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温的肺部像被砂纸填满,每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拖拽担架的法术已经维持了六个小时,行李箱变形成的担架边缘开始出现裂痕。莱恩仍处于昏迷状态,后背的绿纹在月光下像活物般蠕动。
“坚持住…”艾德温对自己说,左肩的荆棘诅咒每走十步就刺痛一次,仿佛在计数生命的流逝。
森林渐渐稀疏,前方出现闪烁的灯火。那是一座歪斜的三层木楼,招牌上的渡鸦图案已经褪色,隐约能辨认出“老渡鸦驿站”的字样。更奇怪的是,整栋建筑向右侧倾斜至少十五度,却顽强地屹立不倒。
艾德温的法杖刚触到门前的青石板,整座驿站突然发出木头摩擦的呻吟,正门像活物般自动旋开三十度,刚好容一人通过。
“有人吗?”艾德温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回荡。没有回应,但壁炉里的火焰突然蹿高,照亮了墙上密密麻麻的钥匙——至少两百把不同年代的钥匙钉在橡木护墙板上,有些已经锈蚀得看不出形状。
二楼传来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一位穿天鹅绒睡袍的老人出现在楼梯转角,银发梳成过时的帝国款式,右眼戴着单片眼镜。
“三十二年零四个月。”老人的声音像风吹过枯叶,“终于等到弦守者了。”
艾德温的法杖瞬间亮起防御光芒:“你是谁?”
“驿站管家威尔斯,为您效劳。”老人微微鞠躬,单片眼镜反射着诡异的光,“您的同伴需要月桂叶和银蜂蜜,地下室就有。至于您…”他眯起眼睛,“左肩的荆棘诅咒需要渡鸦血调和。”
没等艾德温回应,老人已经灵活地跳下楼梯——这动作与他老迈的外表极不相称。他检查莱恩后背的绿纹时,单片眼镜闪过一串符文。
“啊哈!”威尔斯突然用拐杖猛敲地板三下,“第七实验体居然活下来了!”
艾德温的冰锥术已经凝结在指尖:“什么实验?”
老人充耳不闻,哼着歌谣推开大厅西侧的暗门。门后是螺旋向下的石阶,潮湿的空气中飘着草药与金属混合的气味。威尔斯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声音却诡异地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你的听风者下来,别碰墙上的蓝火把。”
行李箱担架在狭窄的楼梯间磕磕绊绊。艾德温注意到墙壁上刻满古老的符文,有些还在渗出暗红色液体。最深处的地窖出乎意料地宽敞,中央摆着七把高背椅,每把椅子上方悬挂着不同材质的钥匙。
“欢迎来到真正的渡鸦驿站。”威尔斯张开双臂,睡袍下摆突然化作无数羽毛,“或者说,最后的弦守者哨站。”
艾德温的魔法视觉此刻完全展开——老人周身缠绕着时间魔法的乱流,那些看似老朽的皮肤下流动着不属于人类的能量。更惊人的是七把钥匙,它们排列的形状正是北天星座的镜像图。
“我需要——”
“月桂叶在第三把椅子下面,银蜂蜜在第五把椅子的暗格里。”威尔斯突然凑近,单片眼镜后的右眼是纯黑色的,“但你真正需要的是这个。”
他摘下眼镜,镜片在落地前被艾德温接住——那不是玻璃,而是一片极薄的月长石,上面蚀刻着与莱恩手背纹路相似的乐谱。
“第七钥匙的碎片。”威尔斯的语速突然加快,“听着,当双月重合达到——”
屋顶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灰尘簌簌落下,悬挂的钥匙开始无风自动,发出高低不一的金属音。威尔斯的表情瞬间凝重,睡袍彻底爆裂成漫天黑羽,露出下面覆盖着鳞片的躯体。
“他们找到这里了。”他的声音现在带着鸟类般的颤音,“把月长石贴在听风者的剑伤上!快!”
艾德温刚照做,莱恩就剧烈抽搐起来。绿纹与月长石接触处冒出白烟,昏迷中的佣兵发出痛苦的闷哼。威尔斯已经跃上地窖顶梁,双手变成锋利的鸟爪。
“带他上二楼!找钥匙共鸣!”老人嘶吼着,“我撑不了——”
整个地窖突然倾斜。悬挂的钥匙疯狂摇摆,奏出诡异的旋律。艾德温拖着莱恩退回楼梯,在最后一眼回望中看到威尔斯完全化作巨型渡鸦,而地窖墙壁正在渗出沥青般的黑色物质。
二楼走廊两侧全是客房,但只有第七间门牌是青铜打造的渡鸦形状。艾德温踹开门的瞬间,莱恩的佩剑突然从鞘中飞出,钉在房间正中央的地板上。剑身剧烈震颤,缺口处迸发的金光与墙上某处产生共鸣。
“见鬼…”艾德温顺着光线看向壁炉上方——那里挂着一把青铜匕首,造型与莱恩的护腕纹路一模一样。
又一声巨响,整座驿站倾斜得更厉害了。窗外,三个黑袍执法者悬浮在空中,为首的正在凝聚绿色火球。艾德温抓起青铜匕首,异变陡生——匕首与剑同时发出高频鸣响,墙纸大片剥落,露出后面隐藏的壁画。
那是用精灵血绘制的星图,其中七颗主星被琴弦状的金线连接。当艾德温不自觉地触碰壁画时,指尖传来刺痛,鲜血被壁画吸收,激活了隐藏的魔法阵。地板旋转开启,露出通往阁楼的活板门。
“莱恩!醒醒!”艾德温拍打佣兵的脸颊,绿纹已经褪到肩胛附近,“我需要你——”
阁楼活板门突然爆裂。一只覆满鳞片的巨爪伸下,抓住莱恩的腰带将他拖了上去。艾德温的法杖亮到极致,跟着跃入阁楼,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这不是普通阁楼,而是个半球形的星象室。穹顶投射出实时星空,莱恩漂浮在中央,被七道星光缠绕。威尔斯——现在更接近人形渡鸦的混合体——正用鸟喙将月长石碎片按进莱恩后背的箭伤。
“最后的准备。”威尔斯的羽毛不断脱落,“听着,弦守者。七把钥匙对应七处遗迹,但只有听风者的血脉能激活最后一道门。”
艾德温的法杖指向怪物管家的咽喉:“解释清楚。”
“没时间了。”威尔斯歪着头,突然用喙啄开自己的胸膛——没有血流出来,只有一团银色光球,“拿走我的核心,它能暂时压制荆棘诅咒。但记住,每次使用都会加速契约反噬。”
地板传来木材断裂的可怕声响。驿站正在解体,星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艾德温接过光球,它立刻融入左肩的诅咒纹,荆棘纹路顿时变成柔和的银色。
“为什么帮我们?”
威尔斯开始急速衰老,羽毛化为尘埃:“因为我是第一个失败的弦守者…”他的右爪突然指向莱恩,“而他是我最后的作品。”
莱恩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里跳动着银火。他抬手一招,佩剑破空飞来,剑刃缺口处新长出的金属正是月长石的质地。驿站最后的支撑柱倒塌时,威尔斯用尽力气将两人推向窗口。
“去找第七遗迹!”老人的身体开始消散为渡鸦群,“当弦与刃重逢时——”
绿色火球贯穿了屋顶。艾德温只来得及张开防护结界,眼睁睁看着冲击波将威尔斯撕成碎片。上千只渡鸦从爆炸中心四散飞逃,其中一只将某样东西丢进艾德温怀里——那是把完整的月长石钥匙。
“跳!”莱恩突然恢复清醒,搂住艾德温的腰撞向窗户。他们在空中翻转时,艾德温看到驿站完全倒塌的瞬间,七把钥匙从废墟中飞出,化作流星射向不同方向。
莱恩的剑插入悬崖缓冲下坠之势。两人滚落在溪边时,驿站所在的山坡已经变成燃烧的废墟。艾德温的掌心传来刺痛——月长石钥匙正在吸收他的魔力,表面浮现出极小字的精灵文:
【当谎言成为历史,真相便在第七次月落时浮现】
莱恩撑着剑站起来,后背的箭伤已经愈合,只留下发光的疤痕。他望向艾德温手中的钥匙,突然皱眉:“我见过这个纹路…在战友发狂那晚的梦境里。”
艾德温刚要追问,喉咙突然被无形之手扼住。左肩的银色光球剧烈闪烁,荆棘纹路重新变回黑色,且蔓延到了锁骨上方。莱恩的护腕自动收紧,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手背的乐谱纹路渗出鲜血。
“契约反噬。”艾德温艰难地呼吸,“我们…必须立刻…前往…”
溪水突然倒流,形成一面水镜。镜中浮现黑袍执法者的身影,正在用某种仪器追踪着什么。莱恩一剑劈开水镜,拉起艾德温钻进对岸的岩缝。
“黑松林还有两天路程。”佣兵检查着剑刃上新生的月长石部分,“你撑得住吗?”
艾德温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莱恩后背——发光的疤痕现在组成了一个清晰的音符,与威尔斯留下的钥匙纹路完全吻合。更可怕的是,当他用魔法视觉观察时,能看到无数银色丝线从那个音符延伸出来,连接着自己锁骨下的诅咒。
“莱恩,”艾德温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相信命运吗?”
佣兵正在用皮绳重新绑马尾,闻言停下动作。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小指上的旧伤痕闪闪发亮。
“我只相信手中的剑。”他把艾德温拉起来,动作意外轻柔,“和背后的伙伴。”
岩缝深处传来细微的震动。艾德温的行李箱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箱盖开合着发出咔嗒声,像是在催促。当莱恩伸手想摸它时,箱子突然咬住佣兵的袖口,吐出一块青铜怀表——正是艾德温以为遗失的那块。
表盖自动弹开,停摆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玻璃下的星座图变成了完整的竖琴形状,琴弦延伸出来,指向月长石钥匙上某个刚刚亮起的坐标。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第七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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