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继安推开往生殿内室的门,殿内昏暗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灰尘洒落在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木质气息。
他微微皱眉,抬手挥了挥眼前的灰尘,目光扫过殿内陈设。殿中央供奉着一尊古老的青铜神像,神像的面容模糊不清,仿佛被岁月侵蚀得只剩下轮廓。
神像前摆放着一盏长明灯,灯火微弱,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谢渊背对着他,站在神像前,手中握着一串玉珠,轻轻拨动着。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瘦,仿佛与这座古老的殿宇融为一体。
“你来了。”谢渊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谢继安没有回应,只是缓步走近,目光落在神像上。
古朴的青铜神像,被雕刻成女子的样子,她端坐在高台上,神情模糊又悲悯,轮廓和息纭有一些相似,唯有额间一抹朱砂红,刺目得很,不过,这点红点在神像上是宝相庄严,点在息纭额上,却氤氲出了一抹无法无天的明媚。
“这尊神像,供奉的是息山的第一位神女。”
谢渊指尖的玉珠突然停滞,他手中的麈尾拂过神女像眉心,金粉簌簌落在供案上。
细碎的碰撞声在空旷的内室激起回音。他凝视着神女像额间那点朱砂,灯影在褶皱的衣袍上流淌出蜿蜒的暗河。
"濯阳峰的血莲开了。"
他忽然开口,麈尾扫过供案上积年的香灰,"你幼时总爱折了花枝,插在长明灯旁。"
谢继安静地立在一侧,闻言开口道:"父亲记错了,那花是阿蛮折的。"
他信手召来长剑,剑气削下半截烛芯,骤然明亮的火焰映出神女像悲悯的唇角,"她那时还小,总说血莲像神女泣血。"
玉珠重新开始轮转,谢渊的叹息混在珠玉相击声中:
"神明泣血,便是山河倾覆之兆。"
殿外忽有惊雷炸响,青铜灯座上的裂痕渗出暗红液体,蜿蜒如血痕。
"所以你们抽了她的骨。"谢继安的面庞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被烛火照亮,辨不出喜怒。
朱红系带拂过谢渊的麈尾,他指尖点在神女像心口:
“这息山下埋的,又究竟是什么。”
金铃随着他的冷笑剧烈震颤,供案上的长明灯竟齐齐转向神女像,灯火在青铜面容上投出狰狞阴影。
谢渊广袖翻卷挡住扑面的火星,声音却稳如古钟:"千年前天魔出世,是神女自愿剖骨。"他忽然抬手,一片血莲花瓣飘落在谢继安掌心,花瓣在触及肌肤的刹那化作冰晶,谢继安额间金印亮起。
玉珠串突然崩裂,莹白珠子滚落满地,"明日卯时三刻,东麓的雾障最薄。"他转身时袖中落下一截焦黑的灯芯,正落在谢继安靴边。
"记得戴上幂篱,山下的凡人......最易被神火灼伤眼睛。"
谢渊已经走到殿门,暮色将他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抬手,掌心聚成小小的卦象:"神女祠存着七盏魂灯,最旧的那盏......灯油快熬尽了。"
惊雷再次炸响时,神女像的泪痕变成了血。沉重的殿门缓缓关闭,古老的铜像独自矗立在大殿中央,四方屋,围中客,独一身,不得行。
息山山道上雾气未散,息纭足尖点过青石阶,翠绿色的披帛扫落晨露,幂篱白纱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白皙精致的下巴。谢继安则仍是一袭素色道袍,走在前方三步处开路。
谢继安脚步微顿,长剑拂开拦路的荆棘:"山下多瘴气..."
话音被山道尽头的笑声截断。漫天纸鹤突然冲破雾障,每只鹤喙都叼着枚铜钱,叮叮当当砸在青石阶上。息纭袖中长剑刚现寒光,就听见懒洋洋的调子从老松后传来:
"子时三刻白虎冲煞,卯时下山必见血光——谢含章,你卜卦的本事都喂狗了?"
绯袍少年倒挂在枝头,腰间玄铁算盘哗啦作响。他指尖转着枚龟甲,裂纹正对息纭眉心:"这位小师妹命宫带煞,三魂缺一,不如让小道给你......"
寒光擦着耳畔掠过,斩断他鬓角一缕红绳。息纭收回匕首冷笑:"命门弟子都这般聒噪?"
"齐晟。"谢继安抬手接住飘落的红绳,长剑回鞘,
"让你带的阵图呢?"
齐晟翻身落地,他浑不在意地掸了掸衣袖,掏出卷泛黄帛书:"东麓雾障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当真舍得下死手......"
息纭突然伸手扯过帛书,绢帛在触及她指尖时突然浮现血色纹路。那些咒文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顺着腕骨往上爬。
"别动。"谢继安并指点在她曲池穴,灵力却如泥牛入海。他皱眉看向少女逐渐泛金的瞳孔,
齐晟的算盘珠突然急速滑动:"坎位生变!有东西在改阵法......"话音未落,整座山道的雾气突然凝成锁链,直取息纭心口。
谢继安将人揽进怀里疾退三步,长剑扫过之处绽开青莲虚影。
息纭闻到他衣襟上的苦艾味混着血腥气,突然想起百年前的某一天,谢长明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发什么呆?"
谢继安握着她手腕在阵眼划出血线,神女血滴入地面的刹那,整座东麓响起琉璃碎裂之声。齐晟的算盘珠崩落满地,在雾障破开的晨曦中映出万千卦象。
息纭抽回手时故意用指甲划过他掌心:"伪君子装久了,倒真学了几分真慈悲?"
谢继安望着掌心渗血的月牙痕,抬腕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跟紧。"
齐晟蹲在碎石堆里捡算盘珠,闻言抬头嬉笑:
"小师妹不如跟着我......"
他话音戛然而止——息纭足尖正碾着本来悬挂在他腰间的紫檀卦筒。
少女俯身时珠翠扫过少年鼻尖,语气天真得残忍:"下次再乱看,挖了你的招子炼丹。"
“不得了不得了,凶得很,谢含章,我看这美人你是无命消受...”
晨光穿透雾障的刹那,谢继安望见山脚下蜿蜒的官道。
齐晟揉着发红的手腕凑近,玄铁算盘突然发出刺耳鸣响:"怪事,西南方怎么有两道死气?"
息纭腕间金铃无风自动。她望着官道上缓缓驶来的玄铁马车,车辕刻着的饕餮纹正在吞噬日光。
谢继安将幂篱戴回她发间,指尖拂过白纱时轻声叹息:"跟紧我。"
这次息纭没有挣开,她如今神力被封,便是想要偷偷溜走,怕也是没命能走出息山。
齐晟抛着龟甲走到两人中间,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息纭的小指:
"死局逢生需变卦,师妹要不要......"
"闭嘴。"
"跟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息纭扯断红绳甩进山涧。谢继安望着那道绯色消失在云雾中,长剑悄悄缠住了少女被山风吹起的发带。
山脚下,第一片血莲花瓣落在玄铁车顶,瞬间化作冰刃。
山道蜿蜒似盘蛇,玄铁马车碾碎满地霜花,发出沉闷的声响。
息纭腕间金铃震颤出金石之音,她望着车辕上吞吐日光的饕餮纹,忽然轻笑一声。
谢继安指尖划过剑鞘,青玉剑穗缠住她一缕发丝:“待会别碰车顶血莲。”话音未落,十二道玄铁锁链破空而至,锁头竟雕成缩小版的神女像,空洞的眼窝淌着金漆。
齐晟的算盘珠凌空排成八卦阵,玄铁撞上卦象迸出火星:“坎离移位,生门在巽!”他话音陡然转调,“不对,这锁链走的是困灵的路数......”
息纭足尖点过锁链腾空而起,翠绿色的披帛掠过谢继安剑锋。她并指欲召剑,丹田却似被寒冰封住,往日随心而动的葳蕤剑此刻沉寂如死铁。玄铁锁链趁机缠上脚踝,神女像突然张开嘴:
“定!”
锁链上的金漆化作符咒,顺着肌肤往心脉钻。息纭瞳孔泛起鎏金色,在神力即将冲破封印的刹那,青莲长剑飞来,斩断腰间玄铁,息纭堪堪落到地上。
“别动气海。”
那道金符已爬上脚踝。齐晟的龟甲突然裂成两半,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卦象上:“乾位见血,这是要逼我们走死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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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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