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周予安站在厨房里，对着菜谱手忙脚乱。灶台上的平底锅里，几块鸡翅正发出诱人的滋滋声。
"安安，你这两天怎么突然对做饭这么感兴趣？"妈妈靠在门框上，手里捧着一杯茶。
周予安的手一抖，差点把盐撒到锅外："就...想学点生活技能。"
"为了那个转学生？"妈妈的话让周予安差点把锅铲扔出去，"林小雨妈妈告诉我了，说你最近很关心一个新来的男生。"
周予安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林小雨这个大嘴巴！"
"青春期的喜欢很正常。"妈妈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锅铲，"不过记住，别让自己太辛苦。喜欢一个人，做你自己就好。"
周予安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是喜欢...就是觉得他总一个人吃饭，怪可怜的。"
妈妈笑着翻动鸡翅："那就多放点酱油，男孩子口味重。"
周一早晨，周予安的书包里装着一个蓝色便当盒，里面整齐地码着酱油鸡翅、玉子烧和一小团捏成兔子形状的米饭。她特意提早二十分钟到校，把便当盒悄悄塞进课桌深处。
程野是踏着早自习铃声进来的。他的右手腕还缠着绷带，但看起来比上周灵活多了。周予安假装专心看书，余光却瞥见他坐下时微微皱了下眉。
"手还疼？"她小声问。
程野摇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不严重。"
整个上午，周予安都在想该怎么自然地把便当给他。直接说"我给你做了便当"太奇怪了，好像她特别在意他似的。但如果说"做多了"，又显得太刻意...
午休铃声响起时，她还在纠结。程野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大概是去食堂。
"等等！"周予安叫住他，声音比预想的响亮，引得前排几个同学回头张望。
程野挑眉："有事？"
周予安手忙脚乱地从课桌里掏出便当盒："我...我妈妈做多了，非要我带两份。你要不要一起吃？天台没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借口烂透了，谁会相信啊？
程野盯着便当盒看了几秒，就在周予安以为他会拒绝时，他点了点头："行。"
天台的风很温柔，带着初秋的清爽。周予安和程野坐在水箱后面的阴影处，那里有两把废弃的椅子。她打开便当盒，食物的香气立刻飘散开来。
"你妈妈手艺不错。"程野接过她递来的筷子。
周予安紧张地看着他夹起一块鸡翅。程野咬了一口，眉毛微微扬起："有点咸。"
"啊，对不起！"周予安懊恼地说，"可能酱油放多了..."
"但很好吃。"程野又咬了一口，"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让周予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头扒拉着自己的那份饭，掩饰脸上泛起的红晕。
程野吃饭的样子很安静，动作利落却不粗鲁。周予安偷偷观察他，发现他会先把不喜欢的胡萝卜挑到一边，但最后还是会全部吃完。
"你不喜欢胡萝卜？"她忍不住问。
程野筷子一顿："看得出来？"
"你都把它们堆成小山了。"周予安笑道，"下次可以少放点。"
"不用特意..."程野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目光落在她身后，"有人来了。"
周予安回头，看到林小雨和几个女生推开天台门。她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不想被发现和程野单独在一起。
"奇怪，刚才明明看到予安上来了..."林小雨的声音传来。
程野突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周予安："我去引开她们。你收拾好东西，五分钟后教室见。"
不等周予安回应，他已经大步走向那群女生。周予安听到他冷淡地说："天台禁止学生进入，你们不知道吗？"
"啊？我们只是..."林小雨结结巴巴的声音渐渐远去。
周予安迅速收拾好便当盒，心跳如鼓。程野居然主动帮她解围，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因为程野手腕受伤，老师允许他在一旁观摩。周予安在跑八百米时，总忍不住往场边看——程野坐在树荫下，膝盖上摊开一本书，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予安！看路！"体育老师的喊声把她拉回现实，她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撞上跑道边的栏杆。
放学时，周予安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程野已经整理好书包，却罕见地没有立刻离开。
"明天..."他开口，又停顿了一下，"如果你妈妈又'做多了'，我可以帮忙吃。"
周予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好、好啊。"
程野点点头，转身走了。周予安站在原地，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膨胀开来，温暖又陌生。
周二中午，他们又去了天台。这次周予安做了照烧鸡排，特意减少了胡萝卜的量。程野吃得很干净，连一粒米饭都没剩下。
"你妈妈今天酱油放得正好。"他评价道。
周予安差点脱口而出"其实是我做的"，好在及时刹住了车："嗯，我...我会转告她的。"
程野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牛奶，推到她面前："给你。"
周予安愣住了："为什么？"
"交换。"程野简短地说，"不能总白吃你的。"
周予安接过牛奶，发现是她平时常喝的那个牌子。他怎么知道的？她不确定这是巧合还是程野真的注意到了她的习惯。
"你手怎么样了？"她换了个话题。
程野活动了一下手腕："好多了。校医说再固定两天就能拆绷带。"
"那...你还能弹钢琴吗？"
程野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不影响。"
"那首《雨巷》，"周予安鼓起勇气问，"能再弹给我听吗？"
"为什么？"
"因为..."周予安搅动着手指，"我想记住旋律。它很美。"
程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给曲子取这个名字吗？"
周予安摇头。
"戴望舒的诗。"程野的声音低了下来，"'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周予安惊讶地看着他："你喜欢诗？"
程野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明天音乐教室，午休时间。如果你真的想听。"
这是周予安第一次听到程野主动提出邀约。她呆坐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天台门口。
周三，周予安比平时多花了二十分钟挑选衣服。最终她决定穿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太刻意打扮反而奇怪，对吧？
整个上午她都心不在焉，数学课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还是程野悄悄在桌下写了答案推给她才蒙混过关。
午休铃声一响，周予安就抓起便当盒冲向音乐教室。门没锁，她轻轻推开一条缝——
程野已经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抚过，带出一串流水般的音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他弹得入神，没注意到门口的周予安。
周予安屏住呼吸，不敢打扰这静谧的一幕。程野弹琴时的样子与平日判若两人——眉头舒展，唇角放松，整个人沉浸在音乐中，仿佛忘记了所有防备。
曲子结束，程野抬起头，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她。
"来了多久？"他问。
"刚刚到。"周予安撒了个小谎，走进教室关上门，"你弹得真好。"
程野往琴凳旁边挪了挪，给她留出位置："《雨巷》，完整版。"
周予安小心地坐下，肩膀几乎碰到程野的。钢琴前的空间有限，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气息，混合着一丝墨水味。
程野的手指再次落在琴键上。这一次，周予安近距离地看着那些音符如何从他指尖流淌而出。曲子开始是轻柔的，像是雨滴初落；中间部分转为激烈，仿佛暴雨倾盆；最后又回归平静，如同雨过天晴。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周予安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怎么样？"程野问，声音比平时柔和。
"太美了。"周予安由衷地说，"比我想象的还要美。"
程野的嘴角微微上扬："想试试吗？"
"我？"周予安瞪大眼睛，"我不行的，这曲子太难了..."
"我教你。"程野挪开一点，示意她把手指放在琴键上，"从开头开始，很慢的部分。"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把手指放在琴键上。程野在一旁轻声数着拍子，偶尔纠正她的指法。他的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触感温暖而干燥。
"不对，这里要更轻一些。"他示范了一个小节，"想象雨滴落在树叶上的感觉。"
周予安试着模仿，但手指总是不听使唤。弹到第三遍时，她终于勉强弹对了前八个小节。
"还不错。"程野评价道，这在他口中已经算是高度赞扬。
周予安突然注意到他的左手腕——绷带松开了一角，露出几道细小的白色疤痕。她想起上次在医院看到他时，似乎也有类似的痕迹。
"你的手腕..."她下意识问道。
程野立刻拉下袖子遮住疤痕："旧伤。"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周予安赶紧转移话题："你从几岁开始学琴的？"
"六岁。"程野合上琴盖，"我母亲是钢琴老师。"
这是程野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家人。周予安正想追问，下课铃突然响起。
"该回去了。"程野站起身，动作比平时急促，"明天...还带便当吗？"
周予安点点头："你想吃什么？"
"随便。"程野已经走到门口，背对着她说，"你做的都行。"
周予安呆在原地——他怎么会知道是她做的？
"我...我没说是..."
"酱油量每次都不同，玉子烧形状也不一样。"程野回头看了她一眼，"职业厨师不会这么不稳定。"
周予安的脸刷地红了："你早就知道了？"
程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带上了门。
周予安独自坐在钢琴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琴键。阳光依旧温暖，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松木的气息。她想起程野弹琴时的样子，那种全神贯注的温柔，与平日判若两人。
也许，在那层冷漠的外壳下，藏着的是一个她尚未真正了解的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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