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轻闻到了地鬼的气味,也看到了一路上被开膛破肚的灵术士,阴风蓦地掠过后颈,在闻人爆从地底冲出来时,她瞳孔一缩!
但闻人爆没发现她,只频频凶狠又戒备地看向身后。
从地底吹出来的风里浸满了腥臭气,还伴着地鬼“桀桀”的叫声,如鬼哭狼嚎。
地鬼还在追,闻人爆骂了一句,飞快藏进对面一处漆黑的废弃矿洞。
在他推动巨石堵住洞口的时候,阿轻也一个闪身钻了进去。
外头很快传来地鬼的啸叫,它们的爪子“刺啦刺啦”划过巨石,不一会儿又逐渐跑远。
闻人爆喘着粗气,还以为是哪个灵术士跟了进来,正要叫他拿点伤药,耳畔却冷不丁袭来一阵风,他寒毛一竖,立时警觉地避开,但被地鬼咬伤的肩臂还是传来一阵阵刺痛。
闻人爆怒骂一声:“哪来的狗杂种?!”
又是一鞭落在他后背,那鞭子给人的感觉实在奇怪,像是活的,但他已来不及细想。
枝蔓化作的长鞭甩下的同时,无数灵线穿进闻人爆的皮肉,还有致死量的毒药。
阿轻做了些准备,但还是低估了闻人氏。
闻人一族在身上刻绘的铭文能让他们拥有非凡的体魄,这是属于他们的血脉天赋。
力大无穷,能扛起数倍于自身的物体。
金刚不坏,被地鬼啃烂也能恢复如初。
毒药从伤口渗入灵脉,闻人爆被刺激地怒吼一声,抡起双拳就朝前砸去。
阿轻迅速弯腰避开,重拳追着她的脚步轰隆落地,恐怖的碎裂声让她身躯紧绷。
“御灵师,哈!竟然是御灵师!”
闻人爆眼底闪过几分癫狂:“啊!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公仪彻那个失踪的小孙女!”
暴戾的拳风擦过脸颊时,阿轻也迅速侧首攥紧五指,让藤蔓从后扯住闻人爆的手腕,但依然无法与对方远超常人的力量抗衡。
藤蔓被重力崩断,悬空的一拳在挣脱桎梏后顿时更快更重地砸向她的鼻梁。
阿轻沉静的眼眸中绿意微闪,时间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她听见清脆的、宛如玉石敲击的声音混在自己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声中。
被刻意放慢的动作就像是她的幻觉。
阿轻下意识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不偏不倚的一拳砸在她面前的无形屏障之上。
有什么力量突然从灵元里钻了出来。
“砰——”屏障抵住铁拳,纹丝不动。
“咔——”骨骼与皮肉被反作用力震断。
剧痛让闻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
阿轻无暇思考这屏障是什么,闪身退开的同时迅速催动灵线,只见鲜血淋漓的双拳尚未垂落便霍然冲闻人爆脸上砸去!
带着恨意的重拳抡到自己脸上时,闻人爆僵硬的身躯根本做不出一点反抗。
这情景,就和当初被公仪彻羞辱时一样。
鲜血从打断的鼻梁与牙齿中喷溅出来,脆弱的喉骨几乎撑不住头颅,他重重地仰摔进杂乱的废石堆里,被密密麻麻的藤蔓汹涌缠绕。
漆黑的矿洞里全是重重的喘气声,以及胸口涌起的血被堵在嘴里的呕吐与呛咳。
阿轻垂着眼眸,平复着自己躁动的灵力,一点一点控制着万物生的力量。
她可以控制住万物生,她对自己说。
幽暗的绿光在藤蔓上浮动,阿轻踢了踢脚边从闻人爆身上掉出来的一块石头,视线重新转到看似已无力反抗的人身上。
非凡的体魄同样有着难以想象的复原力。
阿轻没留余地,细小的藤蔓尖端扎进他的血肉挑破灵脉,一簇簇灵线则扼住了他的灵。
“闻人爆。”少女的嗓音和目光一样,冰冷淡漠,“还记得十年前,自己做过什么吗?”
闻人爆咧开的嘴里全是血水,阴森而癫狂的神情犹如野兽,直直地盯着她:“这就是你的问灵?啊......真是没教养的臭丫头!”
“啪!”藤蔓甩出一巴掌。
看到祖父施加在闻人爆灵上的伤痕,阿轻动动指尖,收缩的藤蔓又拧断他一段脊骨。
“为什么?”她问。
“为什么?”闻人爆重重地咳了一声,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这话,你该去问那两家,甚至、那一位,他们为什么要灭了公仪氏。”
他幽幽地笑着,哑声道:“他们搭了网,我呢,不过就是条饵,杀了闻兰那个吃里扒外的贱妇,公仪彻、不就咬钩了吗?”
黑暗中,两道视线相碰,一道幽深,另一道则是临死前的嚣张。
“......怪只怪、你们公仪家太不知天高地厚,太自以为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是吗?”
阿轻垂着眼,慢慢用藤蔓揪住他的头发和脖颈,一字一句地问,“所以,确实是神巫家、经卦家和你们一起动的手。”
“祭司、长老......”闻人爆不屑道,“我可用不着那么多碍事的玩意。”
“那秦义呢?”阿轻说出秦家主的名字。
“啊,对,还有姓秦的。”闻人爆的表情变得凶狠,“姓秦的就是条狗!我当他怎么那么卖力,原来背后的主子是连山家。”
“你这个臭丫头倒是能躲,姓秦的掘地三尺都没找到你,连山齐也是废物一个。”
“这么多年东躲西藏的滋味,不好受吧?”
闻人爆语调阴鸷,“是不是恨我恨得牙都痒了,哈,你是没看到公仪彻临死前的样子。”
“怎么不可一世、目中无人,最后还不是要跪下来求我?”
“什么吹上天的御灵师,我拧断他胳膊时叫得也和别人一样惨!趴在地上连狗都不如!”
“你是说这样吗?”
不知何时,无形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像匍匐于黑暗中的恶鬼,卷起火舌啃咬着闻人爆的四肢与血肉,他这才凄厉地惨叫起来,叫声在火中越发尖利,伴随着谩骂。
“——别把自己也骗了,狗都不如的人只有你。”
阿轻低眸看着他疯狂挣扎的身影,而藤蔓越缠越紧,极致的翠绿化作游走的经络,绞断本就被烧得淋漓的躯体。
闻人爆皮肉烧熔的脸上只剩淬血的双眼仍在狠毒地盯着她,用被捏碎的喉咙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你杀了我、也离死不远啊啊啊!”
阿轻冷漠地挪开眼,往上看着从墙缝里钻出来的几只地鬼,耳边闻人爆癫狂的诅咒变成了阴森的哑笑,又逐渐微弱。
他那只掉落在碎石里的眼珠子还在狂热地盯着她,仿佛在期待着她被地鬼撕碎的样子。
藤蔓搅碎了那只眼睛。
趴在墙上的地鬼还是没动,要不是气息显然,几乎和山石无异。它们不敢靠近无形的火焰,却好像知道,这火快烧完了。
已是难以为继的火焰在猛蹿一瞬后尽数熄灭,阿轻沉静的外表下是早已被冷汗浸透的脊背,胸口封印烫到灼人,像是在拼尽全力压制着万物生,而因反噬断裂的灵脉也烧得她浑身滚烫,如在沸水中翻腾煎熬。
缩回去的地鬼开始顺着墙沿爬动。
重伤之下,阿轻的感知正在衰退,她屏住呼吸,猛攥指尖,颤抖着一步步往巨石边退。
藤蔓将人绞到尸骨无存后蔫蔫地缩回到她腕上,所有已知的力量都耗尽了。
阿轻贴着石面,缓慢思索着应对的方法。
地鬼数量不多,在它们兴奋尖啸着冲撞过来时,阿轻本想放出灵盘,却又在危机降临的那一刻看到了被定格的时间。
未知力量再次从灵元里钻出来化作保护她的屏障,身后巨石也在这一瞬突然轰隆炸开!
意料之外的变故让人心头一凛,阿轻抬手遮脸,却没有迎上扑面而来的碎石,反而落入一个微带冷意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灵力。
阿轻抵在他颈边,嗅着那股清冽如雪的味道,差点要再一次控制不住地咬上去。
但这不是在天地镜,有些事也不能再重蹈覆辙,阿轻只能勉强维持着意识,看白渊划出几道剑意穿过地鬼的身躯后抱着她离开。
整片矿洞都震动起来,像是将要坍塌。
一路上的地鬼都死在白渊剑下,直到清理完所有地鬼,他才低头去看怀里已经昏过去的人,接着伸手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
虚弱的灵脉,和上次一样,但这次,白渊已经知道该如何修复她断裂的灵脉。
就像是自然而然的本能,灵契的存在又让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每一寸。
灵力缓慢侵入、汇聚、交融。
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阿轻不自觉地低吟一声,心跳竟莫名跳出了两种节奏。
她微微睁了睁眼,看到一片朦胧的月光正温柔地拂照着她,带她穿过潮湿昏暗的地底。
*
白渊把阿轻带回了客栈。
在做完所有潜意识里认为正确的事后,他站在床边,有些出神地看着不省人事的女子。
咒印会让他遗忘一些重要的过去。
有时,甚至连遗忘这件事也会被遗忘。
白渊思索的目光又转向两只相握的手。
灵脉仍在修复,一时半会无法解决自己记忆的问题,他干脆坐在地上,就着床头那一星半点的烛光认真打量起阿轻的面容。
他看不见她面具下的真容。
天地镜那次,大概是意外,但就算没了记忆,他好像还是能把她认出来,如此奇妙。
筚拨跳动的烛光让阿轻不太舒服地皱了下眉眼,然后侧过了身。
白渊便顺手熄了灯,黑夜里只剩下微弱的呼吸,温热的体温,以及指腹触碰到的脉搏。
他在一下一下的缓慢跳动中梳理回忆。
她叫公仪轻。
是公仪姑姑的小女儿。
他们见过......一面?
白渊的眸光顿了顿,有些不太确定。
后来,公仪家出事,阿轻失踪。
他找了很久,又因为父亲重伤离世,经历巨变。
父亲临终前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阿轻。
这同样是公仪姑姑的嘱托。
接着,就是被关在仙洲的漫长五年。
直到明舒重回大宗师境,来到仙洲。
明舒姑姑说她一切安好。
他们还不到相见的时机。
他已经被下了咒印,关在仙洲,如果她出现,情况只会比他更糟。
他们都得等。
可他逐渐在漫长的等待中遗忘,一直到她出现,如同吉光片羽的尘封记忆才被唤醒。
他们有灵契。
灵契是相里氏和公仪氏命定的婚约。
而他们在天地镜中成了婚,结了契。
想到这个,白渊不由抬了抬眼。
在天地镜的那天晚上,不管记忆有没有被封,都不会改变结果。
可对她而言,是否只是一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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