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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勺碰撞碗沿的叮当声里,江母夹起的饺子在晨光中泛着油亮的光泽,褶皱间还沾着几粒翠绿的葱花。
她咬下第一口,滚烫的汤汁溅在舌尖,混着鲜嫩的肉馅与浓郁的酱香,让老人的眼眶瞬间泛起泪光:"这味道......和你小时候奶奶包的一模一样。"
宋闻璟立刻把醋碟往江母手边推了推,指尖还沾着方才揉面留下的面粉:"阿姨再尝尝这个!我加了双倍的虾仁,保证鲜掉眉毛!"
说着,他又把自己盘里最饱满的饺子挨个夹进老人碗里,动作熟稔得仿佛真是在照顾自家长辈。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江聿风的眼镜片,他摘下擦拭时,瞥见母亲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笑意。
记忆突然闪回无数个化疗后的深夜,母亲强撑着病体给他煮挂面的模样,此刻眼前的场景却如此温暖明亮——宋闻璟正手忙脚乱地给母亲剥虾,阳光透过他翘起的发梢,在桌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阿姨,您就把我当亲儿子吧。"宋闻璟突然放下筷子,语气认真得让空气都凝滞了一瞬。他耳垂泛红,却直直望着江母,"以后过年,我带着爸爸来陪您包饺子。"
这句话让江母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她转头看向儿子,在江聿风鼓励的眼神中,终于绽开了久违的、灿烂的笑容。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掠过晾衣绳,老旧的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宋闻璟往江母碗里添了勺热汤,汤汁表面漂浮的油花映着三人的倒影。
江聿风望着这一幕,突然觉得狭小的厨房比任何宴会厅都要宽敞——这里盛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盛着母亲眼角的笑纹,更盛着两个少年悄悄生根的羁绊。
"快吃快吃,饺子要凉了!"宋闻璟的催促声把他拉回现实。
少年正用勺子轻轻舀起饺子,吹散热气后才递给江母,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江聿风夹起饺子咬下一口,滚烫的馅料烫得他直吸气,却又忍不住弯起嘴角——原来幸福的滋味,真的比任何珍馐都要绵长。
夕阳把家属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宋闻璟望着江母倚在门口的单薄身影,突然想起自家那栋永远寂静的别墅。
风卷起他脚边的落叶,在地上打着旋儿,像极了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江聿风的手掌突然覆上他的肩膀,带着体温的力道让他稍稍安定下来。
"一定要按时吃药。"
江聿风蹲下身,仔细替母亲系好散开的鞋带。
路灯亮起的瞬间,宋闻璟看见少年耳后细密的汗珠,还有他无名指上化疗留下的淡色疤痕。
江母颤抖的手抚过江聿风的发顶,在触及他后颈凸起的骨节时,泪水终于决堤:"在学校别硬撑,有什么事......"
"知道啦!"江聿风突然提高音量,笑着蹭了蹭母亲的手背,"等元旦我们带着饺子馅来,给您办个家庭春晚!"
他起身时撞翻了门边的绿萝盆栽,泥土洒在青石板上,却在暮色里开出温柔的花。
暮色将街道浸染成浓稠的焦糖色,宋闻璟踩着自己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突然听见熟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红色跑车在梧桐树下稳稳停住,车窗降下的瞬间,江宁爽朗的笑声裹着车载香水的柑橘味扑面而来:"两个小崽子,再晚点天都要黑透了!"
江聿风握着书包带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望着小叔挡风玻璃上贴着的卡通贴纸——那是母亲去年生日送的礼物,边角已经卷起毛边。
宋闻璟倒是眼疾手快地扒住车门:"小叔你来得太及时了!我刚才还在担心打车要等好久!"
后座堆满了摄影器材和外卖餐盒,三脚架的金属棱角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冷光。
宋闻璟费劲地爬进去,脑袋不小心撞到车顶,发出"咚"的闷响。江聿风坐进副驾驶座时,瞥见后视镜里少年揉着额头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你母亲最近怎么样啊?"江宁转动方向盘的手指顿了顿,语气看似随意。江聿风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挺好的,今天包了猪肉馅饺子,她吃了两大盘。"
他想起母亲夹饺子时微微颤抖的手,想起宋闻璟往老人碗里偷偷藏虾仁的模样,喉咙突然发紧。
车内突然陷入沉默,只有轮胎碾过柏油路的沙沙声。
江宁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江聿风却先一步做出噤声的手势。后视镜里,宋闻璟不知何时已经蜷成一团睡着了,校服领子歪歪斜斜地翻着,露出后颈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这小子,"江宁笑着摇头,伸手调低了车载电台的音量,"
他的目光在江聿风苍白的侧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却吹不散车厢里渐渐浓稠的温情。
当别墅的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宋闻璟还在熟睡。江聿风轻手轻脚地下车,金属车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蹲在车门前,借着路灯暖黄的光,看见少年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轻轻颤动。"小璟,醒醒。"他的声音比夜风更轻柔,指尖悬在对方肩头,迟迟不敢落下。
宋闻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江聿风温柔的目光。那一刻,他突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觉得对方眼中流淌的关切,比家里永远亮着的落地灯还要温暖。远处传来江宁催促的喇叭声,惊飞了树上的夜鸟,却惊不散少年心底泛起的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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