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妍妍像高傲的孔雀般昂了脖颈,愈发盛气凌人:“你试试呗?”
这回却换柳宁轩顿住了,用讶异的眼神打量着她。
柳宁轩心道:看来她知道了。
金妍妍冷笑,继续道:“你试试啊。”
柳宁轩神色有些古怪。
金妍妍见气势上占了上风,乘胜追击:“柳宁轩,你真当我不知道么?那日当着众人面取发问神,你根本就没问!”
林宇和付语嫣紧张地望着柳宁轩。
金妍妍继续道:“问神之法是能算姻缘,但须合两人之发以算之,若涉只有一人之发,则无甚可解,我说的对么?”
还真没错!
天机者问神只以合发问之,是因为天机者窥视的是两者之间的联系。紫烟之中,这一联系的亲疏与否、是吉是凶,都能窥得一二。但若是取单发来烧,则烧出来的紫烟稀松平常不说,还会有更严重的后果。那日事出紧急,他一心要把戏做足,后来才想起这一疏漏。
但这一疏漏原也不打紧,因为平日来问姻缘的大多都是两人同往,只有少数不知情落单的人上门,柳宁轩才会告知需要两人的头发,因而知晓这一内幕的人也不算太多。
也不知金妍妍后来是从何处打听到的。
柳宁轩见状也不再糊弄,微笑着坦言道:“好吧,我还以为你是个闺阁草包,看来是我看低金小姐了。”
金妍妍看他的眼神愈发鄙夷:“狡猾之徒,你根本只是仗着圣意故弄玄虚!”
柳宁轩倒也不恼,心平气和地接话道:“那金小姐怎么不让别人看看我这副丑恶嘴脸呢?”
“你......”金妍妍的脸有些涨红。
为什么不戳穿他呢?当然是因为圣意太过模糊!陛下在家宴之上玩笑般的随口一句,半真半假似试探两家之意,后来也久久未下圣旨。没有陛下的明发圣喻,她又如何敢提前在外乱说?多亏了太妃姑妈,她才能知晓这宫闱内幕,才能早做除掉这柳骗子的打算!
这其中关窍柳骗子能不知道?他不过是要表面温和地气死她。
金妍妍不欲多辩,遂语气严厉下令:“我不管你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反正若你想要陆无咎哥哥与你成亲,我就不允许!不可以!我这一关你就过不去!左右陛下尚未下明旨,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你必须取消和无咎哥哥的婚事!你若不知好歹——”
“我不仅要砸你的铺子,我还要让你身败名裂、流离失所,只恨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世上!”金妍妍压低了声音,作威胁状。
柳宁轩却内心一副看小孩做戏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那你会不会找错人了?这是我能决定的么?”柳宁轩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眉头紧锁,似乎真在帮她认真思索:“你要不问问皇上看呢?”
“此事因你而起,就得由你解决!”金妍妍语气不容置疑,目光瞥向还被摁在地上的林宇:“你兄弟就暂时交给我招待吧,等你什么时候兑现了承诺,什么时候他自会和你们团聚。”
“你......你不讲理!”付语嫣闻言,急得跺脚。
“谁讲理了?这世间不讲理的人还少么?”金妍妍冷声道。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但她和无咎哥哥同是被棒打鸳鸯的受害者,无力回天。她自己在天子面前说不上话,那就只有逼这个外人去了。
反正,这个外人的生死与她何干?若柳宁轩真遭了罪,那她再给些银两稍加抚恤,没什么难的。
几番言语攻讦之后,柳宁轩也渐渐失了耐性。
柳宁轩心中盘算:在场的人中,贾术士老骨头一把,金妍妍一介女流,他和林宇虽瘦弱却好歹年轻力强,两人打那一个壮硕小厮,岂不是全是胜算?
于是柳宁轩正自信满满地准备动手强抢,谁知不知从何处涌出一群金家家丁,将他们团团围住。
柳宁轩觉得他和林宇那战斗力忽然就聊胜于无了,于是决定还是和气生财、从长计议......于是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将林宇带走了。
*
屋漏偏逢连夜,柳宁轩和付语嫣尚未商量出解救林宇的对策,柳家又派来了一个小头锐面的小厮,说是“主子请柳宁轩过去”。
“哪个主子?”柳宁轩有些心不在焉。
“瞧您这话说的,哪个主子不是您的主子呢?”小厮笑得幸灾乐祸。
柳宁轩这才上下打量了小厮一眼,大抵明白过来:此番又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刚拐进柳府,柳宁轩就察觉了小厮引路的异样。
柳宁轩:“这似乎不是去找父亲书房的路,你带错路了。”
小厮抿嘴带着讥笑之意,不欲回答,旋即便听拐角尖锐的女声:“哪有错?小侄儿拜见姑妈,有什么错?”
柳宁轩望去,果然是柳暗在廊下掩面嗤笑。
柳宁轩礼貌道:“姑妈找我有什么事?”
柳暗一甩帕子,双手抱胸:“事嘛......也没什么事,只是姑妈可怜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却让天鹅飞了......”
“?”柳宁轩心下生疑,却不欲与她纠缠,旋即道:“既然姑妈找我无事,那便是父亲找我,侄儿先走了。”
“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柳暗见柳宁轩不接话,忙拦他道。
柳宁轩遂温声道:“既然是非说不可的要紧事,姑妈何不同我去父亲面前一同说清?”
柳暗瞪了他一眼,无奈只能眼见他快步离开。
*
庭院门口,柳宁轩正遇上从书房出来的柳闵。
“父亲这是去何处?”柳宁轩行过礼,寒暄道。
柳闵抬眼见是他,没接话,亦没停下脚步:“你来了,有一事正要与你说。”
柳宁轩遂跟随他的步伐缓步前行。
柳闵清了清嗓,眉头微蹙,神色凝然,似从浩如烟海的公牍之事中抽取零星记忆,方才徐徐开口:“还是你那婚事,有些麻烦。你可知成亲王之母是谁?”
“金太妃?”柳宁轩道。
“看来你有将为父的话放在心上,已然将这些记下了,”柳闵正眼瞧了一眼他,“只可惜金太妃并不满意你啊!”
“可金太妃似乎都还没有见过我。”柳宁轩蹙眉。
“不必见过,做母亲的,只消知晓儿子要娶一男子,便难以满意了。”柳闵沉声道。
柳宁轩抬眼望向他,却没将眼神中的“那你呢”宣之于口,只道:“那她想要什么?”
“金太妃想要取消婚约。但太妃一介女流,在宫中如履薄冰,若是她拒绝陛下赐婚,恐危及地位与性命。”柳闵声音低沉,像是在说一桩再平常不过的公事。
柳宁轩:“她想要咱们家驳回圣意?父亲,这只怕会触怒龙颜。”
柳闵接话道:“是有些难,但说到底,陛下也只是家宴时说的模糊口谕,还是有些商量余地。宁轩,陛下和太妃都不好得罪,咱们柳家的安危皆系于你一人了。”
柳宁轩一愣:“父亲是要我去做这大逆之事?那成亲王呢,难道我不比他人微言轻......”
“是,正是如此才要你去找他,”柳闵打断柳宁轩的话,吩咐道,“你二人商议好即可,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只要让陛下同意退婚。为父相信你的才干,此事便交由你一人办就好,为父不会再过问。”
柳宁轩听了这话,脸色不禁涨红起来:“父亲,圣意我岂能干预?这事可是会要我命——”
“这事办不好才是会要我全族人性命!”柳闵猛然打断柳宁轩的话,脚上步伐愈发快,似是已然不耐烦:“柳宁轩,我知你不在柳府长大,但你仍姓柳,你就不能弃全族性命于不顾,就不能那么自私!”
柳宁轩一听,原本还强忍着的怒火“噌”一下要冒起来,下一瞬却反而笑出了声:“我明白了,父亲。”
他的笑声干巴巴的,透着股子说不出的别扭劲儿,像是骤然卸了力。
柳闵不是不知这般违逆圣意几乎是必死的结局,可柳闵偏要他做这只出头鸟,一旦东窗事发,自然是要用他来换全族无虞。
那他柳宁轩算什么?柳氏养大的祭品么?
从柳府出来,恰逢姑妈柳暗的马车晃动着起步,不知要驰往何处逍遥。车篷里传出的笑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惊起枝头寒鸦数只,嘎嘎乱叫。
一时之间,柳宁轩只觉得一切荒唐得让人不知从何说起。
车铃在风中清脆作响,随着马车的远去,铃声也越来越微弱。
“轩哥,发生什么事了?”付语嫣问道。
短短几日之间,林宇被扣下,柳宁轩被出事,天机堂也关了门,她除了焦头烂额地陪着柳宁轩,别无他法。
“没事,”柳宁轩回过神来,安抚她,“你先回小灵院,我出去办点事。”
付语嫣焦急:“你要去哪儿?要做什么吗?”
“成亲王府。”柳宁轩启口道,眼神逐渐变得平静。
付语嫣疑惑:“是婚约出什么事了么......”
柳宁轩徐徐舒了口气,说道:“没有的事。这个婚,我非成不可。”
*
柳宁轩本以为会被成亲王府的守卫拦住,没成想他们连问都没问就放他进来了。
柳宁轩心中暗叹:竟这么有眼力见?只见过一回便记得他是陆无咎的熟人了,不愧是亲王身边的人!
只是柳宁轩对成亲王府的布局也不熟悉,横冲直撞了半晌才找到陆无咎的书房。推开门的瞬间便收到了一道饱含恶意的目光。
“谁允许你进来的......”
“没人拦我。”柳宁轩语速比陆无咎更快,瞬间夺回了先发制人的气势。他疾步走到陆无咎身边,双手撑在桌沿,低头紧盯着他,语气强硬道:“我知道你和她的事了!”
“?”陆无咎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搞得一头雾水,手底下却有条不紊地将正在读的案牍收了起来。
“你和她......你们真是......”柳宁轩一副气得直跺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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