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部分没问题。
明天会有专业的心理医生对昆托进行观察并尝试疏导，童姚合上记录小本，确保护士收好了检测仪器。这才点头，表情克制，“注意休息。”
昆托没有多大反应。
童姚起身把褶皱的大褂抚平，出了门。
没有体谅的话语或是同情的神情，尽管他清楚昆托现在的状况不怎么样。
心病不像断了手脚那样具象，仍然是疼的。可他只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不能吹一吹、说两句就带走痛苦。
右手拇指摩挲无名指，童谣朝门外的陆梦还摇头，“身体没问题……目前.”
陆梦还明白他的意思，但这不是她能解决的。
“好，辛苦。”
童姚微微颌首，脚步稍沉，打算去十楼透透气。
【滴】
童姚停在电梯前点开，是陈浩发来的消息，【学长，新出的兽夫你看了没？】
应该是什么新出的影视作品，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东西，童姚不欲理会。只是息屏之前，又有细心的消息弹出:
【唉，你估计不清楚，反正就是没有那种，但是建议分化后观看。】
分化后？
想起孤月和随江那个未分化完全的小子住进了陈家，童姚表情冷淡，【怎么了？】
【就是我拉着随江一起看的时候，被孤月看见了，我感觉她不高兴了。】
陈浩小声嘀咕，【我听见什么掉进水里的声音，可大声，估计是孤月生气给随江踹到池子里了，她出门还气得拍了一下墙……】
童姚不耐，【你想说什么？】还没发出。
陈浩的语音就发来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看我要不出去躲一躲？】
……
陈浩还嘀嘀咕咕发了几句，童姚暂停了自动播放，把陈浩设成免打扰。
回到办公室坐下，童姚右手背覆眼睛，无声又用力地呼了两口气。
啧。
找到随江数据波动大时的监控，童姚按下三倍速……
把随江交给孤月，一是转移随江的风险，二是借机接触孤月。就连孤栝找他，也是童姚故意泄露实验方向的缘故。
他需要掌握适量孤月的信息，但不代表他喜欢浪费时间。
当然，这个资料不是全无用处……
他可不知道孤月养过猫。
拉上窗帘，戴着被红线缠裹完全镯子的左手垂在扶手上，摩挲被他藏在文件夹里的徽章。
鸡蛋大小，侧身低头露出小半张雌雄莫辨的脸，宽大的白色圣袍让人更分不清性别……
童姚已经观察、检验过很多遍，不看也记得徽章中的人模样。
深邃的眼窝被金黄的睫毛和眉毛装点，连同眼下长着的金色片状物和背后囊括大半人像的圆形光环在暗处发出浅光，有种淡淡的圣洁感。
和它所处的地点一点不相衬。
“姐，童姚在不在？”
陆梦还不解，“童医生？”看了一眼时间，她回，“一小时前还给昆托做了检查。”
“要不您先跟着他，他可能有问题。”小警员也不确定，户主信息显示不是童姚，但证人描述得又很像，甚至在看到照片后一口咬定就是他。
不等李贵说清楚，陆梦还已经按电梯往童姚的办公室走，上行时旁边的另一个电梯下行，速度都很快，但悉悉索索的几个里有个身高纤瘦的黑发大褂。
陆梦还有些迟疑，但她观察过童姚。
他从不和别人公用一个密闭空间，也不情愿别的兽人距离太近，不太可能。
一错神的功夫，电梯已经到了楼层。
办公室没人，厕所也没有。
“有没有看见童姚。”
回办公室拿了遗漏的资料，等在电梯的医生朝刚才下行的电梯抬头，“好像有什么事儿，急匆匆下去了刚才。”就是因为那个电梯有童姚，他才宁愿等下一个，要不然还得多跑一趟。
他刚要吐槽童姚多反常，陆梦还就进了电梯，要不是他眼疾手快跟进来了，又要再等一轮。
陆梦还脸色稍沉，按下了急速，忍着恶心跑到门口，没找到人。她反手揪住要往地上栽的医生，“问他在哪。”
……
童姚不在医院，也没跟人说他要去哪。陆梦还借由好几个人联系，都联系不上。
“证人说在孤月那个楼层见过两个人，一个架着另一个，都捂得严实。其中一个身上有种很特别的味道，他想了一下，说是这儿。”
“这的租住信息有吗？”
“检查了是过期的。不过证人有回看见他的脸了，看了照片说是。要不然也不能直接进来了。”
不大的房子空荡，除了基础的生活物品，没有任何鲜明的使用特点。
没有花草动物，没有图案，一切都是规规矩矩的基础白灰，除了衣柜里小码的旧式裙子、头花和床头玻璃瓶里的蓝蛇……
没理会李贵，“是不是变态？”的嘀咕。陆梦蹲下身，打开小灯检查床头柜上的标本。
蓝蛇头颈呈攻击态，身体盘着，从正面看有种涡流般的秩序感，除了头部没有别的明显伤痕，颜色也是很健康的头部灰蓝偏向尾部池绿的自然渐变。
左眼是死亡后的不详灰白，左眼眶里是灰色的半透明珠子，眼周肌肉有轻微萎缩。
“咦，还挺好看。”
在李贵伸手时，陆梦还提醒，“别碰，可能不是动物。”
不是动物？
没反应过来，李贵的手碰上了玻璃。
兽人因为混血的缘故，大多会呈现半兽态或者完整人形，死的时候跟着保持状态。只有纯血才会在极端条件下变回全兽态，看起来和动物没两样。
“真，真的？”
李贵赶紧收回手，白着脸，指尖发寒，显然信了陆梦还的判断。
陆梦还摇头，“不确定，”她联系局里派人接手，接着道，“但有个失踪的涉案人是纯血蓝蛇，左眼在幼年时的一次事故中永久损伤。”
陆梦还看过那个卷宗，其中一个受害人下落不明，和柜子里裙子的主人年龄对的上。
山桃，童姚……
“你让人查一下童姚，看他和孤家悬案有关系没有。”
陆梦还安排受惊的李贵干活，自己拿出光脑联系孤月，【关监控。】
【？】
陆梦还没有细说，只说，【童姚正被调查。】孤月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行。】
【嗯，我会给随江安排新的医生对接，不要担心。】
【你是谁？】
【照片里是谁？】
从收到照片开始，童姚就无法冷静，对方越不回复他越心慌。
就算是科技产物以假乱真的现在，也还是不善于仿造传了很多代的传家宝，更何况单做一只和自己腕上成对的玛瑙手镯。
近乎发光的蜂蜜水色，有着指甲盖大小的未化开淡色蜂蜜纹路。
童姚没办法冷静，很久以前他就没露出过自己的镯子了，他怕弄坏了，怕磕破了，严丝合缝地裹着。
就算是伪冒的，也得仔细观察过才做的出来。
他有点想哭又觉得应该笑。
童姚不知道星舰要去哪，他按照指示上来然后魔怔一般反复放大——一只戴着玉镯的手，纤细白皙，虎口有个小到不注意就看不见的小痣。
童姚和山桃自小就吵过闹过，也在和好的时候牵过手，可是就在这儿，还是往上一点？
他已经不确定了。
明明这个小痣清晰得像个处心积虑的陷阱，童姚却一遍遍放大，看太久了连眼睛都被刺得有些湿润。
摘下眼镜看，戴上眼镜看，唯独不想要是山桃好好的怎么不找他？
等童姚渐渐平复了情绪，星舱开始自动投影大量资料，每一帧都足够详细，停顿的时间足够长。
童姚很快就看清楚这是失踪事件的资料。
失踪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各种各样的生活轨迹，遍布各个阶级身份，持续了近三十年之久。
在很久之前失踪的人，有找回的也都失去部分/全部记忆或是疯了，而且脑域都有无法修复的部分。
童谣清楚脑域受损意味什么，他攥紧拳头……
投影从纸质资料变成了视频。
被拍摄的是一个和山桃有些相似，行为举止却全然不同的女孩，准备好的衣服也不穿，被快要及膝黑长发浓密遮掩完全。
“你是谁？”
女孩昂首挺胸，“我是……我是小猫。”
“你不是山桃？”
女孩皱眉，“山…桃？这名字太土了，我当然不是。”
“你真是猫？”
“当然，”她很骄傲。
问话者显然不当真，“你家在哪？”她循循善诱。
自称是猫的女孩明显不记得或者不知道怎么形容，因为她想了很久也说不上来。
“我家在，在……你管不着！”
问话的人声音悠闲，“如果你想起来家在哪，我就把你送过去。”
女孩眼睛一亮，又很快暗淡，一天也好不了。
童姚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问她是什么猫她也说不上来，有什么家人也不知道。甚至相似的问题再被提起，女孩会给出固定的答案，态度变化也过于模板化，看起来正常其实低智，没有记忆。
童姚眯着眼睛往下看。
女孩平日还算随遇而安，但只要满月就变了个人，开始不择手段想要逃跑。撕咬时不管不顾、诱惑近乎没有底线、甚至有不同程度的自伤行为……
童谣皱眉。
她不是山桃，童姚要这样催眠才能控制住不把投影砸坏。
几次满月后，记录变成了女孩出逃。
每次逃跑的方向有不同，但很次跑都近乎直线，好像很明确自己要去哪。只是天一亮就又只知道吃、睡、晒太阳，谁让她舒服就和谁好。
仍然没有记忆。
躲在镜头后的女人问，“你认不认识童姚？”
女孩摇头。
看见女孩依然处于回避状态，问话者要收起设备，女孩却问，“你认不认识……孤月？”
她好像对这个名字也很陌生，连自己的眼睛在问完后流出眼泪都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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