情说得严重些,再搞个“真假王爷”的流言扰乱民众的判断,让民众的怨怒更甚,让皇帝不得不再重新考虑对策。
结果是什么已然不重要,他们只需将水搅浑,等王爷回来后,他们便举家离开都城。
“那最后不还是要走?”钱灵均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狗屁办法?此时走,那不还是坐实了‘王爷抓人’一事!?你究竟是真蠢假蠢,还是看不得王爷好?”
宋元晟无奈地看向钱灵均,“你觉得这些年王爷在外头的名声很好吗?若不是这次王爷和太子一同出现在寺庙,的被如此多的信众瞧见了,许是没人知道原来太子和王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吧?更不会知道那个被他们捧到天上去的太子原来和传闻之中相差甚远!”
“造神很难,但将神拉入泥潭却不是多难的事,尤其是这些人对太子的固有印象被打破之后。”宋元晟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条理清晰地说了自己造势的办法,末了又问,“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瑾妃的父亲是个说书先生?”
众人面面相觑,似是不知道此事。
一直沉默的陈忠忽然开口,“不错。瑾妃的父亲先前就是个说书先生,就在观想楼一层说书。瑾妃入宫后,老先生便去了北县,再后来一路南下。不巧的是,前些年老先生的消息传来时却已是死讯。”
众人错愕。
钱灵均沉着脸,眉宇间似有悲痛。
宋元晟倒是没想到厉奉的外公没了,他以为人只是在乡下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毕竟先前厉奉没有提过这事,带他去看的衣冠冢也只是瑾妃的。
那江老先生的尸骨就没再带回都城又或者是深林院附近埋葬吗?
“你想利用说书先生的身份将‘真假王爷’一事传出去?”钱灵均沉沉地开口。
宋元晟收回思绪,“不错。”
“这事我帮你。”钱灵均说,“先前师父离开都城时给我留了封信,这次应当能用得上。”
余围好奇道:“灵均哥,你师父是?”
钱灵均有些哽咽,“我师父姓江。”
瑾妃也姓江。
众人了然。
“多谢。”宋元晟点头,压下心底的吃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不太会好好说话的钱灵均竟然会有一个说书人师父,还偏偏这么凑巧是厉奉的外公。先前十六给他的资料里也没有啊。
十六……
宋元晟又短暂走了神。
余围叹了口气,望向门外,“那王爷明日会被允许回府吗?”
宋元晟回神,也顺着余围的目光看向门外。
没有了十六他就相当于没了外挂,很多时候他只能和在座的人一样——等。
*
追华殿内。
厉奉沉着脸盘腿坐在地上喝茶,周围站着四个身穿玄色锦衣的护都卫。
这四人是护都卫中个顶个的高手,身手了得,加之训练有素,厉奉在他们这没讨到半点便宜。
但有零给他通报宫外的事,只要宋元晟安安稳稳地待在王府,没被牵扯到这些事中,他就还能再等。
“他受伤了!?”厉奉手中的茶杯碎成几块,见底的茶水在唯一完好的杯底中摇摇欲坠。
听见动静的护都卫四人都不约而同地抽了腰间的配刀。
厉奉那冷冽的宛如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扫过那四人。
四人动作一顿,不由得觉得背脊发凉。
能进入护都卫当差的,都经过了无比严苛的选拔,什么骇人的场面没见过?可眼前这一位的眼神,比他们见过的都可怕。
四人又将刀收了回去,并且又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厉奉将手中的碎片丢开,一根一根的擦着手上的茶渍。
他没理那四人,而是在脑海中向零发难。
“他伤得严重么?是谁伤的他,是不是厉显?你既也能进入他的脑中,为何不同他说我好好地在宫里,过几日就能回去,还眼睁睁瞧着他受伤!”
零:“……”
厉奉:“废物!”
零:“你再骂?你再骂一句,关于他现在正在为你做的事我不会透露半个字。”
厉奉:“…………”
厉奉被捏到了软肋。
厉奉重新倒了杯茶,“你说。”
零:“道歉。”
厉奉:“………………”
滚吧。
能听到厉奉心声的零:“好。”
“等等!”厉奉猛地一动。
周围那四位也动了,但这次学聪明了,手摁在刀把上,没敢一下子将刀抽出来,生怕再收到一次厉奉的冷眼。
零:“嗯?”
厉奉牙都要咬碎了,“……抱歉。”
零轻嗤一声。
厉奉:“……现在可以说了?”
零将宋元晟的办法一点不落地道出来。
“……他这办法说不上太好,但也还能用,只是风险极高。他要散播‘真假王爷’的流言,你也得配合。那些人厉显不敢杀,只要留着命,那你就还有机会,你要是能想办法将那些人放了,做与厉显所为完全反过来的事,那将会事半功倍。”
厉奉“嗯”了一声,“他可有说离开都城后想去哪?”
零:“没说。但比起狼狈地在水浑时悄然离开都城,他肯定更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离开。比如离开皇宫前,你自请一个官职去边关,带上你先前想恶心厉显的那些人一起。”
厉奉又“嗯”了一声,突然语气怪异地问:“他当真是这般想的?”
零:“不然呢?”
厉奉的语气更怪了,“你为何这么肯定?你与他很熟么?”
零:“……你在吃醋?”
厉奉:“不然呢?”
零:“…………”
零懒得再和这个恋爱脑纠缠,一声不吭地断开了和厉奉的连接。
与此同时,安诏王府内。
宋元晟窝在摇椅里,望着天边橘粉相间的云,自言自语道:“如果王爷能自请一个官职就好了,去边关,又或者去寒县也行,正好红莲姑娘还没回来。”
悄悄跑到宋元晟这边的零:“……”
宋元晟似有所感,“零?”
零:“…………”
零又忙不迭跑了。
宋元晟摸了摸脑袋,“?”
厉奉:不熟?呵。
零:……
宋元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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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用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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