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书收到了竹苑的通知,今天是学业小测。
梁习习多年成绩不合格,这次要是再不达标准,将被取消学子资格,遣返回乡。
白行书哭笑不得。她都混进内阁了,连季太微都要借着颁奖的由头拉拢她,居然还要参加这种考试?
不过,她现在顶着“梁习习”的皮囊,很难摆脱这个身份。
若是让旁人知道,表面光鲜亮丽的“神使”,背地里多项测验成绩不合格,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白行书倒不在乎旁人怎么看自己。只是她跟在白清纨身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大师姐的人。
不为别的,总要为白清纨争一口气。
这场小测,不仅要过,还要过得漂亮。
白行书踏入竹苑,满目的青翠撞入眼帘。
成片的竹子枝叶交错,漏下斑驳的光影。走在其中,浑身都浸着沁人的凉爽。
竹苑规划错落有致。东西两侧是学生舍院,中间的主干道上,依次排布着学堂、藏书阁、练武场、丹房和器阁等等,各有各的热闹。
灵月剑宗育人之道十分周全,并非只重修仙一道。哪怕没有灵根、缺了修仙的天赋,也能寻到适合的出路。
想学文的,有夫子讲授经典古籍、律法典章。想强身的,有武师传授拳脚刀剑。想伏魔卫道的,有专门的课业传授辨妖除邪。甚至精通音律、痴迷机关、擅长勘探的,都能找到对应的师长与课业。
只要肯下功夫,都能在灵月剑宗学到真本事,将来走出山门,在世间各角落焕发光彩。
白行书循着记忆找到梁习习所属的学堂。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群半大的学生们排着队,手里都攥着块刻着符号的木牌。他们正踮脚望着屋内,等着夫子分发小测的考题。
这学堂是专门给十二岁以下弟子开设的基础教育课,教的都是吐纳入门、基础心法,还有些辨识符箓、草药的粗浅知识。
十二岁后,教习长老会根据每个人的资质初分方向。到了十四岁,修者便能自主更改修习方向。若是入门晚,时间也能稍作延后。
梁习习十岁入灵月剑宗,多年课业不及格,至今还在学习基础课程。她站在一群满脸稚气的孩童中间,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负责监考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夫子,见白行书进来,慢悠悠放下戒尺,“呦,观妙童子,今儿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周围的学子齐刷刷转头看她,眼里满是好奇。
谁都知道,这位“梁习习”如今是宗门里的大红人。她早就入住内阁,和宗门大师姐住在一起,寻常弟子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怎么今个亲自来学堂了。
白行书对着老夫子微微颔首,“您说笑了,弟子仍是竹苑学子,小测自当来的。”
她说着,径直走向角落那张歪歪扭扭的案几。梁习习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离人群远,离夫子更远。
案上早已放好一张考卷,最上头印着一段文字,只有头和尾。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
底下只写着四个字:
默写全文。
白行书眉头一跳。这基础课,也太基础了,三岁的孩童都能倒背如流。
学生们开始埋头动笔,很快就写完了。
翻开第二页。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结合修行,谈谈对“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的理解。
白行书握着笔,指尖微顿。
阴符经也是基础教育的内容吗?
果然,周围的小师妹师弟们没了前一题的从容,开始咬着笔杆苦思,有的在纸上画着圈圈,有的偷偷瞟向邻座。
白行书略一沉吟,笔尖落于纸上。
“修行者当以己身为鼎炉,观体内气血如宇宙星河,感经脉流转似日月交替。气行则如星移,神凝则似地固,待得身心与天道共振,便知自身即是小宇宙,万化皆由心起,何需外求?”
老夫子踱到她身后,随意一瞥。她笔下字迹刚劲有力,道理也讲得通透,带着几分超乎年龄的圆融。
他不由得捋着胡须,暗暗点头。
本以为这“观妙童子”是季太微捧出来的噱头。可今日见这考卷,字里行间的底气骗不了人。此人对经文的理解甚至比不少进阶弟子还要扎实。
老夫子没作声,默默转过身,背着手往讲台走,心里已改了主意。
基础文学第二课业,符箓考试。
老夫子刚将一道符箓挂出来,底下响起一片抽气声。
符纸的纹路弯弯绕绕,起笔像揉乱的丝线,符胆位置更是模糊不清,前排几个常年拔尖的学生都蹙了眉。
“此乃百理长老简化的符箓。”老夫子讲道,“今日考题,需依此仿制一道符箓。符箓之道,起笔要稳,运笔要匀,收笔要凝。今日既为测验,各位不必强求,不论绘制如何都会取得分数。”
这话显然是给众人宽心,此符看着简单,实则暗藏玄机,稍不留意就会失了真意。
学生们手忙脚乱。前头的小师妹正拿着在废纸上练习,手抖得厉害,线条软塌塌的毫无生气。另一边的小师弟刚画了一半,朱笔一折,符纸顿时晕开一大团红渍,急得哭鼻子。
白行书抬眼一瞧。
不就是辟邪符嘛,她闭着眼能画十道八道的。
她气定神闲地取了黄符纸,熟练地捻起朱砂笔,甚至没再看前头的范例,手腕轻悬,稳如磐石。
起笔行云流水,收尾的弧线一收,整道符突然“嗡”地一声轻颤,符纸边缘竟腾起一圈金光!
“!”满堂的目光瞬间聚了过来。连老夫子都惊得下巴微张,半晌合不拢嘴。
这力道,这灵韵,比长老亲绘的更具神格!他教了三十年,从没见过哪个弟子能把简化过的符箓画出金光!
白行书放下笔,随手将符纸往桌上一搁。那道辟邪符竟自行立在案上,金光悠悠转着,将其余人歪歪扭扭的符纸衬得像涂鸦。
此时,百理长老恰好掀帘而入。
他本是巡场过来查看进度,刚进门,目光不自觉被一道金光吸引,脸上的皱纹猛地抽动了一下。他快步走过来拿起符纸,指尖触到符面时,竟一股温润的灵力弹了一下。
“这……这是你画的?”百理长老的声音都变了调。
白行书垂眸应了声“是”,余光瞥见其余人惊讶的样子,心里不禁感到疑惑。
这很难吗?她十岁就画出来了啊。
百理长老却双手捧着符纸,凑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忽然长叹一声,“竹苑这么多年,能有如此天赋的,你是第二个。”
白行书闻言一怔,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竹苑没落了啊。
——
竹苑小测出了一个神童,一顿午饭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宗门。
白行书去膳堂打饭时,一路都能听见弟子们的议论。
有人说这一批学子里面藏着真龙,有人猜是哪位长老的私生子混在里头,直到有人说出“观妙童子”,议论声才渐渐平息。
她刚走到打饭窗口,原本排着队的弟子们齐刷刷往两边退了退,瞬间腾出一条道来。
掌勺的大叔也笑得格外热络,大勺子往她餐盘里一扣,比旁人多盛了半勺排骨。
白行书没在意,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听着邻桌几个弟子叽叽喳喳。
“也难怪呢,梁习习是能面见宗主的人,跟咱们这些小弟子不是一个路子。”
“就是……唉?你看那人……”
白行书扒了口饭,忽然品出几分门道。
她总不自觉地用前世的底子来应对,可对着一群年纪尚小的师妹师弟,这般水准实在太扎眼了。
看来得稍微收着点劲才行。基础课嘛,及格就好,总不能真把这群孩子给压了下去。
武学测验,绕山跑一圈,方法不限。
武教头念完规则,一群半大的孩子就开始活络筋骨,等看清下面的山路时,瞬间就蔫了。
在山上看着不远,实则一圈下来足有三十里。他们没学过御剑,全靠两条腿跑,便是一刻不停,也得跑到月上中天。
白行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又瞥了眼旁边喘着气做热身的小胖墩,心里打定主意。
还是慢慢走吧,及格就行。
“预备——跑!”
发令声一响,学生们呼啦啦冲了出去,有几个学着师兄们的样子运气提气,结果没跑几步就岔了气,捂着肚子蹲在路边哼哼。
白行书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渐渐地和人群拉开距离。
“小师姐,你怎么不跑呀?”一位小师妹从她身边超过去,没走多远又折了回来。
此地已深入山林,两侧古木参天,阳光透过枝叶筛下细碎的光点,倒有几分清幽。白行书笑了笑,“不急,山路漫长,需保存力气。”
“别存了,快些跑吧!”小师妹拉了拉她的衣袖,“我刚才听武教头跟人说,有位内阁的师姐会在路上巡场呢,要是看到谁偷懒……”
“内阁师姐?”白行书说。
最近白清纨忙得焦头烂额,东边山洪西边虫害,她作为宗主亲传弟子,日日带着人奔走在救灾一线。
内阁的师姐本就不多,除了白清纨,剩下的不是在闭关,就是跟着长老们处理宗门要务,谁会这么清闲,亲自督考小弟子们的课业小测?
突然,身侧的树丛里窜出个黑影!白行书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把将小师妹护在身后。
“嘶——”胳膊上传来一阵压痛,那黑影竟狠狠扑上来,张嘴就咬在她的小臂上!
此物并非凶兽,而是一个人!白行书几乎立刻就认出了她。
竟是林止月!
她记得这个小姑娘当初和另外几个人一起欺负她,后来那几个人都死了,就剩下林止月。她好像……还是林止绘的妹妹?
林止月已经失了神智,死死咬着她的胳膊不放,牙关紧得发白。
可白行书很快发现,她的牙齿被刻意磨平了,咬在皮肉上只留下一圈深紫的红印,没有出血。
“张嘴,吐。”白行书声音沉了沉,只稍稍抬了抬胳膊,在她头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林止月顿时松了嘴,捂着自己的下颌跑到一边。
她嘴角挂着一丝涎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胸口剧烈起伏,怨毒地瞪着白行书。
“走什么!跑起来!”一声厉喝从头顶传来。
白行书抬头,只见林止绘御剑掠过,目光如电,锁定了她们这边。
“偷懒是不是?”林止绘手腕一翻,从腰间解下一只特制弹弓,指节扣住皮筋,瞄准了白行书的后脑。
那弹丸是用灵力凝聚的石子,打在身上虽不致命,带来的灵力冲击却足以让人三天下不来床。
小师妹吓得直往白行书身后缩。
白行书抬头看向半空中的林止绘,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她倒是忘了,自己和林止绘还有点事情没解决。
“嗖!”弹丸破空而来!
白清纨:所以我只是被提了几下吗……
白行书(忙着炸鱼)你说啥?
满级师姐进入新手班后狠狠吃排骨
*考核内容一取自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之前用过一句“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也是出自这个。
*考核内容二取自黄帝阴符经上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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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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