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收到卓晴语音电话时,正在衣帽间准备出门的穿戴。
她看不见具体时间,大致估算英国这会是早8点-9点左右,“这个点钟,你不用上班?怎么突然来电话,爸身体出状况了?”
卓晴:“爸很好,是我不太好。”
卓然暂停动作,坐到衣帽间的长条黑皮矮凳上,静候她下文。
被临时抓来当壮丁的卓晴,一本正经开始编排:“顾燕京总想让我回国。”
这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卓然未有起疑,也对此没有过多表达欲,“我不好劝你什么,还是听从自己的心声吧。”
话题嘎嘣结束,卓晴:“……”
她五指插进头发里抓了抓,费力寻找新话题:“我把你病例发给Morris教授了。不过阿卡修斯说他在闭关做实验,估计得等几天。”
卓然:“这次应该没啥大事。”
“我也觉得,”卓晴顺着话茬往下接,“但Achilles很关心你,说要抽空飞中国去看你。”
“Jesus!帮我拦住他。”
卓然不假思索拒绝。
显然这个话题能牵绊住她注意力,卓晴开始大谈特谈:“地址我肯定没给,但腿长在他身上呢。”
“这么多年锲而不舍,他人还挺痴情的。说真的,你再考虑考虑呗?”她八卦语气中透着点幸灾乐祸。
卓然声音冷淡:“精力不够,我暂时只关心‘蜜恋游戏’。”
“是吗?”卓晴紧咬着她不放:“可我怎么听顾燕京说,盛愿住咱家去啦?”
“……恰好租房在这。”
唯恐卓晴再追问,卓然主动挑起了新话题,“当初顾燕京给你作心理治疗时,你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让我想想。”
过了会,卓晴语调明显上扬:“各方面都在变好,对自己越来越自信。”
这也是人们常说的,亲密关系的最健康美好模样,不论亲情、友情、爱情。
卓然右手握着手机,左手托腮,脸上有片刻失神。窗外的凉风扑簌簌作响,树欲静而风不止。
“但再多的自信,”她顿了顿,措辞变得谨慎:“却不足以让你跨越心里的那道症结。”
乍听像在挑衅,但两姐妹心照不宣。
卓晴并与她未计较,只是意难平的怅然一叹:“我反倒希望他是个提上裤子就不负责的渣男,这样那道症结就不算症结了。”
卓然轻轻附和,“有因才有果。”
这话语,一时分不清是在规劝谁,安慰谁。
电话对面,良久沉默,卓晴像在深思。在不知不觉中,反倒成了陷入被动的那个。
卓然没打扰她,起身走到衣柜前,继续摸索着挑选去颁奖典礼要穿的衣服,忽然指尖一顿,“……嗯?”
外放的手机听筒:“怎么了?”
卓然左手又摸了摸衣柜里莫名多出的几条衣裙,翻找触摸到其中一条礼服的实体logo是弧形&,和前几天盛愿送的CLAUREUS帽子是同一品牌。
她心中猜个**不离十,嘴上说了句“没事”,转而问:“去娱乐圈的颁奖典礼,着装会不会也有什么潜规则?”
卓晴:“国内国外有文化差异,这事我不好擅专。”
“帮我查下。”
“啊哟喂——”卓晴坏笑啧舌:“这么在乎啊?你这什么情况……”
“哐当!”
突然一声巨响,卓然那头没声了。
卓晴慌忙低头看手机屏幕,没挂断。
“……卓然?”
“卓然!”
“卓然——”
*
与此同时,“四个男人一台戏”群聊
安北河:[@sy我只能给你延后1小时,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丞墨是金:[可之前都至少2小时]
盛愿正在开车,发的语音腔调装逼又嚣张:“哥是谁?1小时足够了。”
丞墨是金:[靠!我真堵车了!]
顾燕京在办公室坐镇总指挥,及时发来语音:“我想起一条小路,这就截图给……遭了!”
他说话到一半,忽然瞟到卓晴发来的求助消息,顿时倒吸口凉气。
丞墨是金:[怎么了?怎么了?]
顾燕京语速变急:“卓然那边突然哐当一声,然后电话打不通了!”
盛愿的语音里,更是伴随着一声急刹车:“她刚在做什么?”
“她刚在挑衣服,让……”顾燕京急中出错,差点出卖卓晴,赶忙改口:“让我帮她上网查查:这种颁奖场合,穿什么着装会比较得体。”
丞墨一语道破:[所以卓老大突然要测试这款‘爱豆小奶狗’,是怕参加盛哥的颁奖典礼会出错?]
盛愿又如何听不出?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骨节泛白。
他不作耽搁,按照顾燕京给的捷径,在曲折崎岖的小路上,冷面凝重地驱车疾驰。
窗外的街景匆匆倒退,颠簸的车轮几乎飞起,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则始终坚定不移。
直到15分钟后,和丞墨两人先后推开小红楼的入户门,瞧见卓然完好无损坐在沙发上,盛愿下颌角紧绷的弧线才堪堪舒缓。
卓然正在摆弄几个礼盒,入户门是提前开好的,却还是被“嘭”得开门声惊到,“出事了?”
“老大,你你你没事吧?手机怎么打打打不通啊?”丞墨急得满头大汗。
盛愿也一瞬不瞬盯着她答复。
“哦,”卓然了然,平静解释道:“手机不小心掉进洗手池,进水关机了。你们担心了。”
“那那那就好,”丞墨重重松口气,“我跟顾顾顾院长报声平安。”说罢低头发微信。
盛愿不便出声询问,将卓然从头到脚仔细审查过一遍,而后借着这空当,独自悄声返回中型面包车上,穿戴好特制的运动装和AI变声器。
一路飙升的心跳,还“咚咚咚”喘得厉害。在狭窄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随后,丞墨小心翼翼将机械箱推进客厅一进门的老地方。他今早抽空给机械箱新加件滑轮底盘,一个人也能推动了。
放稳机械箱后,“等会苏苏苏渔来接你,这是是是盛哥的意思,不不不让你单独打车去。”
“机器人你你你放着就好,明明明早我再来回收。”
这是盛愿教给他的话术。先给卓然制造一个正常合理的预期,等后面出现“金蝉脱壳”的突发异常情况时,才显得不那么可疑。
说完关键信息,丞墨就准备离开。
“稍等。”卓然叫住他,“你昨晚来的时候,机器人在哪个位置?”
丞墨想起盛愿昨晚的叮嘱,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照做,“机机机械箱里,怎么了?”
“那我呢?”
“楼上,没没没看到人。”
“奇怪了。”卓然若有所思地狐疑道:“我昨晚分明坐在沙发上等你,难道记错了?”
丞墨不由睁大眼:还有这出???
看来他昨晚又错过好多精彩剧情啊!
当然,借他俩胆子也不敢多问,办完正事就麻溜滚蛋了。
*
丞墨走后,卓然主动起身去开启机械箱,显然比昨晚要多些期待,“启动程序了么,裴泽?”
机械箱内,盛愿还在低低地谨慎平复气息,也在平复心绪。
这一路,许多场景在他眼前反复重现——
那日在医院,卓然靠在病床上镇定梳理工作安排,从容应对狗仔大春的追讨……超乎寻常的淡定,毫无首遭失明的恐慌不适。
她被初雪打湿的眼镜片,她家庭院只停放过他和苏渔的车,她不欲提及的一句“阴差阳错”……
机械箱门应声而开,盛愿匀速缓步从中走出来,凝望着面前的姑娘,薄唇张了张,又张了张。
无数疑问挤到嘴边,在对上她期待的神情后,终是只化作一句无足轻重的问候:“失明的日子很难熬吧?……姐姐。”
卓然有片刻的愣怔,意外于一句直戳心底的问候,意外于甜奶音十足的称谓。
她反应过来,今天这个爱豆人设,是个偏爱姐弟恋的软萌小奶狗。这么听着,貌似比之前那两位更招人稀罕。
“习惯了就好。”卓然一如既往不欲深谈,招呼“他”坐到沙发,淡漠的语气被甜奶音感染上几分柔和:“你来帮我选下衣物和礼物。”
茶几上摆着四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有两件是上午从实体店电话购的,半小时刚送到,还没拆快递。
另有两件是她之前逛街时,瞧着适合日常送朋友,顺手买入。
盛愿垂眼一一扫过去,有万宝龙钢笔,索尼超高倍长镜头摄像机,天文望远镜,还有一件假胡子。
和其他三件相比,那件假胡子廉价得能让人不屑一顾,也唯独它黏住了他目光,“姐姐送礼物的初衷是什么?”
这时脚踝传来一声震动,趁卓然思索时,盛愿不动声色瞧了眼微信消息。是安北河在给他倒计时:[你还剩1小时]
“初衷么?”
斜对面,卓然手指轻敲膝头思考着。
这期间,她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水味,出乎意料,又符合人设的意料之中。
卓然暗赞了下这个人设的制作细节很到位,暂时未多存疑。
她将思绪重新拉回选礼物上面,“我那朋友是个狗脾气,有时候得顺毛捋捋。”
“……”
“好姐姐,有时候是什么时候呀?”机械音甜甜地追问。
明明“他”语调轻快俏皮,可卓然却搓了搓手臂,莫名感受到一股凉飕飕的寒意。
但更多的,是随着这声问询,将她带回六年前某个特定日子的回忆,“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时刻。”
一份没来得及兑现的承诺。
她还欠着那人,一份成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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