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竟然真的没死？”牧天盯着刘的手机道。
刘看着牧天那双好奇的圆眼睛，心中有些愤恨这通电话的打搅，但面上仍神色如常。毕竟，他一早便知道，无论是咳嗽还是死讯，都不过是贺闵炒作画价捞金的手段。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竟会在这种时候毫不遮掩地联系自己。
“嗯？”他按下了接听键，语气有些生冷。
牧天在一旁等了半分钟，却再没有听到刘开口说第二句话。
很快，刘挂断了电话，狭长的眼睛盯着那条通讯记录看了几秒，仍未作声。
牧天咬了一下上嘴唇，眼神快速扫过刘颈间自己之前痴缠的吻痕，略微尴尬地问：“他……他跟你说什么了？”
刘没有回答，反而饶有兴趣地盯着牧天看。
“不说算了。”牧天别过头去，将自己的衣领往上拉了拉。
“很吵。”刘说。
闻言，牧天忿忿地将头转了回来，却正好接上了刘预谋对视的目光。
“电话里，很吵，没有人声。”刘微微蹙眉，回忆着方才听到的动静，“有异响，还有一阵敲击的声音。”
“敲击？”疑惑使牧天不由将身子往刘的方向凑了凑。
刘心满意足地抬起左手，搭上了牧天的肩，思忖了一会儿，开始用中指轻轻叩击他的身体，模拟那个敲击的频率：“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第二遍最后一下落音之际，俩人不约而同地说：“SOS，求救信号。”
出于杀手的警觉，牧天一下挺直了身子。刘的手臂随之滑落，收回之际，他凭空捻了一下手指，开始思忖起早些时候纪璟言的话。
“他在哪儿？”牧天将手搭上方向盘。
刘微微摇了一下头，继而问道：“你想做什么？”
“救人。”
“贺闵不是你的朋友。”
“的确，但我讨厌死人，而且，我还有话问他。”牧天如实说道。
“少管闲事。”刘垂眸，一口回绝了牧天的规划。他见过贺闵的生命终期，很清楚那个人绝对不会死掉，反倒是这通莫名其妙的求救电话，让他嗅到了诡计的味道。他可以接受对方做局，但决不允许将他或者他的人当成局中砧板上的肉，“贺闵不会死，有什么要问的，以后再说。”
“你怎么知道？”牧天挑眉质疑。
刘没有作声，于是牧天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肩说：“除了死去，人还可能会残废，会陷入长久的昏迷，会被囚禁……有许多种下场，都比直接身死更恐怖。”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谈论一个外人，而更像是在说自己。片刻思考之后，刘跟他说：“他在车里。”
“怎样的车？”
“异响。”
刘只说了两个字，牧天便明白了他所指。那天拍摄完宣传照返程，夏书成追来给他们送邀请函时，车子就发出了异响。电话中求救信号与异响同在，很简单，贺闵此刻在夏书成车上。
牧天准备发动车辆，刘抬眸问他：“有什么计划？”
“送你回家，找车。”
“我付你的工资，是做贴身助理。”刘将“贴身”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有种暧昧的威慑力。
牧天的喉结条件反射似地滚动了一下，正要反驳，刘又说：“找车最快的方法，是查车载GPS或者调取主干道交通监控，这两样，你得费点儿工夫，我可以立即做到。”
牧天无法反驳他的话，毕竟在这种事情上，财可通神。只是……自己找贺闵除去见死必救的习惯外，主要也是有想验证一些刘的事情，他从旁帮忙，感觉上总有些怪怪的。
“条件呢？”牧天问道。
闻言，刘勾了一下嘴角：“事后再谈。”
牧天看了刘一眼，脖颈上的吻痕不由微微发痒了起来。
刘拿起手机打了两个电话，不过一刻钟，消息便传了过来——一个小时前，夏书城的车从贺闵的工作室出发去了西边，刚刚通过的路口正好在纪璟言家外五公里处，那里只有一条路，通往郊区的一片烂尾楼，开发商早几年前就跑路了，人际荒芜。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说：
“一会儿你不许跟任何人拼命。”
“一会儿你就在车里好好等我。”
刘愣了一下，没想到牧天会跟自己这样说，他不由抬眸，反复确认了一下他头顶的生命数值，很好，很让人安心。于是摆了摆手，露出一副惯用的高冷表情说：“当然，我没有介入的义务。”
路线清晰，这一片又鲜少有人出入，俩人很快就在进入烂尾楼区域的泥地上发现了夏书成所开车辆的车辙。
降低车速后，缓缓滑动的车身如同晨曦雨雾中的幽灵。
往前又开了一段，雾气中显露出四栋三十余层环绕耸立的水泥楼架环。没有完工，因此隔着相当的距离也能清楚地看到中间区域的黄泥地。根据开发架势，这儿应该是腹地花园，要立上一个宏伟的雕塑彰显整个楼盘的格调，而如今，上面只停着一辆脏兮兮的小车。
车辆左侧，一个男人正背身挖坑，果然，是夏书成。
牧天将车停在了两棵野樟树后面，隔着大约三十米的距离，他扭头问刘：“这是……活埋？”
“嗯，选址不错。”刘瞥了夏书城的背影一眼，一脸冷静地回答。
牧天皱了一下眉，盯着刘看了几秒。
他相信贺闵的死讯与刘没有直接关系，但眼下刘这个反应，让他觉得这个人比夏书城更可怕。
牧天伸手去拉车门，刘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手，厉声说：“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这种货色，再来一百个也不用我拼命。”牧天沉着眸子回复，用另一只手将刘的手拉下，拉开车门超下夏书成的车子摸了过去。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布置天衣无缝，夏书成并没有多谨慎，而是专心在喘气和掘土之间反复行动，甚至连车门都没关。
牧天紧贴车体观察了一下：干瘦的贺闵果然被五花大绑扔在车内，人虽然昏迷了，可嘴上还缠着胶带，足可见他确实没有死。
牧天本想就此将车开走，可悄声在车内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车钥匙。倒是在贺闵身下找到了被藏住的手机，只是电量耗尽，已经关机了。
牧天轻声叹了一口气，原本并没有发出声音，可此时贺闵突然苏醒，被解束的双手自然伸展，拍在车门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牧天还来不及寻找趁手的武器，夏书成便提着铁铲冲了过来。
在这里见到牧天，夏书成明白事情败露了，他挥舞着铁铲疯了一般地朝着车内的牧天劈砍。
牧天身手敏捷，数次让夏书成扑空，可他还得兼顾半昏半醒的贺闵，车内的搏斗并没有占到多少上风。
于是，牧天当机立断，一个侧腰自车窗窜出，恼羞成怒的夏书成没有任何犹豫，立马便调转方向往牧天追去。
“就你？没有同伙吗？”牧天勾了嘴角，一个飞身横踢便精准击中了夏书成的腰部。几乎是出于动物吃痛的本能反应，夏书成立马咬牙将身体扭向受伤的那一侧。正是这个扭头的契机，刚刚平稳落地的牧天又原地侧身起跳朝着他头部补了一脚。动作连贯得如同某种排练过千百遍的武术表演，但这确切切实实源于牧天的临时反应。
“咣当”一声，夏书成手里的铁锹掉了，人也晕晕地跪坐在地，口水从嘴角一侧流出，晨曦照耀下，倒像是血一般。
“死了？”刘从远处走来，语气冷静。
牧天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有些得意地说：“没有，脑震荡而已，我从不免费杀人。”
刘抿了一下嘴，狐疑地瞥了一眼车内的贺闵后冲牧天说：“报警，上报具体位置。”
牧天点头，配合地掏出了手机。
可这边牧天的信息刚发完消息，本已晕乎的夏书成却突然用尽最后力气再次抄起铁锹起身冲他砸去。
这个角度未必能有效还击，刘根本没经过思考，直接挺身挡在了牧天身前。
“噗嚓咔”，闷闷的一声，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响动。
与夏书成力气耗尽倒地的同时，牧天大声喊道：“刘！”
三秒，这片烂尾楼间没有任何回应。
但牧天觉得，此刻自己心脏的跳动声震耳欲聋。他愣在了原地，呆呆地望着离自己不足十公分的刘。
“混蛋，不可以！”泪水从牧天的眼角滑下，他疯一般地拥让他入怀，可就在就他的手触上刘的后背之际，刘却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贴耳喊道：“疼，轻点儿，我背上有伤。”
牧天怔了一下，一侧身，发现是从昏迷中醒来的贺闵从身后猛踹了夏书成一脚，使本就垂死挣扎的他彻底倒地昏迷。只是不巧，这用尽全力的一脚让贺闵本就被捆绑淤血的腿剧烈抽筋，无法躲开那把掉落的铁锹，右手手臂被铲子侧锋击中。
此刻，年迈的贺闵正紧咬双唇，蹲在地上用左手死死的攥住断掉的右臂。
牧天的情绪有所缓和，他侧头看了看刘，恶狠狠地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转而检查起了夏书成的情况。
刘勾了一下嘴角，谨慎地将一旁的铁锹踢开，而后走到牧天身前，用自己高大的身材遮挡住了贺闵的视线，毫不犹豫地俯身吻了一下牧天的鼻尖，如蛇吐息般问：“想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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