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聪就不用陪同了。”
“慕南,这……”魏聪聪眉毛随即挑了起来,委婉提出异议,“万一遇上点儿麻烦,不是我失职了吗……”
林慕南说:“另有一项工作需要你做。”
魏聪聪于是抿了抿唇,凝眸听着。
林慕南交代的任务出人意料:“你安排伙食吧,去对面的咖啡主题场馆。”
“就是咱们先去吃饭呗?”魏聪聪初听难掩诧异,看了一眼时间,像被遮掩住大半的朝日一闪身挣出云幕,扬唇笑得光影分明,“距上一餐才这么一会儿,你现在已经饿了?”
林慕南提醒:“咱们不是有后援吗?请出来帮我分析分析蒋江鸥的痕迹。”
“明白了,我安排他们早点儿吃了饭,马上着手进行侦查。你……有事电话联系,我随时查看留言简讯。”
“去吧。看什么呢阿满,一会儿我也请你吃饭。”
阿满耸耸肩,点头走在了前面。
纡水岸边,篱笆院落,廊道回弯处一张矮茶桌前,端着卤肉面碗的中年女人站立着,眺望门外摇铃的人的身影,体态并不挺秀。
踏入回廊,有那么一个瞬间,林慕南觉得自己的感官好像变得特别敏锐,与蒋姑妈目光对上的第一眼,无端感到一股阴冷。
林慕南暗自留了心观察蒋姑妈此人。而后者渐收远望的目光,等林慕南两人走到跟前就弯腰放下了面碗。
“这位就是蒋姑妈,”阿满给林慕南介绍说,反过来又道,“蒋姑妈,这位客人姓……呃……对了,你……”
“林。”林慕南自我补充,“我姓林。冒昧打扰了。”
阿满点点头,接续着给蒋姑妈解释:“蒋姑妈,是这样,这位林姓客人这不是从主题场馆内部的咖啡馆买了杯咖啡吗,对你这里出产的豆子赞不绝口,非托我导引着过来采买,你看这……”
阿满说话的时候,林慕南就暗暗地观察着蒋姑妈。
单轮长相,总地来说,这女人应该是有些钝感的——眉睫浓密,眼距较宽,鼻骨宽厚,颧骨低平——本不算什么有攻击性的面容,但犹疑的眼神与紧绷的面肌却让她像是披了满身的刺。
“你想找我买咖啡豆?”蒋姑妈听阿满说明来意后看过来跟林慕南确认,上睑盖着半个眼球,目光一瞬又去看落叶被秋风利落送至脚畔。
林慕南点头:“听说蒋姑妈的咖啡豆一直是供不应求的,我提提价,蒋姑妈你能不能匀出来点儿卖给我呀?”
“不瞒你说,我手里确实没多少现货。”
“我只买来自用和待客,多少不计,不够喝我下次再来。”林慕南赶紧降低门槛,也把姿态一放到底,“蒋姑妈,你就想法匀点儿出来吧!”
蒋姑妈面露难色:“可不久前才采过一茬,实在没什么熟果了,而且阿满是知道的,我这正缺人手,一时也采不下来多少咖啡果供售卖。除了供应谷口的主题场馆,今年短时间内我几乎是没有能力对外出货的。”
“蒋姑妈如果同意开放采摘,不如让阿满陪我上山去弄两筐下来,我不多要,就先买来尝鲜。”
面对一再的请求,蒋姑妈终是松了口:“得了得了,既然你人都让阿满带过来了,哪儿忍心让你最终空着手,等着吧,我去挑着给你摘点儿,你带回去自行烘焙,不收你钱。”
“谢谢蒋姑妈。”林慕南赶紧道谢,得偿所愿后,才好似颇有几分难为情,“那个,蒋姑妈,你先吃饭吧,面都快要凉了。”
“是啊,先吃饭。”阿满从旁附和林慕南,“我们多等会儿不妨事的。”
蒋姑妈没再去端面碗:“面弄多了,下一顿再吃。我这就去给你们摘咖啡豆,你们明天再来拿吧。”
“蒋姑妈,要么我带着客人和你一起……”
林慕南打断了阿满说至半截的提议:“阿满,咱们先走吧,赶上个用餐时段,原本不是故意的,现在就别多妨碍蒋姑妈了。”
阿满分辩说:“我不是寻思着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咖啡主题旅游,那不如带你多体验一下咖农的工作日常嘛。”
“现在恐怕不是时候,咱俩也没吃饭呢,这样我可爬不动山。”
“真是麻烦!”阿满翻个白眼,“知道了,现在去吃饭,总行了吧?”
“行啊。蒋姑妈,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明天还有一个伙伴,我们一起来你这儿拿货。”
听林慕南出言告辞,阿满也将着眼点转回蒋姑妈脸上:“蒋姑妈,明天再见。”
“明天见。”蒋姑妈应着,突听一阵来电铃声,猝不及防之下几乎打了个激灵。
林慕南不觉地循声眺望响铃的方向,后又下意识移回目光到蒋姑妈露于围裙兜口的一部手机的上边缘。
“蒋姑妈挺忙的,咱们就别再打扰了。”
从蒋姑妈住处告辞后返回纡水咖啡主题场馆的一路,林慕南一言未发。
“喂,你怎么不说话?”又一次走上钢索吊桥时,阿满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林慕南被阿满这么一诱导,随即提出了一个暗自在心里嘀咕了半天的问题:“蒋姑妈这里业务是不是特别繁忙啊,一个人需要两部手机?”
“你连人家有两部手机都注意得到?”
“我一见蒋姑妈就注意到了插在她围裙兜里的手机,纵向蓝白条纹的手机壳,你没注意到吗?”
阿满坦诚地摇头表示没有。
“后面临告辞那会儿听到的是电话铃声吧,”林慕南又提醒说,“接到电话的那部手机显然并不在她身上。”
“这样啊,这么多年倒没见蒋姑妈同时拿着俩手机。不过你说的纵向的蓝白条纹手机壳,差不多跟蒋江鸥的是一样的款式。你说,这两个人一块儿生活,用一样的手机壳,多容易拿错啊!”
林慕南心里一动,不由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本能地开口先去排查其他并列的情况:“会不会蒋江鸥出门旅行时忘了带手机?”
“这么说的话,怪不得电话联系不上她。”阿满恍然大悟,很快又转而生出了新的疑惑,“可是你不知道蒋江鸥的平时是多么细心的一个人,出门旅游忘带手机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概率实在低到宛如火星撞地球。”
“是吗?”
先前从咖啡主题场馆的落地窗看到林慕南身影,魏聪聪就接应了出来,此时已经迎到了跟前。
林慕南见了魏聪聪,放下先前的话题:“阿聪,蒋白槐快到了吧?山里沟谷纵横,定位不清,约摸着时间一会儿去谷口接应他一下吧。”
“我跟他联系。”
阿满咂摸着嘴:“蒋白槐,蒋江鸥,又是姓蒋的。”
林慕南笑作回应,继续问魏聪聪道:“咱们的后援人员下去了呀?”
“阿上刚传来消息,沿着蒋姑妈她们的院墙布置着成排的微型摄像头,要想不被拍到,根本就不能靠近。”
“有吗?”阿满疑惑,“我先前从来没有发现过。”
“装配得非常隐蔽。”
“明天咱们去找蒋姑妈拿货时候你留意瞧瞧。”林慕南说,“先去吃饭吧,阿满你看是给尊萱带餐回去还是请她出来一块用餐?”
“十一点半……我阿妈大约也快准备好午餐了。不如我带你们回家吃饭吧?”
“那这样,你们准备举家搬离这里,需要拾掇的肯定不少,会餐就留待启程前,明天在这里,还是上午十点钟左右,咱们一块儿去蒋姑妈那拿货。”
阿满点头应了,直接挥手转身,留下一句:“山水有相逢,希望下一次把酒言欢的时候,身边有你们最期待的人。”
新朋友的身影渐行渐远。
扭过头来,林慕南看着魏聪聪苦笑:“我也希望。”
山水有相逢,所以挥手作别的当口也有着期待,说不定终归有次把酒言欢,身边还有你在。因缘际会,有时残酷,有时也慷慨。
在沥大诗社的作品展示墙上,林慕南曾经看到过这样一首简单的诗作,应该是出自二十余年前的校友之手笔了,跟这个新朋友阿满的遣词造句非常地相似。
从言语微处,有那么好几个时刻,林慕南都觉得新朋友阿满似曾相识,也许是冥冥的缘分,又也许他们真的在这个尘世有什么隐含的牵连……
午后,魏聪聪是很提议林慕南回房间去休息的,林慕南自己则表示要和魏聪聪一道出谷去接蒋白槐。
而出乎意料地,半途上,公路边,林慕南两人碰见了出走已经大半天的许歌。
“阿聪,停车。你看半山上那个人,是许歌吗?”
“欸?确实是。”
下了车,扒着岩壁,林慕南仰起头,极力朝着三五十米高处大喊:“许歌!许歌!”
山上的人找寻牢固的石窝站稳了,低头看下来。
林慕南双手围拢在嘴边,鼓足了气力:“许歌,你怎么在这儿?你难道是步行出谷的吗?”
许歌说:“原本搭乘一位返程游客的顺风车,到这里之后,人家把车费退给我,自己开车走了。”
林慕南忍俊不禁:“那正好,我和阿聪载上你。不过,你干啥来着,人家车主连车都不让你上了?喷香水?不关窗?还是晕车把人家内饰吐脏了?”
“正相反,是我自己太久不上车,车主才撂下我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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