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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枫叶”

蝶屋的时光在药香和紫藤花的静谧中缓慢流淌。神宫寺千奈的身体在蝴蝶忍精湛的医术和甘露寺蜜璃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恢复着。绷带一层层拆下,露出新生的、带着粉嫩疤痕的皮肤。虚软的四肢渐渐找回了些许力气,能支撑她在蜜璃的搀扶下,在蝶屋开满紫藤花的庭院里短暂地散步。

然而,身体的创伤可以愈合,心底那道被撕裂的伤口,却始终汩汩地渗着血。祖父慈祥的面容、神社宁静的晨昏、那夜月下喷溅的温热血液和焦糊气息……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总在夜深人静时将她拖入冰冷的深渊。每一次惊醒,冷汗浸透单衣,只有掌心紧握着的那颗早已变得黏腻、却始终不舍得吃掉的橙红色金平糖,传递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那是来自一团名为“炼狱杏寿郎”的火焰,短暂照亮过她无边黑暗的微光。

这天清晨,阳光透过纸窗,将蝶屋病房映照得温暖明亮。千奈正尝试着独自下床走动,每一步都伴随着肌肉的酸胀和骨骼深处的隐痛,但她咬紧牙关坚持着。她需要力量,需要不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需要……拥有面对那个夺走她一切的黑暗世界的勇气。

就在这时,那个洪亮如钟、充满生命力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穿透了庭院的宁静,由远及近:

“神宫寺少女!早上好!恢复得如何了?!”

脚步声如同擂鼓,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纸拉门“哗啦”一声被利落地拉开,炼狱杏寿郎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他依旧是那身醒目的火焰纹羽织,金红色的发丝在晨光下跳跃着耀眼的光芒,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仿佛一轮初升的太阳,瞬间驱散了病房里所有残留的阴冷。

“炼狱先生!”正在一旁整理药瓶的蜜璃惊喜地叫道。

千奈猝不及防,扶着床边的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炼狱的声音和动作一样快如闪电。几乎在千奈惊呼出声的同时,他已经一步跨到她面前,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轻轻托住了她的后背。那力道恰到好处,既阻止了她的跌倒,又丝毫没有弄疼她。

千奈整个人僵住了。

一股强烈的、如同被阳光烘烤过的青草般温暖而充满力量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透过薄薄的病号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灼热的温度,以及那蕴含着惊人力量的、坚实如岩壁般的臂膀触感。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接触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脸颊不受控制地“腾”一下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啊!抱歉!吓到你了!”炼狱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迅捷和直接,立刻松开了扶着她后背的手,但扶着胳膊的手却没有完全放开,只是力道放得更轻,确保她站稳。“怎么样?没扭到吧?”他低下头,金红色的眼眸近距离地、充满关切地审视着她的脸,那份毫无杂质的坦率让千奈更加无所适从。

“没…没有…谢谢您…”千奈慌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滚烫,这让她更加窘迫。

炼狱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爽朗地哈哈一笑,似乎觉得她这副样子很有趣:“没事就好!看来恢复得不错!都能自己活动了!”他松开手,退后一步,给她留出空间,但那灼灼的目光依旧锁定着她。“那么,是时候了!”

“时候?”千奈茫然地抬起头。

“嗯!”炼狱重重点头,笑容收敛,换上了无比郑重严肃的神情,那双熔金般的眼眸中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火焰,“主公大人已经批准!从今天起,由我炼狱杏寿郎,亲自指导你进行训练!让你拥有足以自保、甚至斩杀恶鬼的力量!”

“训练…?”千奈的心猛地一跳。斩杀恶鬼?像他那样?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她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恐惧、茫然、一丝微弱的渴望……复杂的情绪交织翻涌。

“没错!”炼狱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强大的感染力,“你经历了那样的惨剧,比任何人都清楚‘鬼’的可怕!仅仅依靠他人的保护是不够的!真正的安全,来自于你自身的力量!站起来,握紧你的武器!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握紧拳头,仿佛要将那份信念直接灌输给她。

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纯粹而炽烈的光芒,千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祖父的牺牲、自己的无力、那夜炼狱如同天神降临般的身影……一切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火苗,在他话语的煽动下,在她冰冷绝望的心湖深处,顽强地燃烧起来。

“我…我真的可以吗?”她声音颤抖,带着深深的不确定和恐惧,“我…什么都不会…”

“没有人天生就会!”炼狱的声音洪亮,带着强烈的鼓舞,“重要的是决心!是永不放弃的意志!是守护重要之人的信念!”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视着千奈眼底深处那丝动摇的火焰,“告诉我,神宫寺千奈!你想变强吗?你想拥有不再被噩梦吞噬、能够直面黑暗的力量吗?”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千奈心头炸响。守护……重要之人……祖父慈祥的笑容再次浮现,带着无声的期许。是的,她不想再经历那样的无力!不想再看到重要的人在眼前消逝而自己只能绝望哭泣!她想……守护住心中仅存的、关于祖父、关于神社、甚至关于眼前这团火焰的记忆!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混杂着决绝的悲怆,从她心底升起。

她抬起头,迎上炼狱灼热的目光,苍白的脸上第一次褪去了迷茫和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我想!请…请您教导我!杏寿郎先生!”

“很好!就是这个气势!”炼狱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脸上绽放出无比满意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正午的阳光,几乎能融化一切阴霾。“那么,出发!训练场在等着我们!”

蝶屋后山有一片被开辟出来的空地,便是鬼杀队成员常用的训练场之一。地面被夯实,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当千奈在蜜璃的陪伴下,略显吃力地走到训练场时,炼狱早已等在那里。他脱去了羽织,只穿着鬼杀队的黑色制服,勾勒出精悍健硕的身形。阳光落在他裸露的臂膀上,肌肉线条如同刀刻斧凿,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他手中握着一柄未开刃的练习用木刀,随意地拄在地上,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散发着锐不可当的气势。

“首先!是基础中的基础——体能!”炼狱的声音如同号角,在训练场上空回荡,“没有强健的体魄,再精妙的剑术也是空中楼阁!现在,绕场跑圈!我不说停,就不许停!”

千奈看着那不算小的训练场,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迈开了脚步。起初几步还算平稳,但很快,久病初愈的身体就发出了强烈的抗议。肺部像被火灼烧,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抬腿都牵扯着尚未完全愈合的肌肉,带来钻心的酸痛。汗水瞬间浸湿了她的额发和后背的衣衫,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

“太慢了!加快速度!想象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你!”炼狱的声音如同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着她疲惫的神经。他跑在她身侧,步伐稳健,气息悠长,形成鲜明的对比。

“呼吸!注意呼吸节奏!用腹部呼吸!不要只用胸腔!”他一边跑一边大声指导,声音洪亮,不容置疑。

一圈,两圈……千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前阵阵发黑,汗水流进眼睛带来刺痛。好几次,她都想停下来,瘫倒在地。但每当这时,炼狱那如同实质的目光就会扫过来,伴随着一声洪亮的:“坚持住!想想你的目标!想想你要守护的东西!”

祖父倒下的身影,那夜绝望的哭喊……画面如同强心针,刺激着她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强迫自己迈开如同千斤重的腿。

终于,在她感觉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

“停!”炼狱的命令如同天籁。

千奈几乎是立刻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狼狈不堪。剧烈的咳嗽让她蜷缩起来,身体因为脱力而不住地颤抖。

炼狱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刺眼的阳光。他蹲下身,递过一个水壶:“喝点水。第一次,能坚持下来,很好!”

他的语气带着赞许,不再是刚才训练时的严厉。千奈颤抖着手接过水壶,冰凉的水滑过灼烧的喉咙,带来一丝救赎般的清凉。她抬起头,汗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炼狱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金红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轻视,只有纯粹的、对她努力的认可。

“休息五分钟!然后,是挥刀练习!”炼狱站起身,声音依旧洪亮。

接下来的训练,是枯燥而痛苦的重复。炼狱先是用自己的日轮刀示范了最基础的劈砍动作——从头顶正上方,沿着身体中线,迅猛而笔直地劈下!

“看好了!剑道之基在于‘正’!心正!身正!剑正!目标明确!一往无前!”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木刀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气势。阳光落在他绷紧的肌肉和专注的侧脸上,仿佛一尊燃烧的战神雕像。

“你来!”他将一柄沉重的木刀递给千奈。

千奈用尽力气才勉强握住刀柄,那重量对她虚弱的双臂来说如同山岳。她回忆着炼狱的动作,笨拙地举起木刀,用力劈下。然而,动作歪斜,手臂发颤,刀身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弧线,别说破空声,连风都没带起多少。

“不对!力量要贯通全身!从脚底发力,传递到腰胯,再到手臂!不要只用胳膊的力量!再来!”炼狱的声音严厉起来,他走到千奈身后,伸出双手,一手扶住她颤抖的握刀手腕,一手按在她纤细却紧绷的腰侧,帮助她调整姿势。

“手腕要稳!腰背挺直!目视前方!想象你面前就是恶鬼的头颅!这一刀,必须将它斩断!”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灼热的气息。那覆盖在她手腕和腰侧的大手,滚烫而有力,仿佛要将力量直接灌注给她。千奈的身体瞬间僵硬,脸颊再次不受控制地发烫,心跳如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摩擦过自己皮肤带来的奇异触感,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引导力量。

“劈!”炼狱沉声喝道。

在他的引导下,千奈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挥刀劈下!这一次,动作虽然依旧生涩,却比之前有力得多,木刀撕裂空气,发出“呼”的一声轻响。

“好!有进步!记住这种感觉!”炼狱松开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继续!一百次!每一次都要全力以赴!”

枯燥的挥刀开始了。每一次举起,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每一次劈下,都榨取着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汗水早已模糊了视线,手臂酸痛得如同不属于自己,虎口被粗糙的木柄磨得生疼。好几次,木刀都差点脱手飞出。

“六十七!六十八!…九十九!一百!”炼狱洪亮的计数声如同战鼓,始终在她耳边回响。

当最后一下劈出,千奈再也支撑不住,木刀“哐当”一声脱手掉在地上,她整个人也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浑身湿透,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痉挛颤抖。疲惫如同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炼狱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阳光落在他金红的发梢,也落在他带着汗珠的额角。他的眼神不再是训练时的严厉如铁,而是沉淀下来,带着一种深沉的、如同大地般的厚重赞许。

“做得很好,千奈。”他第一次直接叫了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第一天就能坚持下来,这份意志力,非常了不起!”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千奈怔怔地看着那只布满薄茧、宽厚有力的大手,迟疑了一下,才颤抖着将自己因为脱力而冰冷麻木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炼狱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传来,将她从地上稳稳地拉了起来。他的手心滚烫,带着训练后的热度,紧紧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指,那温度仿佛能驱散她所有的寒冷和疲惫。

“记住今天的感觉!记住挥刀时的那股劲头!”炼狱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变强没有捷径!唯有汗水、坚持和永不熄灭的信念!你的路才刚刚开始,但我相信,你一定能走下去!因为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心中有着必须守护的东西!那就让它成为你燃烧的火焰吧!”

他的话语带着强大的力量,直击千奈心底最深处。守护……祖父的遗志,神社的安宁,还有……眼前这团照亮她黑暗的火光……是的,她必须变强!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凉意的秋风吹过训练场,卷起地上几片落叶,也带来远处山峦间更加浓郁、更加绚烂的色彩气息。炼狱抬头望向山坡的方向,金红色的眼眸中映照出那片如火燃烧的景象。

“啊!枫叶!”他忽然兴奋起来,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刚才的严肃和深沉一扫而空,“今年的枫叶红得正是时候!走!今天的训练结束!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最适合放松和思考了!”

不等千奈反应过来,炼狱已经弯腰捡起自己的羽织,然后极其自然地,将还处于脱力状态、脚步虚浮的千奈轻轻一拉,让她靠在自己身侧,用一只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站稳了!我们出发!”他洪亮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欢快,扶着她,大步流星地朝着后山那片燃烧的枫林走去。

千奈被他半扶半带着前行,脸颊紧贴着他结实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布料下紧绷肌肉的轮廓和传递过来的惊人热度。他身上那股阳光、青草和汗水混合的气息更加浓郁地包裹着她。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滚烫,想要挣脱,身体却因为脱力而无法做到,只能被动地依靠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如同火焰般燃烧的枫林。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交叠在一起的影子。训练后的疲惫感依旧沉重,但心底深处,那株被他亲手点燃的微小火苗,却在风中,悄然摇曳,更加明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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