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咎睨他：“不太高兴？你看不出来我真的很厌恶你么？你这种人谎话连篇，毫无廉耻，我陆无咎此生最为痛恨，你怎么敢跑到我成亲王府撒野？”
“唔......你讨厌我......”柳宁轩闻言嘟囔，眼中闪过一抹落寞之色，旋即眼珠子咕噜一转道，“讨厌我那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
这回不仅是陆无咎僵住了，连一旁嗑瓜子看戏的赵纨也被这直愣愣的告白搞得噎住了。
柳宁轩似乎是铆足了劲，目光炯炯有神：“早听闻陆王爷英明神武，家中小妹常念叨若有一天能亲眼见上王爷一面便死而无憾。我今日有幸来王府一见，才知陆王爷不仅是惊才风逸器宇轩昂，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仅能驯虎还能......炖虎。当真是豪杰之士！”
“咳咳，”赵纨被噎得不轻，忍不住插嘴道，“可你方才似乎在门口连他会驯兽都不知道......”
“那是陆王爷英明神武远超我想象。”柳宁轩答得坚定，眼神疯狂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噢......”赵纨听话地以瓜子封嘴。
柳宁轩朝陆无咎笑：“王爷......”
陆无咎无语：“你当真很刻意......”
“刻意喜欢你。”柳宁轩趁他没说完便接话，目光无比炽热，仿佛从今日起就黏在陆无咎身上了。
陆无咎顿时感到自己似乎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柳宁轩后来几乎是被赶出门的，带着陆无咎的回礼——恶狠狠的“有多远滚多远”，灰溜溜地钻进了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陆无咎眉头紧锁地看着柳宁轩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不见，这才转过身来，谁知一转身便看到赵纨饶有趣味地紧盯着自己的眼神。
“干什么？看戏开心么？”陆无咎没好气地道。
赵纨憨笑：“开心啊！尤其看你的戏比较开心。”
陆无咎剜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
赵纨却没准备收住打趣，连忙跟上凑近，贼头贼脑：“诶陆狗，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天气点怪？”
陆无咎抬头望了望天，不解：“哪里怪？”
赵纨：“让人脾气特别臭。”
“你想骂我直说。”陆无咎听明白了赵纨想说什么，即刻回嘴。旋即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我哪有？平日对你不一直这样。”
“那你对别人可没这么随时开炮，”赵纨凑得愈发近了，笑得饶有趣味，“怎么，你把柳骗子也这么放心上了？”
陆无咎：“我很把你放心上么？”
赵纨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觉得有点。”
“那你也别成亲了，跟我过吧。”陆无咎揶揄道。
“可别！陆大爷你放过我吧......”赵纨即刻收了调侃的心思，夹着尾巴好好道。
陆无咎见状，重重捶了他手臂一下，难得笑了笑。
赵纨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番，也很识趣地不再多言。
*
柳宁轩走在回天机堂的路上，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近日洛阳城盛传的曲子《双峰并秀》，讲的是一朝丞相和他做掌柜的妻子，双双功成名就、举案齐眉的故事。
一月前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时，柳宁轩便在心中感叹：总算有一回不是写深闺思妇的故事了。
虽然此刻他的处境就很像一个“逼婚”不成的思妇......
柳宁轩拍了拍手上沾染的尘土，心情依旧愉悦，没有半分被人赶出家门的沮丧。
做事嘛，总得徐徐图之。
然而，当他回到天机堂时，却见天机堂大门紧闭。
柳宁轩心中咯噔一下，警铃大作：难不成，官府的人等不及了，这就来抓人了？
下一瞬便有人急匆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宁轩转头一看，是付语嫣正喘粗气，像是跑了不少路。
柳宁轩小舒一口气，刚准备扶住付语嫣，谁知付语嫣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抓人了！”
“抓谁了！”柳宁轩的心倏地被提到嗓子眼。
付语嫣上气不接下气，解释道：“你让我和宇哥盯着的人，找到了！”
柳宁轩心道不是官差抓人就好：“你是说指使贾术士的人？”
那日他莫名遭贾术士等人诬陷便心中生疑，总觉得背后要砸他饭碗的另有其人。于是叫林宇和付语嫣盯着贾术士，看看他近日可有接触异样的人。
付语嫣点点头：“对！是个姑娘！他们刚就在辇子街最西边的那条小巷里碰头，林宇还在那儿守着，我就赶紧跑回来告诉你......”
柳宁轩疾道：“快带我过去。”
他倒要看看，是何方人物要毁他前途！
可谁知，当两人步履匆匆地感到时，眼前是一副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
林宇被一个小厮狠狠摁在地上动弹不得，贾术士蹲在地上对着他冷嘲热讽，而那个姑娘，正揣着手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切。
“......”柳宁轩扶额，觉得自己平时骂林宇“纯废物”当真是一点也没有骂错。
但心中骂归骂，柳宁轩还是正了正衣领，随即发出两声响亮而清脆的咳嗽声，即刻吸引了小巷里五个人的注意。
柳宁轩挺直腰板，以驾驭一切的气势向前迈了一步：“贾术士，别来无恙啊。”
贾术士见状站起来，也挺直了腰板，刚准备开口。柳宁轩却没准备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转向别处道：“这位姑娘，不知我兄弟如何得罪了姑娘，要叫手下人这样扣着我兄弟？或许，咱们有话好说？”
然而，这般客气之语却没叫那姑娘领情，她眼神中毫不避讳地流露出嫌弃厌恶之意，看得柳宁轩快要觉得自己身上有脏东西了。
“是你，”她冷哼一声道，“我没去找你算账，你倒来找我不痛快了？”
“？”柳宁轩脑子飞速运转，确认自己的确没见过这张脸，追问道，“我与姑娘素不相识，谈何恩怨？”
“你自然不认识我，你也配认识我？”那姑娘趾高气昂，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林宇闻言，挣扎起来开骂，却被捂着嘴，摁在地上的手还被磨出了血。付语嫣见状心疼不已，转而对那女孩说：“这位姐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把宇哥都......”
“我说话怎么了？也轮得到你个乡野丫头来指手画脚？”那姑娘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姓柳的，我和无咎哥哥命定的金玉良缘，又如何会被截胡！”
柳宁轩：“什么东西？？？”
“你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若不是你爹想攀高枝去求陛下，陛下又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旨意！”那姑娘越说越激动。
柳宁轩这才反应过来，问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金府的千金，是不是？”
“算你还有点见识......”金小姐嗓音更大了。
“不过我不记得你叫什么了，敢问是......？”柳宁轩一脸无辜，琢磨道。
“金妍妍！没见识的东西！”她恶狠狠地瞪了柳宁轩一眼，模样凶恶得吓得路边的野猫都倏地窜走了。
唔，不愧是陆无咎的表妹，讨厌人的架势一模一样，果然是一家子人。
他能知道此人，也只是因为——他既然要促成与陆无咎的姻亲，总得知道有没有情敌要对付。
柳宁轩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喃喃自语道：“可我方才去成亲王府，好像也没听无咎说要娶——”
“你还去无咎哥哥那儿了？无咎哥哥竟然还见你了？”金妍妍先是诧异，旋即又恢复了凶恶模样：“他没提又如何？关你什么事？”
“噢自然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好奇，你方才说‘金玉良缘’是从何说起？”柳宁轩面带微笑，语气似待客般礼貌客气。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是你这个江湖骗子比不上的。”金妍妍说着投来鄙夷的目光
“不见得比不上。我也是紫烟问神，天定姻缘。”柳宁轩模样谦恭。
金妍妍骤然抬高了声调，像是被柳宁轩骤然戳到痛处：“你放屁！你那唬人的把戏，真当有人信么！”她旋即眼神扫向小厮。那小厮立刻会意，将手上压着林宇的力道骤然加重了几分。
林宇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手肘被地上尖刺的小石子磨着，已流了不少血。
“宇哥......”付语嫣发出焦急的呼唤。
柳宁轩眼中霎时闪过一抹异样的光，神色却依旧平和。
下一瞬，柳宁轩身影倏地一动，迅疾往前闪去。
小巷里霎时响起几声惊呼。小厮见状不妙，奋力扑向金妍妍以护主。金妍妍却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厮这才赶紧再回去摁住林宇，没让他趁乱跑了。
下一瞬，只见柳宁轩手中捏着一绺长发，定定地站在众人面前。
金妍妍扶着后脑勺，忍着疼痛的眼泪，投来愈发怨恨的眼神，忿忿道：“狂徒！”
柳宁轩本想让林宇趁机逃跑，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金妍妍还能稳得住神，倒比他想象中厉害不少。他微微伸手将付语嫣护在身后，不疾不徐道：“金小姐，你说你与成亲王缘分天定，那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命里有没有你的表哥？”
金妍妍的神情一滞。
金玉良缘、金童玉女......这些词汇，是母亲和太妃姑妈自她小时候便同她反复提及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此生的夫君会另有其人。
直到前几日，她的太妃姑母——陆无咎的母亲，神色慌张地同她母亲透露：陛下有意赐婚陆无咎和他人。她才感到山崩地裂、如临大敌。
但她仍未怀疑过，自己和无咎哥哥才是天作之合。
直到柳宁轩今日提出要取发问神，她才发现自己心慌了。她又有什么把握笃定未来一定能如愿呢？
万一不是无咎哥哥呢......
骗得过自己，难道还骗得过神明么？
她甚至不敢往下想。
然而，她眼中的心虚之色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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