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宅邸那扇古朴的木门在身后轻轻合上,仿佛将外面世界的阴霾与血腥彻底隔绝。当千奈被炼狱牵着手踏入玄关时,一股混合着陈旧木质、淡淡线香以及……令人心安的食物暖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不再是蝶屋药草味的洁净疏离,而是实实在在的、名为“家”的温暖巢穴。
“我们回来了!”炼狱洪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足,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欢迎回家!大哥!千奈姐姐!”千寿郎像只欢快的小鸟,立刻从厨房的方向跑出来,围着两人打转,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千奈,“千奈姐姐的气色好多了!太好了!”
就连蜷缩在角落阴影里、抱着酒瓶的槙寿郎,也难得地掀开眼皮瞥了他们一眼,浑浊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随即又恢复成一潭死水,含糊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炼狱毫不在意父亲的冷淡,他松开千奈的手(掌心残留的温度让千奈指尖微蜷),却极其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将她轻轻带到温暖的客厅里。
“累了吧?先好好休息!千寿郎,晚饭还要多久?”
“马上就好!大哥!今天有千奈姐姐喜欢的炖萝卜和烤鱼!”千寿郎的声音充满了干劲。
接下来的三日,时光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润的金色,流淌得缓慢而甜蜜。
清晨,千奈不再需要冰冷的晨露来清醒。她是在一阵熟悉的、令人垂涎的香气中醒来的。厨房的方向传来炼狱洪亮的指挥声和千寿郎轻快的应答,间或夹杂着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
她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晨光透过窗棂,落在炼狱高大的背影上。他没有穿羽织,只穿着简单的深色里衣,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结实流畅的小臂线条。他正站在灶台前,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煎蛋,金红色的发丝在晨光中跳跃着温暖的光点。旁边的千寿郎则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搅拌着一锅咕嘟冒泡的味噌汤,小脸专注。
“醒了?”炼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笑道,“快去洗漱,马上开饭!今天尝尝我的手艺!”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早餐很简单:煎得边缘微焦的溏心蛋,香气浓郁的味噌汤,软糯的白米饭,还有千寿郎腌制的爽脆酱菜。炼狱的煎蛋卖相不算完美,但当他带着点小得意将那枚形状不太规则的溏心蛋夹到千奈碗里时,金红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那份笨拙的真诚比任何珍馐都更让人心动。
千奈小口咬下,蛋黄的醇香在口中化开,暖意直达心底。“很好吃,杏寿郎先生。”她轻声说,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炼狱立刻哈哈大笑,像是得到了最高的褒奖,又给千奈夹了一大块烤鱼:“多吃点!把蝶屋掉的肉都补回来!”
千寿郎看着大哥难得下厨还得到夸奖的样子,也开心地笑起来,小小的饭桌充满了温馨的烟火气。槙寿郎依旧沉默地坐在角落,自顾自地喝着粥,但似乎……比平时多喝了一碗。
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后院。炼狱没有像往常一样进行高强度的训练,而是搬了两张藤椅放在廊下。他舒舒服服地靠坐着,火焰纹羽织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像一团慵懒的火焰。
千奈坐在他旁边,手中拿着一把木梳。炼狱那头金红耀眼的发丝,此刻柔顺地披散下来,如同燃烧的瀑布。她动作轻柔地梳理着,指尖穿过微凉光滑的发丝,感受着那份奇异的、只属于他的生命力。阳光落在他闭目养神的侧脸上,勾勒出英挺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褪去了平日的锐利,显得格外平和安宁。
“力度可以吗?”千奈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嗯,很舒服。”炼狱没有睁眼,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嘴角微微上扬。他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千奈放在他肩头的手背上,温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千寿郎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练习着最基础的挥刀动作,小脸严肃认真,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廊下依偎的两人,脸上露出羞涩又开心的笑容。
微风拂过庭院,带来草木的清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木梳划过发丝的细微声响,阳光移动的轨迹,以及彼此交握的手心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那份无需言说的亲密与安宁,如同暖流般包裹着两人,将所有的伤痛与阴霾都暂时驱散。
第三日的午后,炼狱带着千奈再次来到了后山那片承载着重要记忆的枫林。秋意已深,枫叶红得更加浓烈,如同燃烧的火焰,将整个山坡染成一片惊心动魄的赤金与深红。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红叶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枫叶特有的清苦香气,混合着泥土和阳光的味道。
炼狱牵着千奈的手,走到那棵最大的枫树下。他变戏法似的从羽织内侧口袋(他总是能从那件看似普通的羽织里掏出意想不到的东西)拿出那个熟悉的、干净的油纸包。这一次,里面不仅有色彩缤纷的金平糖,还有几块精致的、做成枫叶形状的和果子。
“给!”他将一颗最大最圆的橙红色金平糖,像初次相遇时那样,递到千奈面前。阳光透过糖体,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落在他笑意盈盈的金红色眼眸中,比枫叶更耀眼。
千奈接过糖,含入口中。熟悉的、霸道的甜味瞬间弥漫开来,与记忆中枫林下的味道重叠。但这一次,甜味中似乎还多了一丝更深沉的、名为幸福的滋味。
炼狱自己也拈起一颗枫叶形状的和果子,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他靠着粗壮的枫树树干坐下,拍了拍身旁铺满厚厚落叶的柔软地面:“坐。”
千奈依言坐下,肩挨着他的肩。枫叶在他们头顶沙沙作响,偶尔有几片艳红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
炼狱没有看她,目光望向远处层叠燃烧的山峦,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重温誓言的庄重:“还记得吗,千奈?就在这里,我说过,‘我会永远燃烧,保护你’。”
千奈的心猛地一跳,转头看向他线条分明的侧脸。阳光和枫叶的红光落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红。
“嗯,记得。”她轻声回应。
炼狱转过头,金红色的眼眸深深凝视着她,那份炽热的光芒仿佛要将她灵魂也点燃:“这个誓言,从未改变,也永远不会改变。”他伸出手,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抚过她落在肩头的一片枫叶,指尖带着薄茧的触感,温柔得不可思议。
“但我现在想加一句。”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温柔,“不仅保护你,更要与你并肩。看这枫叶燃烧,看这四季流转,看这世间……一切美好的风景。千奈,”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力量坚定而温暖,“等这一切结束,等阳光真正普照大地,我们……一起去看更多的风景,好不好?”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像最滚烫的熔岩,瞬间烫红了千奈的眼眶,也烫暖了她的整个心房。巨大的幸福如同汹涌的潮汐将她淹没,带着一丝不真实的眩晕感。她用力回握着他的手,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清澈的眼眸中盈满了水光,却闪烁着比枫叶更璀璨的光芒。
“好!”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一起!去看更多的风景!看遍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阳光透过枫叶的缝隙,在他们紧握的双手上跳跃、流淌。枫叶的沙沙声仿佛成了祝福的乐章。炼狱看着她眼中倒映的、燃烧的枫林和自己,金红色的眼眸中盛满了足以融化世间一切寒冰的暖意。他低下头,一个轻柔的、带着枫叶清甜气息的吻,如同羽毛般,珍重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真的为他们停滞。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的心跳、紧握的双手、唇边残留的甜味,以及这片如火焰般燃烧、象征着永恒与热烈的枫林。所有的忧虑、未来的阴霾,都被这浓得化不开的甜蜜和承诺暂时驱散。这是只属于他们的、被枫叶与誓言祝福的时光。
第三日的傍晚,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粉。炼狱带着千奈来到宅邸后院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下。虽然花期早已过去,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伸展向天空,但炼狱说,这里是春天最美的地方。
“等明年樱花开了,”炼狱指着最高的那根枝桠,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的憧憬,“我们在这里挂上绘马,写上愿望。然后在树下铺上毯子,赏樱,吃你做的樱饼,喝我珍藏的清酒。”他描述着,仿佛那绚烂的春日景象就在眼前。
千奈仰头看着那些遒劲的枝干,想象着来年春天,粉白的樱花如云如霞般盛放的景象。她仿佛能看到自己和炼狱并肩坐在花雨下,阳光透过花瓣洒落,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香气。这份对未来的期许,如同蜜糖般浸润着她的心。
“嗯,说定了。”她轻声应道,嘴角弯起甜蜜的弧度,眼中充满了对那个美好春日的向往。
夕阳的金辉温柔地笼罩着两人。炼狱侧过头,看着千奈被暖光勾勒得格外柔和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纯净而美好。他心中一动,忽然开口:“千寿郎!”
“在!大哥!”一直躲在廊柱后、拿着炭笔和小画板偷偷速写的千寿郎立刻跑了过来,小脸兴奋得通红。
“帮我们画下来。”炼狱指了指樱花树下的两人,笑容灿烂,“就画现在这样。”
千奈有些惊讶,脸颊微红,却并未拒绝。炼狱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侧。他的胸膛温暖而坚实,心跳沉稳有力。千奈微微依偎着他,感受着这份令人安心的依靠,脸上带着自然的、带着羞涩却无比幸福的笑容。
千寿郎立刻盘腿坐下,小脸严肃,炭笔在纸上飞快地舞动。他捕捉着夕阳下哥哥挺拔如松的身姿,千奈姐姐依偎在他身侧时那份自然而然的亲昵,以及两人脸上那无需言表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笑容。温暖的夕阳光线,古老遒劲的樱树枝干,都成了这幅画面的绝佳背景。
画作完成得很快。虽然笔触稚嫩,却神韵十足。画中的炼狱笑容爽朗,金红色的发丝仿佛在纸上燃烧;千奈眉眼温柔,依偎的姿态充满了全然的信赖;背景的夕阳和樱树轮廓勾勒出温暖的氛围。
“画得真好!千寿郎!”炼狱拿着画,大声夸赞,眼中满是骄傲。
千奈看着画中幸福的自己和身旁的人,心口被暖意填得满满当当,轻声说:“谢谢千寿郎,我会好好珍藏的。”
夕阳沉入山峦,最后一抹余晖温柔地抚过庭院,也抚过樱花树下相拥的身影和那张承载着此刻永恒幸福的速写画。这三日,如同偷来的时光,甜蜜得如同最醇厚的枫糖,将所有的温暖、承诺、期许和无声的爱恋,都深深烙印进彼此的灵魂深处。他们紧紧依偎着,仿佛要将这份幸福融入骨血,对抗即将到来的、未知的风暴。然而,命运的齿轮,已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悄然转动,碾向那无法逃避的终局。这樱花树下的约定,终究成了再也无法兑现的、甜蜜而残酷的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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