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越野车碾过结冰的碎石路，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在宋成紧绷的下颌。
宋闻璟蜷缩在副驾，羽绒服拉链歪在锁骨处，露出脖颈上未消的淤青。
车载香薰的雪松味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硝烟气——那是烟花店特有的气息，此刻却刺得人鼻腔发酸。
轮胎突然打滑，宋闻璟的额头重重磕在车窗上。
玻璃瞬间蒙上白雾，像极了他模糊的视线。
车停在断崖边，月光将积雪染成冷银，远处的荒草在寒风中疯狂摇曳，如同他翻涌的思绪。
"滚下来！"宋成扯断安全带，金属扣撞击门板的声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宋闻璟的运动鞋踩在雪地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仿佛脚下是无数碎裂的玻璃。
"说！"宋成的公文包狠狠砸在车顶，震落的雪粒扑簌簌落在宋闻璟肩头，"什么时候跟他搞到一起的？"
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露出暴起的青筋，镜片后的眼睛通红得可怕。
"您心里清楚。"
宋闻璟盯着父亲皮鞋尖沾着的泥点，那是家长会时踩过礼堂台阶留下的痕迹。
记忆突然闪回小时侯，他发烧到40度，父亲却在视频里说"在谈项目"。
此刻的愤怒，竟比那些无人照料的夜晚更灼人。
"是他勾引你？"宋成突然掐住他的下巴，指腹擦过他嘴角的伤口，"那个病秧子......"
"住口！"宋闻璟猛地甩开父亲的手，踉跄着后退半步。
他想起江聿风发高烧时苍白的脸，想起少年忍着呕吐给他讲题的模样，"是我追的他！每天给他送早餐，在他病床前守通宵，甚至......"
声音突然哽咽，他咽下喉间的腥甜，"甚至偷偷织了三个月的毛衣！"
“我爱他，我喜欢他，我们是同性恋！”
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宋成的表情凝固在震惊与震怒之间。
他解下西装外套狠狠摔在地上，露出被汗浸透的衬衫："你疯了！这种违背常理的......"
"什么是常理？"宋闻璟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崖边的乌鸦
“是您一年见我三次？还是让我像个提线木偶活着？"
他扯开毛衣领口，露出里面褪色的红绳——那是江聿风在许愿树下系的，"江聿风教会我什么是活着！"
"分手。"宋成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弯腰捡起公文包，从夹层抽出一叠文件。
纸页在风中哗啦作响，宋闻璟瞥见"剑桥大学"的烫金字样，"或者，我让他明天就转校。"
风突然停了，整个荒野陷入死寂。宋闻璟望着父亲眼镜反光后的眼睛，突然想起秦爷爷茶馆的炉火。
江聿风总说他的眼睛像融雪的溪流，此刻却倒映着比雪更冷的光。
他摸出羽绒服口袋里被揉皱的烟花取货单，纸角的折痕深深扎进掌心。
"您打我吧。"他突然向前半步，声音轻得像呓语，"但别碰他。"
话音未落，耳光的巨响撕裂寂静。宋闻璟的脸偏向一侧，嘴角渗出鲜血，在雪地上绽开红梅。
远处传来隐约的汽笛声，像极了江聿风病房里的监护仪，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千疮百孔的心脏。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江聿风猛地睁开眼，头顶的白炽灯在视网膜上投下刺目的光斑。
手背传来输液管冰凉的触感，点滴顺着透明导管缓缓下坠，像是他破碎的心跳。
"小风！"江宁慌忙放下手中的检查报告，保温杯里的红枣茶溅出几滴，在陪护椅的布面上晕开深色痕迹。
他伸手按住侄子想要起身的肩膀，却触到一片滚烫的皮肤——高烧还未完全退去，少年苍白的脸上浮着不正常的潮红。
"我要去找闻璟......"江聿风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输液港的位置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
他挣扎着扯动留置针，淡蓝色的血管在皮肤下凸起，"他现在一定很害怕......"
"别动！"江宁用尽全力按住他颤抖的肩膀，金属病床发出吱呀的声响。
窗外的风裹挟着雪粒子拍打玻璃，将暮色染成诡异的青灰色。
"你看看自己的样子！"他抓起床头的电子体温计，屏幕上39.5℃的数字刺得人眼眶发酸，"医生说你过度劳累引发旧疾，再折腾下去......"
江聿风的喉咙滚动着，说不出话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秦爷爷惊慌失措的呼喊、救护车刺耳的鸣笛、还有最后失去意识前，茶馆里那杯凉透的桂花茶。
他想象着宋闻璟此刻可能正被父亲责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小叔，我求你......"他抓住江宁的手腕，骨节突出得可怕，"帮我联系他，哪怕发个消息......"
话音未落，咳嗽突然撕裂喉咙，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江宁手忙脚乱地递过纸巾，看着侄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突然想起十七年前，那个蜷缩在病房里不肯哭出声的小男孩。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是班主任发来的消息。
江宁快速浏览后脸色骤变，锁屏上"宋闻璟申请休学"的字样像把利刃。
他慌忙将手机倒扣，却被眼尖的江聿风瞥见。
"让我看！"少年猛地坐起，输液管被扯得紧绷。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江宁看着心电图纸带上剧烈跳动的曲线，心如刀绞。
"他要走了......"江聿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泪终于砸在被单上，晕开深色的痕迹，"都是我的错，我早该想到......"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世界裹进寂静。
江聿风蜷缩在病床角落，输液管随着颤抖轻轻摇晃。
他想起宋闻璟织的那件歪扭的毛衣，想起游乐园里棉花糖的甜香，此刻却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原来有些爱，就像握在掌心的雪，越想抓紧，融化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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